第四十七章 刚开始就结束的战斗（下）
从察觉到蓝发巫女的瞬间起，廖子轩就把注意力从爪下的罗裟，立刻转移。
虽然现在是午夜时分，但他依然能看清楚对方的样貌。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巫女的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宛若雪绒一样，半遮半掩地盖住了下面湛蓝的眼睛，带给人神秘与距离感。
看起来宽大的巫女服穿在她的身上, 却丝毫没有臃肿之感，束腰的红襟不仅勾勒了她纤细的腰肢，更也突显了上半身的丰满饱胀。
修长的腿部尽管被巫服红裙所遮掩，但这丝毫不掩盖不了那傲人的身材比。
至于最下方，从红裙底部所露出来的精致木屐上，一尘不染的雪白袜子，包裹了其中小巧玲珑的玉足，亭亭玉立, 犹如水中清莲,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当廖子轩在望向巫女时，巫女的视线也在看他。
目光相对，虽然廖子轩是第一次见到蓝发巫女，但那对眼睛，他却早已见过数回，可以称得上是熟悉了。
那是如同闪烁在黑夜的星辰一样，美丽又令人向往，却同时也好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潮汐漩涡，要将人吸入，唤醒人们与生俱来，那种对深海与未知的恐惧。
无论是从外貌，还是这对眸子。
蓝发巫女的身份已经无需多言。
又或者说，从巫女出现的第一时间, 就光是她静静站在那里，无形间所散发的气场，就足矣让在场的任何人, 忍不住去臣服跪拜于她的巫裙之下。
在千岛的巫女有很多, 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位在岛峰之巅，月渊大社上的最高宫司，同样也是三奉行辅佐之人，以及...千岛的绝对统治者。
水神。
廖子轩心底对此倒没有多少意外，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来的这么快...吗？
他本来是打算干净利落地，以最快速度解决战斗，然后带着赵杰等人直接飞奔逃亡，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水神的速度了。
又或者说，是水神对“他们”的重视程度？
就好像大祓奉行选择对赵杰穷追不舍，主动攻击，那么就要承担薇薇安的怒火，而自己选择陪小姑娘一起任性，在月渊岛上大打出手，就也要承担...水神的光临。
不过也确实，魔女加禁忌魔物，这样两个核弹级别的组合气息, 出现在九国内的哪里, 恐怕都会第一时间引来该国神明的注意吧？
只不过，有些神明可能只是“诶嘿”一声地挠了挠头后，转身继续摸鱼，有些神明则可能会拉你喝茶听戏，谈古论今，但有些神明，可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廖子轩能明显感觉到，从这位宫司大人身上所散发出来，虽然似乎像是有在克制，但作为魔物本就对这类无比敏感，那是...敌意，直指自己与小姑娘二人的敌意。
更是以及那，想要把一个人砌进神像里的眼神，是掩饰不了的。
“喂，梅乌？蛇妹？蛇蛇你在吗？”
廖子轩第一反应，是立马在脑海中，试图能与那位之前的神秘蛇影少女求助。
“你最好的哥哥现在大概率要寄了！你要是有什么办法的话，最好现在就赶紧用出来！！”
“喂？喂！蛇蛇！就算你不要你哥哥了，你姐姐也不救了吗！”
“梅乌！蛇蛇！”
可惜廖子轩脑海里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丝毫动静，那位之前墨绿色的神秘蛇影少女，始终没有出现。
反倒是现场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宫司大人！“
”是宫司大人来了！”
“我们有救了！”
“宫司大人，请求您快救救罗裟大人！”
最先发出亢奋呼喊声的，是之前追兵的大祓奉行武士们，他们一个个的连武器都不拿了，全部单膝跪地，向蓝发巫女献上了他们最诚挚的狂热之情。
然而，水神化身去并没有理会众人，她缓缓开始踱步继续前进，至于方向，与她从始自终都没有转移的视线一样，放在了黑狼与回到了黑狼身边，薪炎礼装下的薇薇安。
随着蓝发巫女每前进一步，木屐踩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放在黑色巨狼与薇薇安的身上，都并不好受。
小姑娘肉眼可见的，身躯隐隐在颤抖，双手死死攥紧着手中的薪炎之剑，而原本在火红大剑舞动跳跃的奔腾烈焰，现在也仿佛气势直线下滑，随着蓝发巫女每接近一分，火焰就委靡一截。
终于，让薇薇安和黑狼都松一口气的是，蓝发巫女距离他们差不多五步左右，终于停下来了。
然而接下来，这道水神分身开口了，是一下子又让薇薇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们...不属于这片星空。”
不属于...这片星空？
小姑娘本以为，水神是要问责他们越狱以及现在跟大祓奉行战斗的事情，可没想到，面前的蓝发巫女，连这些的一个字也没有提。
甚至包括仍被旁边小黑压在爪下的罗裟，这位宫司大人也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突然最先向他们抛出这个奇怪的话题。
不过说是奇怪，可薇薇安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也有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那位占星少女，梅姬。
说起来当蓝发巫女出现时，本来就存在感有点低的梅姬，现在更是好像中了什么定身术一样，在直勾勾盯着蓝发巫女发愣。
可惜现在的薇薇安自身都难保，没精力再去看梅姬那边。
“宫司大人，我，我不太明白。”小姑娘憋了半天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回答。
之前梅姬说这句话的对象是安，可现在水神的对象却是自己，难道在水神大人眼里，安才是能被认同的那个她吗？
蓝发巫女沉默，没有继续再和小姑娘对话了，而是凝视了许久后，才再次开口。
“我作为九神之一，命运的守望者，本应不许擅自出手，但你们...是命运的变数。”
“变数，是溃倒千里之堤的蚁穴，是灭国亡君的蹄钉，变数...是敌人，因此，一切的变数对于我来说，都需要...清除。”
“更何况...”
