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替代之事已经大范围传开,罗浮山表里双镜前很是萧索,再无半分从前遍地是人头的场景。

        付长宁和小断指几乎没受什么阻碍就到了表里双镜跟前。

        小断指抬头望天瞧太阳,“最近天气有这么热吗?把镜壁都晒成黑黢黢的。”

        黑?

        付长宁凑近一瞧,心中暗惊。

        原本光滑的镜壁之上,立着无数条黑乎乎的人形污渍。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远看就像是镜壁变黑了。

        看不出脸,但能凭借头部、躯干和四肢辨出人形。

        不是清晰的轮廓吗?这黑乎乎的人形污渍又是什么?

        小断指察觉到什么,拽付长宁的衣服,“长宁,有人来了。躲起来。”

        “嗯。”

        一个修士走过来,撩起衣摆原地打坐,“什么替代人,都是既得利益者为了独占这面镜壁才编出来唬人的谎言罢了。他们上当,我可不蠢。自从来了这里的我的修为大有长进,感觉今天就能突破。”

        镜壁上有他的清晰轮廓,而且正对着他。

        修士运功,灵气充沛盈满周身。

        运行了几个周天后,突破了!

        “我突破了!我成功了!”修士正惊喜,余光瞥见镜壁之中的自己睁开了眼睛。

        镜壁之中的自己手缓慢抬起,穿破墙壁撑在上面,把全身拉了出来。

        镜中人出来了,镜壁之上便留下了一坨黑乎乎的人形。

        “啊啊啊竟然是真的!”那人吓坏了,腿脚一软跌倒在原地。

        镜中人刚出来,还不怎么适应行走,身子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态扭动着。一点点朝修士挪动过去。

        付长宁瞧了一眼小断指。

        小断指心领神会,拾起一颗石子射向修士,“喂,还不站起来,等着人家跟你面贴面、替代掉你吗?”

        修士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儿蹦起来,朝小断指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就逃。

        镜中人跟了上去,小断指也跟了上去。

        付长宁心思复杂。半个月,短短半个月而已,竟然有这么多人被替代了。

        “讶,还有人在?!”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还以为这个地方除了我没人再来呢。”

        好耳熟的声音。

        付长宁转头,“杨斌,你怎么来这里了。”

        杨斌着白衣,发带上系着醒目的红线;动作幅度大一点儿的时候,衣袖下滑,露出深红色的衬衣袖子。哦,那不是袖子,是红线缠绕而成的护臂。

        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面若桃花十分精致,虽然竭力压制了,但仍有一身妖气肆意流淌。

        是守宫。

        守宫身穿烫金滚边玄衣,黑金绘羽头冠,流珠从耳朵两侧垂至腰际。精致又华贵。

        双手交叠,朝付长宁行了一个十分雅致的礼。

        “付长宁,我们见过。你,有忘了我吗?”

        “看也知道我很年轻,没到不记事的糊涂老人年纪。守宫,见你安好,我就放心了。”

        守宫浅浅地笑了一下。

        他们二人怎么凑到一起了。

        “被叫来的。”杨斌耸了耸肩膀。

        “真是稀奇,弼主已经死了,还有人叫得动你?”付长宁表示怀疑。

        杨斌下巴点了点镜壁,“它叫我来的。”

        付长宁跟着望过去,镜壁周围半个人都没有,“什么意思?”

        杨斌眸中有一份迟疑,上前几步,在万千镜中人里,一眼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黑乎乎的人形污渍,“这面镜子在叫我。或者说准确一点儿,镜壁之上的我的位置在叫我。”

        黑乎乎的人形污渍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有货,挣扎不得,抗拒不了。

        “叫你进去吗?”

        “也许是呀。”杨斌不是一个甘心受摆布的人,与其惶惶度日,不如把这种东西按死在摇篮里,不惜代价。

        杨斌抬手抚摸着镜壁,一下又一下。似乎受到什么蛊惑,他摆成和黑乎乎人形污渍的模样一样的姿势,贴了上去。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杨斌融了进去。

        疯了吧他!

        付长宁叫道,“杨斌!”

        周围传来脚步声,很杂乱。

        只有假货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聚集。

        他们打不死,比较难缠。

        “两个人?杀了他们。”为首的假货道。

        假货们将两人围了起来。

        付长宁和守宫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守宫不适应和人离得很近,但眼下情况比较复杂,“你跟他们交过手?”

        “嗯。”

        “我们要怎么打?”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付长宁气沉丹田,“跑!!”

        守宫愣住了。

        由下死手改为以守为攻,边打边逃。

        两人不约而同地逃往不同的方向,只为替对方减轻一半的威胁。

        付长宁显然运气不大好。

        被缠住了。

        假货杀不死,人数很多的情况下,连脱身都办不到。

        再车轮战下去,她真的会被耗死。

        不幸中的大幸,小断指折返啦!

        付长宁远远瞧见,猛地挥手,“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劫后余生的心情涌上心头。

        能活了!快乐!!

