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第一次反围剿(1)
一场成规模的战争想要发起,不是下达几道军令,空喊几声口号,就可以随随便便的展开了。
究竟出动多少军队,涉及到哪些兵种,需要调拨多少钱粮,要准备哪些军械,是否备下草料,哪部充当先锋,哪部作为中军,要征发多少民夫,要哪些地方协助作战,如何划定战区……
萧靖生没有打过数万规模的仗,不过他却始终坚信一点,他将要面对的困难和麻烦,来剿明军同样会面对。
甚至萧靖生大胆地进行预测,陕西有司所谴来剿官军,想要从西安府城赶来蒲城县一带,至少要十五日,这极大可能是最低期限。
渡灞水,经临潼,过骊山,再渡戏水,至渭南所辖零口,组织队伍越渭水,这才能威胁到关山镇!
所谴来剿官军规模越多,这一行军时间就越久,毕竟人一多,就需要考虑很多,期间但凡出现丝毫差错,就可能导致行军延误。
不过对于这一猜想,萧靖生没有向麾下文武言明,他需要所有人都紧绷起来,让他们在各领域发挥作用。
一连数日,蒲城县一带无战事。
“都加把劲儿,快挖!”
“今后还想吃饱饭,就多替农会做事。”
“狗日的明军,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快点……”
关山镇一带,数不清的劳壮散布各处,拿着铁锹,挑着扁担,推着独轮车,在一些勇锐的指挥下,一个个紧张的劳作着。
“速度还是太慢了。”
在萧可生、马瑞等将的簇拥下,萧靖生来到一处空旷地带,看到地上泼洒的石灰线,皱眉道:“白水、澄城两县选拔的辅兵,现在赶到何地了?这都几天了,还没有开拔到关山镇一带?”
萧可生如实禀道:“据两部所谴传令兵来报,白水所选拔的辅兵,已抵蒲城县城一带,澄城所选拔的辅兵,已过东卤池一带,今天都能抵达关山镇。”
“关山镇内线的营寨,都修建好了吧?”
萧靖生询问道。
“修建好了。”
马二生上前道:“我第四标已于昨日,按着会长的要求,都修建好了,且在这些营寨区域内,还开辟不少方便之处。”
“那就好。”
萧靖生转过身,看向众将说道:“你们都要在心里牢记,但凡大规模集结军队,都必须要单独开辟方便区域。
营寨内必须确保绝对干净,不准随地大小便,不必喝没有烧开的水,谁违背,就军法从事,初犯10军棍,再犯游营,三犯逐出秦军!
人一多,天气再热,倘若没有确保干净,势必会滋生时疫,一旦在军中蔓延,就等着战败吧。”
“喏!”
众将当即应道。
萧靖生在蒲城县城落实完各项部署,明确各自职责后,就第一时间赶赴关山镇,围绕如何开辟战场、扎营、布防、警戒、刺探、巡防、口令等等,进行了一系列调整,这也叫萧可生、马瑞、马二生等一众将校忙坏了。
不过处在这种紧张氛围下,众将没有任何怨言,叫他们做什么,就去奉命落实,期间也学到不少东西。
环境能够影响一个人。
想看到改变,就要给予压力。
至少在萧靖生的眼里看来,一味地去说教或教条,远没有真刀真枪干一仗,让麾下文武真实经历来的直接。
人教人,教不会。
事教人,一次会。
既然是打仗,就要有打仗的氛围,谁要是敢做不好,出任任何评论,就按军规军纪来惩处。
简单明了。
从前线战场视察一圈,萧靖生就返回关山镇,此时镇上的各个群体,悉数都被转移到孝童、东卤池一带。
“会长,您吃些东西吧。”
一名亲卫端着饭菜,对萧靖生说道:“您这几日都没咋吃东西,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好,我吃。”
见到此幕,萧靖生笑着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对了,你去把调来的几个劳作营管事,都给我叫来,我有事情要跟他们说。”
“喏!”
亲卫咧嘴笑着应道。
跟陕西有司来剿官军交战,这不是一两日就能结束的,时间还长,没有好身体,如何指挥打仗?
