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7章 原子病
因东京原爆而流离失所的普通民众至少有150万，这其中有大半都是伤员。
一些人的身体上有明显的伤口，另一些人因原爆的辐射，身体内部正在发生某些微妙却致命的变化。
军人政府无法给这150万人提供充足的食物和有效的医疗救助，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难民营里早已臭气熏天、死气沉沉。
眼见政府和军队指望不上，在求生本能意志的驱使下，150万人开始缓缓离开城外难民营，重新进入东京废墟。
因为无家可归，也因为没有充足的粮食和药品，人们本能的想要返回自己原先生存、生活的土地。
政府并没有阻止，因为他们也正为如何安置这一百五六十万人而头疼。
虽然东京已经变成了废墟，但是只要有人存在，城市一定能够被重建起来。
并且板垣征四郎和杉山元相信，如今的东京不可能再成为中夏原子弹打击的目标。
原子弹制造不易，在攻击时自然会选择最有价值的目标。
而当下的东京不具备成为目标的条件。
军人政府已经言辞拒绝了同盟国马尼拉公告，绝不投降！
并且继续对民众广播洗脑，希望能够得到老百姓的支持。
其他地方的百姓正在逃离大城市，东京外的难民则重新进入废墟。
城里荒凉破败，入眼皆是末日之象。
在如此情况之下，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的东京人不关心政治，没有多余的思想去考虑战争的胜败。
他们当下最关心的问题是接下来怎么生活？
今天晚上睡在哪里？
吃什么？
这些问题迫在眉睫，而国家和军队的胜败似乎离他们太过遥远。
大部分人变成了行尸走肉，他们的行动受求生本能的驱使。
在返回东京的路上，随处可见腐烂发臭的尸体。
苍蝇在尸体上嗡嗡的飞舞，蛆虫不停的蠕动。
有些尸体只剩下骨架了，而有的尸体看上去较为新鲜。
在返城市的路途中，很多受伤的人无法忍受疼痛或是无法接受自己如今的面容，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自杀，尸体无人收殓。
被原爆的高温灼伤，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他们脸上的伤口触目惊心，与正常人相比较，这些受伤的人简直如怪物一般。
他们不仅要忍受钻心的疼痛，还要忍受周围人投过来的或是恐惧或是厌恶的目光。
一些丧失活下去勇气的人选择了自杀。
死亡在继续，但是人流大潮仍然沿着死亡之路继续回东京。
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已经司空见惯，怜悯、同情之类的情绪变成了奢侈品。
眼泪也成为奢侈品之一。
只有那些从其他城市紧急抽调过来的医护人员无法接受无休止的死亡，他们仍然存留着人类的基本情绪，一边悲伤的大哭，一边手忙脚乱地抢救自杀者。
可是缺乏足够的医疗药品，一些症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医护人员能做的事情也很少。
大多数时候他们甚至不能帮助伤员减轻痛苦。
在见识了大量的伤亡病例之后，医生们意识到一个非常恐怖的问题：
或许所有的东京人都生病了，只是目前很多人还没有明显的病症。
一些思维敏锐的医生开始收集幸存者中间显而易见的病症，并将之归纳成册，定名为原子病。
目前原子病最明显的症状就是掉发、出血。
一些人同时也出现恶心、呕吐、发热、腹泻；神经系统紊乱等各种各样的症状。
原子病的病症千奇百怪，有作用在身体上的，也有作用在心灵上的。
医生们无法找到病根，因此无从下手，只能尽可能地完善病例。
烈日当空，但是东京却到处都透着阴寒。
偶尔出现的人神色木然，对一切都是漠不关心。
没有食物，但又想要活下去，那么便只能去吃老鼠、吃猫、吃狗…………
甚至吃尸体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如今境况之下，没有人去考虑老鼠也是吃尸体长胖的，猫狗可能被辐射，他们只想填饱肚子，只想着活下去。
所有的难民回到废墟上之后，军人政府派军队维持治安秩序，极少数受伤较轻的人成了难民的领头者。
末日之下，一切规章制度都可能不复存在，尽管有军人政府在履行国家职能，但是他们也无法阻止救灾的食品和药品进入黑市。
在黑市上，人命是最低廉的东西，甚至比不上一个饭团子。
东京为名义上的首都，政府总部也在这里，可这里恰巧又是整个倭岛最混乱无序的地方。
军人们忙着抵御“侵略者”，除了医护人员外，没有人真心实意地为150万难民着想。
时间已经进入了4月份，天气渐渐炎热，各种病毒疯狂滋生。
在老鼠蟑螂等各种下水道生物的裹挟下迅速在人群中扩散，原子病和其他各种病症一起折磨着原爆幸存者。
4月1日，为了能够振奋军心士气，让军民继续支持政府，绝死反击。
板垣征四郎和杉山元的军人政府策划了一场葬礼。
内阁首相东条英机以及绝大多数的内阁大臣都在原爆中丧生，他们身份地位高超，理应为其准备一场国葬。
