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有误解

　　丰收的景象固然喜人，但烦心事也不少。

　　最典型的莫过于晒麦子。

　　这时正值盛夏，正是多雨的季节，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能下三场，或许下得不大，但刚好就够淋湿你的麦子，就问你气不气。这让那些老百姓有点儿不知所措，以前他们一年只种一季粟，是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的，因为粟收获的时候正好是深秋，那时整个华北平原干旱少雨，如果不怕鼠雀偷吃的话，他们可以将粟一直摊在晒谷场上，根本就不用收，只是偶尔翻一翻，等到它干透了再用风谷机去除杂物归仓。可现在不行了，现在是盛夏，时不时一场雨，你敢不收就等着麦子在晒谷场上发芽吧！

　　也真是够烦人的呢！

　　“你们也别头疼了，想想荆州那边，那边雨更多，但是却要在这个季节晒稻谷……”

　　李睿安慰被那频频落下的雨折磨得快要崩溃了的地方官吏和老百姓。

　　还别说，他是懂安慰人的，想到南郡、江夏、义阳等地那些倒霉蛋比自己更惨，大伙顿时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边在努力收割，那边就有大队壮劳力赶着牛扛着犁耙浩浩荡荡的来到收割过的麦田里，开始翻地准备种粟了。大伙都在埋头苦干抢农时，现在多雨，不是晒麦子的好时候，但却是播种的好时机，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不然他们又该为如何引水灌田而头疼了。

　　从襄城到南阳，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地方官吏把老百姓组织得还算不错，李睿颇为满意。看样子接下来的事情让祖逖盯着就行了，他用不着去操心了。于是他跑到自己那片棉田去看了看，看到种下的草棉一株株长得十分茁壮茂盛，而且开始结棉球了，他更是满意……看样子这个冬天他就可以盖上棉被啦，太棒了！

　　带着丰收的喜悦，他带着自己的侍从离开襄城，取道南下，来到了襄樊。

　　襄樊的实验田里，数万亩占城稻已经成熟，饱满的谷穗将稻秆压成了弓形。整个南郡的老百姓都震惊了，每天都有很多人跑过来，看着那几万亩已经成熟的水稻，再看看周边依旧绿油油的禾苗，发出阵阵惊叹：“这是什么稻种？怎么长这么快！”

　　是啊，真的是太快了！在他们的常识里，水稻成熟少说也要比麦子晚上两个月，可现在麦子前脚收获，这边水稻后脚便成熟了，这真的是……

　　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美妙画面啊！

　　李睿跑田里查看了一番，对南郡郡守的工作表示满意：“还行，病死的禾苗几乎没有，被鼠雀偷吃的也不多，裴郡守，你干得挺不赖的！”

　　南郡郡守姓裴名元康，寒门出身，原本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县令，由于在任上勤政爱民，并且在王如叛乱的时候积极组织民众在山区结寨自保，积累了一些名气，被司马范看中，提拔为南郡太守。老裴今年已经五十九岁，背都有点驼了，但精神头却相当的好，他笑着说：“都是大司农神通广大，从海外购得如此良种，才有了今日丰收美景，下官不过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李睿摆摆手，说：“话可不能这样说，种子再好，也得有人用心去种，用心去管理才有丰收，你做得很好，我在这里先给你记一功，回头上奏陛下，定要重重的赏你。”

　　裴元康一拜到地：“多谢大司农提拔！”

　　对李睿他是真心服气的。天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懂这么多的，在北方推行麦粟轮作、两年三熟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还从海外购买良种，在南方推行一年两熟，更吓人的是，看样子他是铁定要成功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北方两年就能攒出至少够吃一年的余粮，而南方哪怕亩产量不怕，每年的粮食产量也要翻一倍！

　　神农再世，不过如此！

　　裴元康老家是山西的，他知道过去这些年山西被战乱和饥荒折磨得有多惨。乞活军是怎么来的？除了打不过胡人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没有粮食了，继续留在山西只有饿死的份了！几万户山西民众只能跟着司马腾翻越太行山逃到中原就食，然而中原地区也是战乱频繁，灾荒不断，他们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要多惨就有多惨！如果有充足的粮食，并州军民就算野战打不过匈奴人，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野战打不赢你，我坚守城镇跟你耗还不行么？我以粮食为报酬请拓跋鲜卑当打手揍你还不行么？

　　西晋说到底就是吃了粮食大减产甚至绝收的亏，最终栽在这上面了。

　　李睿的出现让裴元康看到了摆脱粮食减产甚至绝收的魔咒的希望，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任命李睿为大司农更正确的事情了，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上苍垂怜晋人，让他下来拯救晋人的！