前者是水神的私心，而后者，是水神为了这个私心而找到的理由。
“走私硝石，造成港口爆炸，人民死伤，被缉拿打入牢狱后，却不知悔改，贿赂官员，里应外合，擅自越狱，如今被大祓奉行的士卒拦下围堵，却又拘捕反抗，伤人无数。”
“你们...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有！”
在薇薇安抿紧嘴唇的时候，一道响亮的青年声音，从小姑娘的身旁突然传出。
只见到原先那头一人多高，只爪就能按住罗裟大将的黑狼，一晃神，就变成了位年轻的黑发男子。
“诶！？白...白大人？”薇薇安见到青年样子，小姑娘大脑宕机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都这时候了，廖子轩也早就不在意什么身份游戏了。
化形人类之后明显是更容易去交流。
青年目光毫不畏惧地对视着水神，因为对于其他人来说，水神可是九神之一，是一切生灵的顶点，但对于廖子轩这个曾经的玩家来说，水神也只不过是个BOSS而已，无非这个BOSS属于天花板级罢了。
虽说现在是穿越成原住民了吧，但有从前作为“玩家”的这一层心态在后，至少和水神面对面尝试讲道理的勇气，他还是有的。
“宫司大人，您如此神通广大，一定也已经知道，我们是不远千里，从隔壁的邻国炎域，跋山涉水而来，我们如此大费周折的原因就是奉自家火神之名，也就是您的妹妹，向水神大人您请求解封一条项链，以此去缓解在炎域有燎原蔓延之势的邪恶势力。”
“如果您说我们不存在于这片星空之下，是命运的变数，那我想那股邪恶势力，一定也更是如此，那可是连我们的火神都险些被侵蚀污染，我认为，那才是水神大人您，也是我们，是九国大陆上所有生灵们的敌人！”
在廖子轩的这番话下，对面蓝发巫女的神色有了细微变化，尤其是当提到”邪恶势力”时更是皱了下眉。
有戏！
廖子轩暗中观察后心底一喜，他决定再加一把火，直接说出那两个字。
“堕渊。”
“我想以水神大人的聪慧，绝对已经也对这股邪恶力量，有所察觉了吧？”
“...”
蓝发巫女身上对他们的敌意仍是不减，但却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重新提问道：
“那条项链，此刻在何处？取出给我，我才能相信你的话。”
廖子轩：“呃...”
“实不相瞒，其实在我们乘阿斯托洛吉斯号来千岛的海上途中，遭遇了您座下那头禁忌魔物，八岐大蛇的袭击，在我们力敌将其击退后，大蛇把我们拉入了渊海底部。”
“在那里，大蛇告诉我们，水神宫去镇压渊海之眼内的邪恶之物，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其原因是已经连续好几届，没有新的神巫前往渊海，大蛇之所以会袭击我们，正是因为它其中的一颗头，已经遭受了邪恶污染，变得狂暴富有攻击性。”
“大蛇请求我们能将这个情报带到地面，询问千岛方的神巫大选，到底出现什么问题，同时还要求我们，留下那条您的项链，说此物可以暂时拖住渊海的危机，您也知道我们的实力，和那头海中大蛇完全没有可比性，所以我们也只能听命，把项链留在渊海，而大蛇也向我们承诺，等我们重回渊海后就归还项链。”
呼！
长长吐了口气。
廖子轩一口气把之前所有的经历都简洁概括下，统统告诉了面前的水神。
水神还没表态呢，但在场剩下的很多人，却是纷纷朝着廖子轩，投去了各种震惊的眼神。
其中小姑娘是崇拜，她在水神面前，明明也想把这些都说出来，可却就好像有根刺卡在嗓子眼，因为敬畏而连出声都困难。
可她的小黑，却好像跟个没事人一样，即便是在眼下这样的环境，也能口若悬河，嘴皮子不带停的。
大祓奉行的武士们，大多也是跟小姑娘同样感觉，甚至更盛，尤其是罗裟，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宫司大人一向是以高冷，清净这类词语的代言人。
极少有人能在宫司大人面前说这么多，更让罗裟惊诧的，还是她们自家的水神，好像还真的是很认真在听，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难道...难道这些外国逃犯真的是...