可是军人政府不允许裕仁天皇轻易露面，又想通过葬礼调动军心民心，板垣征四郎和杉山元思谋许久之后决定开启一场全民葬。
所谓全民葬，即举行此次葬礼的目的不仅是安葬东条英机等政府领导人，葬礼是为所有在原爆中丧生的帝国军民举行的。
板垣征四郎准备借助葬礼继续鼓吹法西斯主义和军国主义，调动人们的悲愤情绪，从而让其放弃自身生命，心甘情愿地充当军人政府的炸药包。
4月1日这一天，废墟之上缟素连天。
板垣征四郎和杉山元下了很大的本钱，势必要让这一场全民葬举行的轰轰烈烈，让葬礼的影响力散出东京，扩散到整个日本。
可是150万幸存者没有如杉山元预料的那样做出悲愤的反应。
中村英子和幸存者们一起站在废墟边上，看着浩大的送葬队伍，面无表情。
哀乐声远远荡漾开来，悲情却没有同步。
送葬队伍全部由军人组成，当他们从木然的人墙中走过时，感觉脊背发凉，灵魂正在遭受某种阴冷的侵蚀。
感觉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就好像在看鲜美的食物。
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心中惊恐的同时也充满了疑惑。
在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城的同时，城外的旷野上生腾起了十几个巨大的烟柱。
那是第一总军的士兵们正在用汽油焚烧深坑中的尸体。
名义上为全民葬，但是真正能够入土为安的也只有内阁首相东条英机等人的衣冠。
普通人的尸体被集体焚化。
葬礼进行得如火如荼，马上就是高潮了。
可是好巧不巧，防空警报却突然响了起来，那声音还和过去一样难听。
葬礼现场顿时大乱，棺椁倾覆，军人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正准备代表天皇陛下发表鼓动讲话的板垣征四郎被孤立在了原地。
等到军人们四散而逃之后，板垣征四郎突然感觉周围的人墙在不断的逼近，空气似乎都被压缩了。
凄厉的防空警报声音萦绕在耳边，行尸走肉的人墙不断压迫，场面异常的诡异。
板垣征四郎落荒而逃。
中村英子也是人墙的一份子，他们聚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参加高官的葬礼，此刻向前缓缓推进不是为了吃看着鲜美的军人。
上万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葬礼的贡品上，那里有新鲜的水果、有肉、有酒、有饭。
等到最后一个碍眼的家伙消失之后，中村英子快速迈动双腿，扑向贡台。
周围的人也于同时动作，大地似乎都抖了抖。
防空警报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凄厉，仿若一个母亲的尖叫，提醒自己的孩子快快躲避危险。
可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尖叫，大家都在为一口吃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中村英子从几乎密不透风的人堆里挤出来，重新躲入了废墟里。
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张开大嘴狠狠地咬下一口多汁的果肉，清澈的果汁从她的嘴角顺着脖颈缓缓流淌，好像异样的鲜血。
她抬起脑袋看到了五六架从西边飞过来的大型轰炸机，不过中村英子的目光没有在轰炸机上过多停留，而是看向了散发光和热的太阳。
脸上诡异的笑容始终都在。
轰炸机的投弹舱门缓缓打开，板垣征四郎惊恐地看到有一枚枚巨大的炸弹从机腹掉落。
因为心里对原子弹的攻击，板垣征四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转身逃跑。
炸弹在哄抢贡品的人群头顶爆炸开来，但是释放出的不是摄魂夺魄的恐怖力量。
炸开之后天上变得花花绿绿，无数纸片般的东西纷纷扬扬的下坠。
“呼呼呼…………”
看到炸弹凌空爆炸，板垣征四郎的呼吸变得一顿一顿的，他的心脏差点都被吓停了，整个人止不住的抽搐。
杉山元的表现要好一些，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没有板垣征四郎那么狼狈。
爆炸释放出来的不全是花花绿绿的传单，还有一些单纯的是或红或绿的烟花。
冷静下来之后的杉山元目眦欲裂，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中夏空军的嘲笑和侮辱。
好似有中夏军人站在他的面前，轻蔑地说道：
小鬼子，爷爷来参加你的全民葬礼了，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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