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苏云卿用一双漂亮澄澈的眼睛静静看着萧霁，湿漉漉的。
似乎在等萧霁解释。
萧霁：……
无奈，萧霁只能把苏云卿昏倒和小白猫作孽的前因后果简略讲了一遍。
萧霁这还是头一次同人解释这么多，这会他看着苏云卿安静沉思的样子，一时间竟还有些难以言明的不自在。
而苏云卿这边思索半晌，才露出一点恍然的表情，又满眼孺慕之情地笑道：“夫君对卿卿真好。”
这句话若是先前说，萧霁可能会听着不舒服，但现在他多少已经有些麻木了，竟是并未觉得有什么。
沉默片刻，萧霁只道：“你再泡半个时辰便起来，今日就到此结束。”
苏云卿：“好。”
萧霁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下次难受，记得早些说。”
苏云卿怔了怔，接着就轻声道：“卿卿记住了。”
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好奇。
萧霁眉头莫名蹙了起来。
苏云卿太乖，太听话了。
萧霁对着他，说什么仿佛都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和颜悦色是如此，言语冷淡也是如此。
世上真有如此好脾气的人？
萧霁有些怀疑——毕竟苏愈和苏云岚脾气都算不上太好，或者说爱憎分明。
但苏云卿他看不透。
他修无情道太久了，已经对于人世间的一些基本感情是什么体验忘得差不多。
思考片刻，萧霁觉得也或许是他的问题——人的秉性本就有不同，他不该无缘无故怀疑苏云卿。
保险起见，便又问道：“你今日晕过去，是忘了说，还是刻意忍着？”
别的他不知晓，但苏云卿反应慢于常人这点倒是真的。
通俗点说就是有点笨。
可萧霁此时并没有把这个词安在苏云卿身上的意思。
而苏云卿听了萧霁的提问，沉默了一会，多少有些赧然地垂了垂眼睫，低声道：“一开始卿卿确实是有点逞强，不想让夫君觉得卿卿娇气，后来晕过去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萧霁哑然。
过了好一会，他道：“以后不必逞强，容易适得其反。”
苏云卿又抬起眼，默默笑了笑：“夫君说了，卿卿就知道了。”
萧霁：“嗯。”
短暂的静默。
这次，是苏云卿试探着小声开口道：“那夫君……一会等我修炼完了，能不能陪着夫君一起修炼啊。晚上我睡外间就好。”
萧霁眉头皱起，不假思索就道：“不可。”
苏云卿迟疑着道：“可是……卿卿有点怕黑，寝殿太大了。”
“没有可是。”萧霁道，“怕黑就多让几位剑仆陪你。”
苏云卿薄唇一点点抿了起来，眼尾隐约有些泛红，很是失落委屈的样子。
但最终他也没再强求，只小声道：“好。是卿卿唐突了。”
·
同苏云卿交代完吸收月华之精的注意事项之后，萧霁径直离开了。
去了另外一间修炼室。
他有些怀疑自己如果再多跟苏云卿待一会，兴许就会心软。
但答应一个名义上已经跟自己是道侣的人夜里跟自己共处一室，这件事想想就很不可思议。
完全不像他。
就像即便是这时，他脑海中也忍不住时时闪现出苏云卿方才那有些委屈隐忍的眼神。
萧霁：……
眉心微微一跳，闭上眼，萧霁开始竭力稳住已经有些破绽的道心，却不知道这会他认为过于乖顺到迟钝的苏云卿正在隔壁十分不悦地抱怨他。
密室中
苏云卿一手托腮，一手撩着自己胸前湿润的乌发，垂着眼，似乎还是那副安静乖顺的样子，但他心里的不满已经快爆炸了。
微沉着眸光，苏云卿问：“系统，萧霁现在对我好感度多少？”
系统感受着苏云卿的不满，心里好笑，想趁机打击苏云卿一下，便钻进内部看了一眼。
结果看完，系统大惊——剑尊现在对苏云卿的好感度已经快要突破正负之间的那个临界值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那不就是从负到零？
但萧霁情况不一样，他是修无情道的，加上心魔的缘故，他现在对绝大部分人的好感度为负。
这也就意味着苏云卿已经跑赢修真界一大半人了。
系统：我滴个乖乖，有点可怕啊。
原本系统是想趁机教育教育苏云卿，让他不要对萧霁痴心妄想。
现在……
搞不好要被苏云卿反相威胁了。
犹豫了好一会，系统最终昧着良心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出来就含糊道：“还没正，到正了会有提醒的。”