对于将要到来的战争,萧靖生的心底是期待的。
不仅仅是因为交战的对手,是洪承畴。
于关山镇一带展开的野战,也是萧靖生想要的。
在秦军缔造的过程中,以血练胆进行了,攻城战进行了,清剿乡野进行了,守城战进行了。
此前经历的这些战事吧,更多是一种低烈度战事,唯一值得深思的,就是扼守澄城县城,迎战来剿的同州官军,这算较强烈度的战事,秦军所辖第二标赢下了此战胜利。
军队想要变强,想要正规化,想要成规模,仅靠操练是不够的,必须要经历战争,夺取胜利,唯有经历战争的残酷,且在战争中活下来,才能有所改变。
或许残酷,可这就是现实!
当萧靖生在关山镇一带,完善他挑选的战场之际,相隔数百里外的西安府城。
“这个洪承畴真是狂妄。”
陈通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形成长龙的队伍,眼神不善道:“区区一个督粮参政,就不知自己的斤两,居然真敢统领着平剿军,不顾我布政使司衙门的威仪,就赶赴蒲城等地进行镇压叛乱。”
“说起来…本官倒是挺佩服洪承畴的。”
负手而立的张国锐,双眼微眯,神情有些感慨道:“初来陕西为官没多久,就被那位架在火上烤,抛开别的不谈,洪承畴这个人是有才的,毕竟眼前国朝局势不稳,倘若陕西这边,真闹出什么大事惊动到朝廷,这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嗯?
陈通露出诧异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张国锐。
先前在布政使司衙门时,张国锐可不是这等态度啊。
特别是洪承畴前来拜访之际,张国锐都是避而不见,让洪承畴吃了闭门羹,这在布政使司衙门谁人不知?
可现在却讲出这番话,陈通觉得有些错乱。
“本官是对事不对人。”
似乎瞧出陈通的诧异,张国锐双眼微眯道:“洪承畴被那位当枪使了,倘若本官不那样做的话,今后你我的处境,都不会好过的。
咱那位巡抚啊,看起来一副青天老爷的做派,实则啊,却是一个钓誉沽名之辈。
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居然叫洪承畴这个新来陕西的督粮参政,来统筹西安诸卫的卫所兵,前去镇压叛乱。
他洪承畴在陕西有根基吗?
就那些卫所兵,会听他洪承畴的吗?
甚至还叫耀州、华州、同州等衙署,奉令协助参与平叛,不说陕西如何,就单单说西安府,存在着多少问题啊,他这个陕西巡抚做的真好啊。”
听张国锐话里有话,陈通眉头紧锁起来。
“左布政使,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陈通沉吟刹那,看向张国锐说道:“万一洪承畴没有镇压叛乱,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等……”
“巡抚衙门不是下令了嘛,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行。”
张国锐撩了撩袍袖,嘴角微扬道:“该咱们筹措的粮饷,分批调拨去就行,至于别的就别想了。
区区一个叛民暴乱,能掀起什么风浪。
一帮乌合之众罢了。
你要真是担心啊,还是担心这帮出战的卫所兵,是否会洗劫地方吧,这才是最应该担心的事情,毕竟他们应发的粮饷,可是拖欠至少一年了。”
曾经的张国锐,也是心怀社稷之辈,然见识过万历朝中后期、天启朝的内斗与党争,知晓官场的规矩,受过打压,遭过掣肘,一步步做到陕西左布政使,心底的那些斗志,早就被磨掉了。
现在的张国锐啊,就想做好他的官,不想被任何意外影响到他,要是能做一任巡抚致仕,这辈子也算没有遗憾了。
不管怎样说,外任巡抚也算一方的封疆大吏,且不必过多受朝堂纷争影响,这难道不好吗?
在陕西官场的这些年,张国锐就明白一个道理。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既然是这种情况,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张国锐可不想做他胡廷宴的枪,好处全叫你老小子得到,坏处叫自己兜着,天底下可没有这等好事。
对于洪承畴这位陕西督粮参政,张国锐的心底是同情的,既然是新来陕西官场为官,又何必蹚浑水呢?
老老实实的不行吗?
就算是想询问平叛之事,换别的场合不行吗?
非要在京城传来国丧之时,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质问,这算什么?
至于京城传来的消息,为何晚这么久,张国锐也猜想到什么,无非是京城有情况,要么是所设驿站怠慢,知晓这些又如何?
大明的官场啊,不是寻常人所想的那般简单。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问题就能解决的,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触碰到的群体利益多了,是会遭受到反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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