　　李睿扶起裴元康，说：“裴郡守不必多礼，这是你应得的。”

　　摘下几粒谷子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吐了出来，说：“可以收割了。不过眼下正是多雨季节，裴郡守你一定要安排人手，做好防雨工作，可不能让几个月的辛苦被一场大雨给泡汤了！”

　　裴元康皱着眉头说：“这六月天跟娃娃脸似的，说变就变，一天能下好几场雨，这种鬼天气想晒干谷子怕是不容易！”

　　李睿说：“想办法克服一下吧，谷子都熟了，总不能让它烂在地里。”

　　裴元康说：“那不行，说什么也要将它颗粒归仓！”

　　针对这几万亩试验田的抢收工作随即展开，大批无业游民被吸纳过来打短工，光着膀子挥舞镰刀在田里快速收割着水稻。有人在前面收割，有人在后面将割倒的水稻一把把的抱过来对着扮桶猛甩，成把的谷穗重重的甩到扮桶上，发出嘭嘭声响，谷粒飞溅而出，落入桶中……这是个体力活，再怎么强壮的人干上个把小时都会累得气喘如牛，那些瘦弱一点的抡上十来分钟，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当然，向来喜欢用机械解决问题的李睿不会注意不到这一点。有那么几个保就用上了脚踏板脱谷机。这玩意儿那模样跟今天的脱谷机差不多，结构也相差无几，都是用脚踩动脚踏板，带动传动机构，传动机构带动齿轮、皮带，最终在皮带的带动下，脱谷机内部那个滚筒飞速转动，谷把子放进去，上面的谷子转眼之间就给打光了，轻松加愉快。

　　这种脱谷机也是李睿负责画图，诸葛慧负责攻关，颇费了一番力气研制出来的。对于诸葛慧来说，轴承、齿轮什么的都不算什么大问题，真正难搞的是负责带动滚筒的皮带。现代是用橡胶来做皮带的，柔韧而耐磨，但这个时代显然不可能会有橡胶，就算有，她也没有掌握这么复杂的加工技术。所以诸葛慧只能选择用牛皮来做皮带，说白了就是将鞣制过的牛皮弄干后切成一条条，再一条条的叠起来压紧、胶合，最终做成皮带。这种皮带并不耐用，尤其是被弄湿之后，说坏就坏，得多备几根，不然脱谷机分分钟罢工给你看。

　　但这东西可不便宜，所以直到现在李睿也没有办法大量制造脱谷机。

　　材料短板真不是说着玩的……

　　在试验的时候诸葛慧也让那不耐用的皮带给烦得够呛，一度萌生了去逮鳄鱼回来剥皮试试看是否耐用一点的冲动……

　　很好，宰鳄鱼那奇奇怪怪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呢。

　　正如李睿所料，当他们开始晒稻谷的时候，六月份那多雨的气候马上就成了农民最头疼的问题。大家伙在晒稻草、犁田下秧的同时还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随时抬头看天，看到乌云来了，二话不说扔下手头上的活计撒腿照着家里狂奔，稻草啥的都不管了！稻草没有稻谷重要，稻草给淋坏了，不能喂牛了，还可以卖给造纸厂作为制造纸张的材料，造纸厂不会嫌弃，但是稻谷给淋坏了那就直接完蛋，几个月的辛苦全白费了！

　　那叫一个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连带的，那结放农忙假在家里帮忙干农活的小孩挨揍的理由也多了一个：没看好天，稻谷被雨淋了！

　　拿这个理由揍小孩绝对正当，哪怕是最疼小孩的老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好在，现在还没到台风高发季节，那时不时来一场的雨烦人归烦人，只要收稻子勤快一点，终究是可以避免被淋湿的。鸡飞狗跳的忙碌了十几天，稻谷总算是晒干了。去除杂物后称重、统计，得出总数后再除以播种面积，最后得出了一个相当喜人的数字：

　　平均亩产七斛左右。

　　也就是每亩四百二十斤上下，这绝对是大丰收了。

　　裴元康险些给惊掉了下巴：“我的老天爷，产量这么吓人吗！？”

　　李睿很淡定：“这是早稻，收成自然高一点，晚稻可没这么高了，亩产能有五斛就该偷笑了。”

　　裴元康无语：“大司农，我觉得你对士地的收成存在误解：以往一个县的水稻亩产能够达到五斛的话，当地官员的考评是可以打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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