苏云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过了一会，他冷淡道：“萧霁是不是修无情道修得不行了，怎么见到我这么个大美人脱光沐浴都无动于衷，他真的是后宫文男主吗？”
系统下意识道：“不可能，剑尊在原文里可是一夜鏖战七受，雄风威猛，厉害得很。怎么会不行，宿主你别瞎猜啊！”
苏云卿：“……鏖战七受？”
系统：“是真的，你自己看书啊！”
苏云卿眉头微皱，对系统的话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感受到系统争辩时认真的样子，苏云卿沉吟片刻，忽然道：“罢了，还有时间，我不着急，先把身体治好吧。”
他现在一肚子火没地方出，才不想去看萧霁跟别人的小黄文。
系统怔了怔，觉得苏云卿这么快就放弃了？
但它还是松了口气——能放弃也好，不然……世界线就危险了。
·
因着到嘴的肉没吃到，苏云卿难得不演温顺柔软了一次，泡完月华之精就直接穿上衣服走了，根本懒得跟萧霁再打招呼。
萧霁自己在隔壁修炼室念了数十遍《太上感应篇》，直到丑时，他才徐徐睁开眼。
回过神来第一件事他是皱了一下眉，心想难道苏云卿还没走？
泡这么长时间肯定会出事。
想着，萧霁默默按捺下心头的异样，还是起身去隔壁密室看了一眼。
结果一看，人去房空。
叫来剑仆一问，才知道苏云卿原来早就走了。
只不过走之前没有禀告他。
在听到剑仆说这件事的时候，萧霁沉默着，眸光平淡如水，看不出什么异样。
片刻之后，他拂袖而去。
剩下这半夜，剑尊大人没睡好。
·
昨夜小小地同萧霁置了一回气，苏云卿觉得以萧霁那迟钝的性格也未必会发现。
沉吟片刻，他决定今日早饭吃慢点，等快到中午再去吧。
问就是昨夜没睡好。
太柔顺也容易让人觉得千篇一律，偶尔绳子也得放一放，人家才会紧张不是？
这么想着，苏云卿就特意给自己做了几样麻烦的点心，做完又沏了一壶清甜芬芳的茉莉香片，打算慢慢吃，顺便看点这个世界的话本什么的。
没想到这次东西刚做好，又有人来拜访。
但这次不是安容玉，而是苏云岚。
苏云岚是知道了苏云卿要跟顾剑鸣决斗的事情，心急火燎地赶来的。
苏云卿也知道即便萧霁让他瞒着苏云岚，苏云岚迟早也会知道这件事，却没想到苏云岚知道得这么快。
好在苏云卿早有准备。
这会看着苏云岚面沉如水的样子，他也不提别的，只默默拉住苏云岚的手就温声道：“哥哥来得正好，我刚做了点心又沏了茶，你快先尝尝。”
苏云岚看着苏云卿神情愉快、气色不错的精致面庞，又被苏云卿温热柔软的手握着，质问的话到了嘴边，也只能咽了下去。
最终，他默默吐出一口气，坐到了长几前。
苏云卿眉眼微弯，就从容缓慢地拿起茶壶给苏云岚沏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澄碧金黄的茶汤散起一圈圈涟漪，雪白的雾气漂浮四周，让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再加上美人沏茶，姿态优雅，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苏云岚心头那股火气便慢慢被压了下去。
“哥哥喝茶。”
苏云卿斟完茶，就轻轻把茶杯捧到了苏云岚面前。
苏云岚看着苏云卿递过来的茶杯，沉默半晌，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就知道我不舍得骂你。”
苏云卿垂眼笑了笑，在苏云岚面前倒是不那么装了，真心实意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苏云岚品了一口茶，略显清甜的茶水入喉，顿时熨帖了他有些燥热的肺腑。
神色稍缓，苏云岚就道：“决斗的事我知道了。”
苏云卿：“哥哥想我怎么做？”
苏云岚看了苏云卿一眼，低声道：“你尽管出手便是，顾家那边我打过招呼了，顾剑鸣保证了不会伤你。”
苏云卿没想到苏云岚会在这上面下功夫，顿时讶异。
他也看得出来顾剑鸣性格高傲，让他能这么答应，苏家必然出了不少血。
苏云卿心中感慨，忍不住就道：“哥哥你真是替我想得太周到了。”
苏云岚闻言，不由得一笑：“还有呢。”
苏云卿：“还有？”
苏云岚说着，便又拿出了一套全身的金丝护甲，递给苏云卿道：“防止顾剑鸣那小子反悔，你把这个也穿上，这软甲能挡下元婴级别以下的大部分攻击。”
苏云卿一听，就知道苏云岚是真的费了大心思。
才两日时间，就处理好这些事。
