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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看到案后熟悉的那张面容时,  饶是她再强自镇定,可还是忍不住抖了手脚。

        那夜他的蛮横强势带给她太多阴影,让她再面对他时,  只有种打心底想要逃离的心态。她很不喜欢他床榻间的霸道,更不喜欢他肆意摆弄的她态度。他那种枉顾她的感受,强势迫她迎合他、取悦他的做法,  简直让人心凉。

        她不知是这个时代男人在榻间事上都是如此,  还是只恰好被她碰上的这个男人是如此,抑或是说,他只是对她,  是如此。

        可无论哪种都足矣让她避他如蛇蝎,连之前对他隐约的那层好感,  都肉眼可见的逐渐消散了。

        “脸色如何这般差?可是身子依旧不适?”

        他看向她低沉着嗓音询问,亦如从前般,  冷淡中夹杂着丝温和。

        面前的他好似又跟从前一样了,可又好似哪些地方不大一样。

        时文修没有细究这点差异,  反正在她这里,  在经历了他榻上榻下的两副面孔后,  他给她的感受已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是有些不适,  大概……还需好好养段时日。”

        “那这段时日你且好生调养着,有什么需要,就跟下人说,  他们自会替你转达府衙里的管家。”

        时文修避开他的目光,垂低了眼应下,  又道了谢。

        她闪避的态度,  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  他皆看在眼里,  沉眸的刹那,指腹忍不住猛按了下玉扳指。

        “离那般远作甚,近前些。”

        他莫名有些烦躁,就沉声令了句。不想这话却勾起了她心里的惧怕,让她瞬息僵紧了身体。

        “主子爷,我身子不适……”

        “本王只让你近前些。”

        他似失了耐心,直接探手过来冲她伸来,可就在粗糙有力的掌腹触及她细滑微凉的手腕那刹,他却蓦的停了动作。

        “罢了。”他沉着眸收回了手,朝旁边的食盒方向指了下,“将食盒送回伙房中。无事的话,下去罢。”

        时文修如临大赦,当即抓过食盒,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连告退都曾忘了。

        直到她逃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方起了身,踱步往放置水盆的木架方向走去。

        马英范往军帐走来的时候,就恰遇上了捧着食盒急匆匆出来的时文修。等她闷声打了招呼离开后,他方移着目光,不着痕迹的往那露出的食盒方向看了眼。

        原地又看了会她那仓促离开的背影,他定了定神,心情颇有些轻松的踏进了军帐,不成想刚一进去,就听砰的声响,惊目看过去,这方发现那木架前的主子爷,不知何故打翻了水盆。

        “主子爷!”

        怕伤着主子爷,惊过之后,他赶忙过去查看。

        “无事。”禹王面上并未带出多少情绪,仔细擦过手上每一寸后,将绢帕随手掷地,对侍从淡声道了句烧了,而后就看向马英范,示意他去案前议事。

        “蒙兀军最近频繁动作,怕不久又要挑起战事。”

        他将一分折子递给对方,“你且看看罢。”

        时文修这边,则在中途找了个士卒问了具体方位后,就直奔伙房的方向而去。

        边城军营里不似路上行军,这里已有固定开火的伙房。只是她从未到过伙房这地,从前大概听人说了个大体方位,具体地点就不甚清楚了。

        好在,按照那士卒给她指的方向,她七拐八绕走过不算近的一段路程后,可算远远的见到一处帐篷外头,支起的几口大锅。

        从那里隐约传过来的食物香气,以及外头那些洗洗刷刷锅碗的士卒,熟悉的场景无疑让她确定了,此处便是伙房了。

        捧着食盒正要过去之际,她冷不丁瞧见熟人,当即几步小跑过去,冲着那背着柴火的老伯清脆的喊了声:“刘老伯。”

        那刘老汉诧异的回头,大概是没想在这能遇上她,还怔了下。

        时文修双眸发亮,满是遇见故人的喜悦:“真是您啊刘老伯,没想到能在这遇上您。”

        刘老汉这会反应过来,呵呵笑着:“是啊,倒真是巧了。对了,你怎么今个到这来了?”