        小断指一剑逼退数人,齐刷刷地砍下一排胳膊,“别高兴太早,他们在收集断肢,似乎有办法接回去。”

        “这一点我很清楚,但你就不能不说么,多扫兴。”付长宁说,“我问你个事儿,你要很诚实地回答我。我们今天能逃脱吗?”

        “难。”

        二人且战且退,被假货冲散。

        挑开一柄剑,下一把又到了。稍有不察,一把剑便横在付长宁脖颈上。

        假货往前送力,付长宁便血溅当场。

        “住手!”

        “住手!”

        两道呵斥声同时响起。

        付长宁眸子上扬,程一观和小断指同时疾驰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挥舞长剑、身影重叠。

        “长衍无尽!”

        “长衍无尽!”

        假货被拦腰斩断。

        两人手一左一右分别放在付长宁肩膀之上,抓起她,“走。”

        “奇了,你们什么时候修炼了同一部功法?我怎么不知道。”

        小断指没说话。程一观道,“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啊啊啊!!!!”假货发出凄厉的叫声。

        付长宁与假货打交道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惨的叫声。忍不住回头去看。

        湖心小筑。

        程一观道,“能跑出来是我们运气好,你还敢回头看,胆子真得大。”

        “对方都叫得那么大声了,肯定是要人看他。我向来不记仇,捧个人场而已。”付长宁的声音在程一观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好了好了,下次我不去凑这个热闹,当没看见。”

        程爹捧着一堆丹药纱布给几人疗伤,心疼得要死,“你是这样,一观是这样,小晴也是这样,每次一出去必定带一身伤回来。”

        “晴姐回来了?”

        “嗯,还带来了一些很有用的消息。”程爹说,“等你疗完伤,再去寻她。”

        “好。”付长宁探头瞧了瞧,没看见花兰青的身影,“花兰青还没回来?”

        “一叙去门口等着了,别着急。”

        付长宁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什么都没说。”

        程一叙双臂环胸靠在门边,中午的时候,一道青色身影缓步而来。

        身子直了些,“回来了。”

        他指尖凝气,动过手了。

        “长宁回来了?无恙吗?”花兰青撩起衣摆跨过门槛儿,“关门。”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真把他当门童了。

        程一叙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尾随的,关上门,“去看一眼就知道的事儿,何必要我说。你那边呢?怎么样?”

        看也知道不怎么样。

        “不太好,渗透得比我想象中更严重。”

        程一叙来了兴致,“真是稀奇,居然还有你意料之外的事情。”

        “明知破绽很多证据确凿,人却还是会抱着一线希望,期待着亲朋好友没有被替代。”花兰青叹了口气,“即便高高在上,位列一宗之主,也会有这样的一厢情愿。”

        “正因如此,才是人啊。”程一叙语气凉薄,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你一个妖理解不了,不算丢脸。”

        “首先,妖的趋利避害比人的一厢情愿更有利于活下来。其次,别说得好像你是人一样。”

        “你!”程一叙冷不丁地被怼了一下,心口略堵。

        “不快吗?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罢了,心结还在,说明你的死亡是白死了。吃一堑不长一智,你的下一次死亡不会离得太远。届时,记得死干净,别又一次浪费多余的人力物力。”

        程一叙说,“花兰青,侮辱人也该有个限度。尤其这个人,修为并不在你之下。”

        “侮辱?我没那个空闲时间,我只是替救你的人不值。”花兰青抬头看天,“入秋了,冬不会太远。与其在你身上花费诸多心血不如拿来喂猪,至少还能过一个好冬。”

        “够了,越说我拳头越收紧。”程一叙保证花兰青再多说一句,他绝对会还手,“首先,我接受自己半人半妖的身份,与看不惯你完全是两码事。其次,你为何如此不快?是终于意识到人与妖的界限就是你与付长宁之间的距离吗?”

        花兰青脚步一顿,与程一叙对视。

        一双灰色、透亮的眸子平静无波。

        熟悉花兰青的人都知道,他要开始闹情绪了。

        程一叙心头那点儿郁结一扫而空,有点儿自豪,他成功地让花兰青开始动真格了。

        漠视人心的人似乎在试着相信人心。这意味着,长宁,花兰青至少对你是有一分真心的。虽然拿不准那一分究竟有多少。

        “别直勾勾地瞧我,我可是大男人。你的行为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付长宁听到动静,提着裙摆跑过来。上下打量他,没见到什么伤,才放下心来,“回来就好。我知道了一些事情,进来说。”

        花兰青顿了一下。

        ‘回来就好’四个字他听过无数次,可今天,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说。

        这人是他的娘子,是他女儿的母亲,也是他的家人。

        箭师也是他的家人,可她与箭师不同。她与他共同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孩子是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之人。而她,是牵起他与孩子的纽带。

        做事归来,无论是合作之人还是相杀者,无一例外会问他‘怎么样’。他们的关注点都在“事”上,花兰青不过是“事”的附属品。

        只有她从头到尾只关注“花兰青”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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