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才这么做的啊。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有些神情感动地道：“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苏云岚微微一笑，伸手刮了一下苏云卿雪白的鼻尖：“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嘛，我对你不好，对谁好？”
苏云卿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
忍不住暗想：就是为了他哥，他也要早日把萧霁睡了，这样他哥为了他也绝对不会再蹚这趟浑水的。
至于萧霁日后夜战七受还是八。九。十受，都跟他没关系。
系统本来还在打盹，结果听到苏云卿这心声，直接给吓醒了。
这宿主！好凶残啊！
苏云岚不知道系统的存在，这会又跟苏云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仙府秘境就要开了，里面据说有千年融灵草，我最近在寻找死士，等找到了就可以替你去找融灵草了。到时你融合灵根后，渡劫修炼也都更轻松些，我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苏云卿还没说什么，系统悚然一惊，立刻就道：“这是苏云岚自己的机缘啊！”
苏云卿本来还想问问苏云岚融灵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到系统这话，他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下意识问道：“怎么回事？”
系统语气有点艰难地解释道：“原著这里你哥确实是想替你找融灵草的。但是剧情到这，你撞墙死了，你哥十分心灰，剑尊觉得你死了他也有失误，所以便放了一个化身进入秘境内找来融灵草。事后还安慰你哥，你哥自己融合了灵根也是一样的。”
“然后，你哥就从双灵根变成单灵根天才了，后面修为一路高歌猛进，跟剑尊齐平。”
苏云卿听完这剧情，微哂：“可现在我没死，这东西就合该是我的啊，系统你不要太偏心。”
系统急道：“但你不知道，这千年融灵草秘境里也只剩三株，只够炼一颗丹药出来。你抢了你哥就没了啊！你不是喜欢你哥么，人不能这么自私啊。”
苏云卿怔了怔：“这么巧？”
系统：“是啊，都是原著安排好的，可不就这么巧么？”
苏云卿沉吟着还要再问，苏云岚却低低唤了他一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怎么发呆了，这是太高兴了？”
苏云卿回过神来，笑了笑：“是啊，我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好开心。”
苏云岚看着苏云卿笑意真挚的样子，不由莞尔：“有哥哥在，有什么想不到的？”
但说完这句话，苏云岚又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不过卿卿，你也先别高兴得太早，仙府秘境存在已经很多年了，前后探索的修士没有上万也有几千，融灵草一开始很多，后来就近乎绝迹。哥哥这次也没有十全把握找到很多的融灵草。”
苏云卿知道苏云岚不会撒谎，就明白系统刚才说的确有其事。
如果要把他这个五灵根变成单灵根，至少需要十二株千年融灵草。
确实有些太多了……
但稍一沉吟，苏云卿就笑了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若是我运气好，说不定就有足够的融灵草呢。”
苏云岚顿了顿，不想让苏云卿难受，就转移了话题：“说的也是——罢了，反正秘境开启还有几个月，先不提这个，卿卿你先去里面把金丝软甲换上，看看有没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好拿去让人改。”
苏云卿点头答应。
不过在接过金丝软甲去里间前，苏云卿又想起一件事，便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枚嵌着灵玉的千年冰蚕丝剑穗递给苏云岚。
“这个剑穗送给哥哥，我早就编好了。只是哥哥前几日没来，我没来得及给哥哥。”
苏云岚见有礼物，一阵意外之喜，连忙解下玉佩，戴上这个。