        她遂拍拍怀里的食盒,笑答道:“给主子爷送食盒呢。您呢,您老怎么在这?”环顾周围,她又顿时恍然,“您是被分配在这当伙夫吧?”

        刘老汉的目光从食盒上移开,看她笑道:“辎重营的老弱兵卒,大多都被分配在这。不中用,上不得战场,只能干些杂活。我这也算不得伙夫,顶多就帮忙拾拾柴火。”

        “怎么会。无论做什么兵种,都是为大魏做贡献,是大魏军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刘老伯,您且莫妄自菲薄了。”

        “成,听你的。”刘老汉笑呵呵的,忙指指伙房方向,“快送去吧,莫误了事。”

        “好的,那刘老伯咱改日再聊啊。”

        送完食盒往回走的时候,她途中远远的遇见葛大瓦他们。见了她,他们避嫌似的躲远了些走,没与她打招呼,也没再朝她这边看过。

        她心里大概清楚了,应是她在那主子爷屋里过夜的事,已在他们亲兵中传遍了。

        在原地站了会,回了回神后,她就闷头往军需官所在处而去了。那里有他从外头招来学习的民妇,想来她去那待着,总该没事吧。

        京城宁王府,丝竹笙箫声从年前一直响到正月之后。

        曹兴朝匆匆进府来送信的时候,宁王还在暖殿里拎着酒盏悠闲品着酒,观赏着大殿上的歌舞。

        眼尾一挑,宁王瞧见曹兴朝那凝重的神色,就微微坐直了身体。

        “都下去罢。”

        抬手挥退了殿上那些舞姬,他挑眉看向曹兴朝:“出了何事,怎么如此凝色?”

        曹兴朝几步近前后,将手里封了蜂蜡的密信往宁王方向送去,“九爷看看,是北边来信了。”

        宁王当即放下手里杯盏,直接将密信拿过来,用火烤去封口的蜂蜡,将里面信件取了出来。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就直接递给了曹兴朝。

        “看看真假。”

        曹兴朝接过那两页纸,仔仔细细的挨页看完后,沉思起来。

        一张是刘老三的,另外覆着的那张,竟是她的。

        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九爷之前不是她已经暴露了吗?可如今都过了年了,她人不仅好生生的活着,竟还能传消息过来。若说这信件是真的,他一万个不信。

        “九爷慎重,这定是禹王爷的疑兵之计。”

        宁王抬指弹了下杯盏,眯了眯眸:“我心里有数。你先确认下,那刘老三到底可不可信。”

        “自是可信,他老娘孩子皆在我手心里攥着,由不得他不可信。”

        听他说的十分肯定,宁王就点点头,突然又问:“老七当日怎么突然给她安排到辎重营里了?就这般巧?”

        曹兴朝看了眼信件,就道:“按刘老三的说辞是,应是那护卫首领嫌她脚程慢,这方将其安置到辎重营,让其坐着骡车走。后来中途遇上了林中野猪袭击,大概是禹王爷怕她出了意外,又特意让人将她召了回去。”

        宁王爷饶有意外的挑了挑眉。

        曹兴朝就道:“就是因她关键时候救下了刘老三,那刘老三方觉得,她应是没背叛您。”

        “是在他表明身份前,还是表明身份后?”

        “表明身份后。”

        说到这,本来坚信不疑她可疑的曹兴朝,也有了几分迟疑,难道她真的还值得相信?

        “九爷,或许当真如您之前所言,她是不敢背叛您的罢。想来也是,当年若不是您好心赏她口饭吃,她早已冻饿死路旁了。她大概也会时刻牢记您这救命之恩。”

        “她敢背叛?”宁王拎过酒盏慢悠悠晃着里面酒汁,上扬起眼尾笑不达眼,“她有几个胆子,不怕被我扒了皮。”

        “那她这信中内容……”值不值得信?

        宁王懒散的饮过口酒,方道:“我信她,却不信老七。不过密信所述也不容轻视,你还是排查下,看府上那叫王慈的管事,究竟是不是钉子。”

        曹兴朝迟疑:“那王慈,是王公公的乡里……”

        见宁王斜扫一眼,他忙道:“那我这就去寻王公公说明内情,让他与我一道排查。”

        两日后,曹兴朝面色难看的过来禀告,那王慈跑了。

        “没用刑?”

