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没想到我们冬天的初雪是在医院看到的。那天她刚下班过来，我躺在床上麻木地看着窗外，她脱下外套低头吻我。她温柔地问我没见到的时间在做什么，我回答她在发呆。她随后坐在我的旁边陪我一起看着窗外，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这时开始有雪花落下，她轻轻握住我的手，告诉我又一个冬天来了。

        她问我想看初雪吗，我点点头，说着她轻手轻脚抱起我，来到窗边的沙发上，她像抱住一个孩童一样轻拍着我的背，亲吻我的脸颊。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我说“你现在轻了好多，我很心疼。”其实她瘦了好多才是，生病以来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她没有比我好受半分，我握住她的手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仍旧有烟的味道。她察觉到我的举动赶忙抽走了手，我靠在她的怀里，轻环住她的脖子。“以后不要吸烟了，以前看着你戒掉的，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烟味的。”她看着我眼神温柔，就好像这是我们在家里一个平凡的夜晚一样，她答应了我不再吸烟。

        那场初雪很漂亮，只是从窗口看感觉到不满足，但也没办法。小小的雪花落在了窗台外侧，白日里活泼的鸟儿也归巢，只有我跟她在这夜里。那晚我执意让她陪我一起睡到病床上，我想在摸她的脸颊却又怕我干瘦的手掌摸疼她，仅是将头埋在她的胸口。我轻轻环住她的腰，“对不起，我没能等到你出差回来，我们生不了小孩儿了。”她的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轻摇着头跟我讲：“你知道的对我最重要的永远是你。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旅游，把没看过的地方都看一遍。小孩子什么的最烦人了，我一点都不喜欢。”我笑着抬头看她说好。

        其实我知道的我的病好不了，我也知道她最喜欢小孩子了，她又在骗我了。真舍不得她啊，虽然她已经28岁了，我却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忙到忘记吃饭，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拒绝跟别人交流，把自己藏起来。如果我不在了会有人在那时候将她拉过来抱入怀里吗，我们的多多可以陪伴她很久吗，我舍不得她啊。

        虽然积极的进行治疗，但是病情发展太快，到最后身体承受不住药物和癌症的侵袭。她握着我的手像孩子一样大哭，我没见过她那样哭。我想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可我实在没了力气。我就躺在那里听到我爱人的哭声，我实在太累太累，我开始看不清她的样子，渐渐的我开始听不清她的声音。我曾幻想过我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去，如今看到我的爱人在我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旁大哭，爸爸扶住伤心过度的母亲。这种告别方式太过于仓促，我没了感觉却也看不得他们撕心裂肺。我留在了那个冬天，她好像也陪我困在了那个冬天。

        人总是不能太幸福，不然不幸会接踵而至。我没能跟她有一个善良懂事的孩子，我也没能再陪她看见春天，我在我的三十岁容颜尚未衰老的时候留在了那个严冬。我希望我的爱人走出严冬，带着生的希望去见她的下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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