不过接下来...
“所以。”
“你拿不出项链？”蓝发巫女重新回到了，刚开始时的面无表情。
廖子轩：“...”
合着我跟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你最后就总结出这个？
你...
我要是你的领导，第一个把你给开了！
但没办法现在人家的拳头大，而且不光是拳头，哪里都大，廖子轩只能耐下性子来，在好言解释道：
“水神大人，我是拿不出来，但只要您带我们进入渊海，那我们立刻就能拿出项链。”
“渊海是千岛的重中之重，除非你们拿出项链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任何外人都不允许进入。”
廖子轩：“...”
你，你是机器人吗！？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好吧，想要进渊海就得获得信任，获得信任要靠项链，可拿到项链又得靠进渊海。
这么简单的逻辑，这道水神分身却死咬不放，更是在见到廖子轩无话可说了之后，图穷匕见。
“既然没有要解释的了，就请你们...归于命运吧。”
水神说着，藕白的手臂从巫女服的袖口中露出，一个与之前占星少女梅姬所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星辰大海罗盘，出现在了蓝发巫女的手中。
“尘归尘，土归土，你等的命数，皆已经刻印在此，天命所归，天命..”
“天命...既定。”
蓝发巫女的手掌在星海罗盘上轻轻一抹，距离水神分身最近的廖子轩，见到了在罗盘的水面上，被写下了一个字...死。
紧接着，廖子轩便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变轻，这不是物理与魔法上的攻击，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属于水神的神通...命运。
是从“存在”层面上的直接抹去，廖子轩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从脚部开始化为了点点星光，正在快速消散，相同的一幕也出现在了薇薇安身上。
这就是来自“神”的攻击，他们甚至连反抗的手段都没有。
垂死挣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廖子轩知道自己这“第一条命”的路已经走到了结局，那在最后做什么也无所谓了，疯狂的念头驱动下，他趁着自己还没彻底消失前，向对面的蓝发巫女，挥动了拳头。
至少...也能多获取些情报。
廖子轩心底只保有这一个念头。
只可惜，他的拳头直接穿过了蓝发巫女的身体，没有造成一丁点儿伤害，而水神分身似乎也懒得躲一样，甚至在释放了“天命既定”后再也不多看他们一眼，准备转身离去了。
嘛，也是，毕竟人家是个神嘛。
廖子轩在最后自嘲想到。
不过...
“薇薇安！小黑！臭老太婆，你，你在干什么，快给我停下！”突然，如梦初醒的尖叫声从旁边传来。
这是属于占星少女梅姬的。
而廖子轩则第一次从面无表情的这道水神分身的脸上，对着梅姬，见到了一种名为...惊讶的表情。
仿佛明明占星少女一直都站在那里，水神却一直没有察觉到一般，直到此刻梅姬自己的跳出来，才让蓝发巫女猛然意识到还有这样一位存在。
尤其更是在当梅姬也取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星海罗盘时，那已经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了。
最后，当梅姬发现似乎自己的罗盘能力敌不过水神分身后，直接用最原始的方式，用力猛冲，推向蓝发巫女，想要打断其施法，然后...扑通！目瞪口呆，绝对是幻觉的一幕出现，一人一神，蓝发巫女措不及防般，和梅姬齐齐摔倒在地！
可惜，一切似乎都有点晚了。
和当初在阿斯托洛吉斯号上时一样，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廖子轩的视线，如坠深海的下沉感包裹了全身，晕眩的失重感最终让他失去知觉。
但这一次，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墨绿色的蛇影少...不，这次不是少女了，朦胧之间，廖子轩似乎看到了一头大蛇，很大很大，非要形容下，可能是有一头世界那么大的蛇。
蛇把他的身体包裹起来，明明蛇类是冷血动物，但廖子轩却感到了无比的温暖，刚刚的任何不适感，都仿佛瞬间消失。
蛇首吐着信子，悄然贴在了他的耳边。
「哥哥，请从“无限”中...寻找那个可能吧，在海的终点...找到...我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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