        “没有。”

        曹兴朝脸色难看,怕打草惊蛇当然也有顾忌王公公这一层的关系,所以他只是试探几番,并未加之刑罚。

        哪里料想没过三日,对方竟不声不响的跑了。

        若说其不是做贼心虚,怕谁也不信。

        宁王笑的冷嘲:“你大概是生意做久了,事事都要求个圆滑周到。兴朝,八面玲珑也得分时候。”

        曹兴朝满脸羞愧。

        这时,王公公颤巍巍的跪在殿外,大哭着请罪。

        宁王往曹兴朝面上看了眼,就招过侍从,让他去外头将那王公公扶走。另外再带句话,此事与王公公无干。

        大约过了一月左右,曹兴朝拿着密信再次入了宁王府。

        宁王看完直接将信扔给他,“查罢。”

        这回曹兴朝吸取上次教训,直接拎了人严刑拷打。可审了两天,那人还是一个劲喊冤。

        他遂只能且放了人,改为从其周围人处着手排查。

        哪里又想得,还没等查上十天半月的光景,那人趁人不备,也跑了。

        曹兴朝简直要气炸了,怒斥看管的人都是群废物。

        宁王看着脸庞鹅肝色的曹兴朝,都要冷笑出声了。

        “九爷……”

        “别跟我说认错的话,我懒得听。”宁王直接摆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品着滋味,“看管的那些人中定有内鬼,你过会看着处置罢。”

        曹兴朝应下,脸色依旧难看。

        “九爷,这回我定会从中揪出内鬼,要他好看。”

        “都是些虾兵蟹将,喽啰罢了。”

        听出九爷话里的不在意,曹兴朝稍一思索,就试探问:“九爷是觉得,她可靠?”

        “暂也难说。”宁王随手弹了下杯身,眸眼微眯,“只是突然觉得,事情有些意思了。若她真是枚能用的棋子,那真能用好了她,指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过也不急,她的密信定还会陆续传来。是人是鬼,总会见真章的。”

        年后的毓秀宫,也是忙碌好长一段时间。

        原因无他,圣上新宠幸了一位宫女,破例直接封了贵人,然后将人安置在了毓秀宫的偏殿中。

        在这之前,淑妃是独占了整一个毓秀宫的,如今圣上要往她这宫殿里安置旁人,她这心里着实不痛快。

        可偏又不能拈酸吃醋,饶是心里如何想,面上也得佯作出大度的模样。几乎圣上指令下来的时候,她就赶紧着令宫人开始收拾东西,倒出屋子来。

        “娘娘,您看这物……如何处置?”

        管事嬷嬷收拾东西时,不期翻找出了一红布包裹的包袱。她是娘娘身边的得力人,自是知这是何物,不敢擅自处置,遂小心翼翼的过来询问一句。

        只是最近事情烦忧,加之那物放置的时间久了,淑妃就有些给忘了,见那包袱就有些疑惑的伸手去掀。

        “娘娘莫碰,当心脏了手。”

        管事嬷嬷忙闪了身,同时小心掀了那包袱一角。

        待下一刻见了那染血的绸裤,淑妃脸色刹那沉下,嫌弃的撇过脸挥手:“快拿开,晦气。”

        管事嬷嬷赶忙拿远了些。

        淑妃皱眉:“还拿在手上干什么,烧了。”

        反正也是无用之物。

        想起那紫兰,她心里又是一阵沉郁。

        当年正是若不是紫兰冒死救下十二,自个却从假山上跌下至落了红,她又岂会毫无戒心的信了其这么多年。

        念她救主的恩是一方面,拿捏着她那事是另外一方面。

        不过她这做主子的也不曾亏待,为保其清誉,她勒令知情人噤口不得对外宣扬,甚至还请了当时德高望重的御医,特意写了份凭证以证其清白。

        可惜了,那贱婢到底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在那管事婆子就要将包袱扔进火盆里时,淑妃突然想到随了军的紫兰,不知为何,就突然出声止住了。

        “算了,留下罢。找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地放着,日后莫再让本宫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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