苏云卿微笑端详片刻：“真好看——那哥哥我去试金丝软甲了。”
苏云岚：“快去吧。”
苏云卿去了里间。
·
苏云岚得了苏云卿给的剑穗，又被苏云卿哄了一番，心情不错，便静静立在庭院里，看这四周的风景。
剑宗内灵气十足，苏云卿这处住所又在剑尊住处内，自然也是如此。
苏云岚走了两步，正想去看看苏云卿平日饮食起居的地方，忽然，一道清风拂过，庭中地面上的柳叶被吹起不少。
他心头一动，抬头一看。
萧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的柳树下，一袭玄衣，神色仍是那般淡漠如雪，不可接近。
但不知为何，苏云岚莫名觉得今日萧霁心情好像有些不好。
是幻觉么？
可这种事也不能说，苏云岚很快就上前行礼道：“尊上。”
萧霁见到苏云岚，微有诧异，不过很快，萧霁又看到了苏云岚腰间那枚剑穗。
眉心静静抽搐了一下，萧霁淡淡道：“你是为顾剑鸣之事来的？”
苏云岚起身道：“是，不过尊上放心，我们苏家人没有临阵脱逃的习惯，我只是替卿卿寻了件金丝软甲，保证到时他不会被顾剑鸣伤到罢了。”
萧霁听到苏云岚说‘我们苏家人’的时候，心里莫名一阵不悦，但他也没表现出来，只道：“我会教他，不会让他输。”
苏云岚讶然——他知道萧霁从不爱管这些俗事的。
但为什么萧霁一边说会帮忙一边语气又好似不对呢？
难道是觉得苏云卿添麻烦了？
想到这，苏云岚斟酌着就想替苏云卿道个歉，忽然，苏云卿带着一点柔软和喜悦的嗓音从里间传来。
“哥哥，这件金丝软甲特别合身，我穿着正好，不用改了。”
苏云岚下意识一喜：“是吗？”
说完，苏云岚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霁，正想说尊上也来了，卿卿你出来说话。
下一秒，萧霁的身影消失不见。
苏云岚愕然。
正好，苏云卿从里间掀帘而出，穿着金丝软甲，果然是十分贴合，没有问题。
苏云岚对萧霁突然离去这件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苏云卿出来了，他也不作他想，就认真上去，又检查了一遍苏云卿身上的金丝软甲。
确认金丝软甲没有问题之后，苏云岚才把萧霁来过又走了的事说给了苏云岚听。
苏云卿听完，目光微动，道：“可能是因为我没及时去修炼，尊上不高兴了吧。”
苏云岚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就道：“既然如此，你就快些去，难得他愿意指点你，也是好事。”
苏云卿有点不舍：“那哥哥你呢？”
苏云岚觉察出苏云卿的情绪，默默笑了笑就道：“今日我不走，陪陪你。”
苏云卿这才笑了：“好，那我早些修炼回来，找哥哥谈心。”
苏云岚：“好了，快去吧。”
苏云卿终于有点依依不舍地走了。
·
此时，密室内
萧霁看着面前那方小小的黑檀木盒子，神情莫测。
盒子里正是苏云卿送他的剑穗。
其实苏云卿送他的剑穗，他到现在还没打开看过，只是从甲子口中得知里面是剑穗而已。
但现在，他又把这盒子拿了出来。
本来萧霁是打算日后跟苏云卿和离时便原封不动将这盒子送还给他，可现在，他又忍不住想打开看一眼。
想看看苏云卿到底给他送的是什么剑穗？
苏云卿虽然反应有些迟钝软绵，但毕竟是大家族出身，做事其实很仔细，按照每人的属性和亲疏不同，送的剑穗也不一样。
送给剑仆们的剑穗都是普通的灵蚕丝，而送给安容玉的则是百年水蚕丝。
送给苏云岚的则是千年木蚕丝，上面还坠了块水属性的灵玉，木水相生，灵力流转，搭配极好。
那送给他的呢？
又会是什么样的剑穗？
萧霁心中那股探询的欲望越发深了。
可若是看了，就证明他可能要同苏云卿牵扯更深。
就这样，萧霁忍了又忍，几次伸手，又收回。
心中极度拉扯。
但最终，想要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什么剑穗的欲望还是战胜了理智，萧霁指尖鬼使神差地一弹，那檀木盒的盖子便轻轻掀了起来。
一枚漂亮的，闪烁着莹润白光的千年冰蚕丝剑穗赫然入目。
萧霁神色稍缓。
但很快，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因为他的剑穗只有光秃秃的剑穗，没有苏云岚那样的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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