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想太多了
捏开香炉盖子,看了看里面烧了一半的暖香,抬手轻轻晃动,闭上眼眸吸了口气,享受极了。
“姑娘,您过来看看!”杜鹃轻唤。
南希慢慢走过去,见桌子上放着一个水晶盘,盘中摆放着杨梅。
“这个时节,居然有杨梅?”南希惊喜问,忍不住捏了一颗,张开小嘴咬了一口,“唔,还很甜呢!”
杜鹃笑着。
“你快去抱童哥儿过来!”
大人她是不管,童哥儿是肯定要抱来一块儿吃的。
拢共一盘,加起来也没三十个,杜鹃、翠鸟、喜鹊一人分了两个,姑侄两个盘坐在罗汉床上,你一颗我一颗,吃的开心。
这个季节,鲜果是真的没有,柚子、橘子都是稀罕物,更别说杨梅了。
吃了杨梅,南希喝了半碗粥,想着新宅那边收拾的如何,便让人准备马车,过去看看。
童哥儿不肯回去,嗯嗯哼哼要跟,但这么冷的天,南希是决计不会带他,哄他回来给他带糕点,才把人哄住,乖乖回童丹娘那边去。
南希抱着暖炉子,系了大红披风出门前往新宅。
新宅离荣府不算远,不过看宅子位置,比荣府这边要好,马车在新宅门口停下,守门的小厮认得冬宝,立即迎过来,“冬哥!”
冬宝颔首,端了杌凳安放在马车边,翠鸟、喜鹊扶南希下马车。
“见过姑娘!”小厮立即行礼。
“不必多礼!”南希柔声,抬眸看着新宅大门,朱红色大门,瞧着十分喜庆。
迈步走了进去。
虽不能说三步一景,但处处都彰显奢华,可见前主人富贵。
南希前往主院,几个丫鬟、婆子正在细细清扫,她们本是这宅子原来的下人,跟着宅子一起被转卖,在府外亦无亲人,无所依靠。
见到南希过来,又是做未出阁女子装扮,虽知道南希身份,行礼时轻唤,“见过姑娘!”
南希颔首。
迈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房间也蛮开阔通气。
屋顶用木板钉住,宵小想从屋顶上下来、偷窥很有难度。
等把东西摆进来,住着肯定很舒服。
南希已有些迫不及待。
“你们收拾得很好!”
又询问了这府里目前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早前月银多少?
“府里目前有二十三人,早前月银是三两一月,大小院子共十二个,前院五个,后院七个,这主院都是当家主母的院子,刚好在前院、后院间……”
南希一一记下,这边就她一个主子,前院、后院分不分都无所谓。
又随意转了一圈,南希便离开,去给童哥儿买糕点。
如今这个天儿,雨夹雪,又冷又湿,街上行人是真的少,铺子里生意也不好,南希倒是亲自下马车,进铺子为童哥儿挑选糕点。
伙计热情的很,把铺子里卖相好、味道好的糕点推荐给南希。
“姑娘,您可以先尝后买!”
南希先尝了一点,味道确实很好,“这个包两份!”
又在伙计的推荐下尝了几样,也买了些,就是蜜饯、糖也买了些。
才带着翠鸟、喜鹊出了铺子。
外面似乎更冷了。
刚准备上马车,就见一个女人被人几个人追着,慌不择路之下,一下子栽倒雪水之中,溅了一身水,脏污了脸。
她快速爬起身,继续往前跑,却被两个男人制住,男人呵斥道,“个小娘皮,看你往哪里跑!”
女人用力挣扎,被男人摁着头往地上撞。
这地是石板,才撞一下,那女人就被撞个头破血流,头晕目眩,疼的她挣扎的力气都小了几分。
好几家铺子都有人走出来看热闹,却无一人上前去询问一声。
南希瞧着,眉头紧蹙。
脚迈出去,又缩了回来,又迈出去。
“姑娘!”翠鸟轻唤。
南希回眸看了一眼翠鸟,又看向喜鹊。
喜鹊微微摇头。
南希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也耷拉下去。
其中一个男人把手伸到女人怀中,扯出一个荷包,在手里抛了抛,满意的冷哼一声,“乖乖交出来不就好了么,也省了这顿打!”
朝边上同伴使了使眼色。
男人点头,要将女人拖走……
几乎瞬间,女人忽地拼了全力,甩开了两人,朝前跑着大喊,“我不认得他们,他们是强盗,救救我,帮帮我!”
只是她跑的不快。
那几个男人面面相视,面露凶狠。
其中一个已经从身上抽出了利器,朝女人刺去。
南希瞧见后,喊了一声,“喜鹊,你快去!”
喜鹊叹息一声,在那男人要刺向女人的时候,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拉开女人,一脚踢飞了男人手中利器。
“……”
“……”
追来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视,然后朝喜鹊围攻过来。
喜鹊武艺高强,岂会给他们袭击的机会,几招就把人踢飞出去老远。
还去了其中一个跟前,拿走了他手里的荷包,转身递给女人,“拿着你的银子,快走吧!”
“……”
走,能走去哪里?
被关了十多年,出来后才发现,这世道变了。
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人,也赶紧道了歉,可那几个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裴姨娘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南希,看她穿着打扮,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一瘸一拐上前,“姑娘,求您再帮帮我,收留我几日可好?”
收留?
南希诧异。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家姑娘欠你的么?已经出手救了你,你不知感激便罢了,居然还敢提要求,我劝你趁那几个人还动弹不得,赶紧走吧!”翠鸟沉声,扶着南希上马车。
喜鹊也跟着上了马车。
“快走吧!”
裴姨娘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开。
南希坐在马车内,掀开马车帘子一角,看着站在原地,茫然无措的女人,放下帘子。
“喜鹊,到了转角处,你便下马车,然后找辆马车带着她去找个地方安置下来,若是不行,就送到庵堂或新宅那边!”
“姑娘……”翠鸟轻唤。
“这么冷的天,看她又受了伤,虽有点银子,但只身一人,容易出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在江南,她一个和离小妇人,没有依靠,也只能量力而行。
翠鸟还要劝。
喜鹊已经应下,等马车到了转角处,冬宝停了马车,喜鹊跳下去,找了一辆空马车。
翠鸟不解,“姑娘,您为什么还要帮她呀?又不相识!”
“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她却是救命,这个世道,一个女子只身一人在外行走,本就多有不便,能帮就帮吧!”南希轻声,抱紧了暖炉子。
轻轻呼出一口气。
裴姨娘看着远去的马车,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身上的伤还要处理,最主要是头,有些晕眩。
一辆马车停在她身边,吓得她一瑟缩。
“上来!”马车内喜鹊轻声。
裴姨娘看着喜鹊愣了愣。
她们不是走了么?
瞬间又明白过来,那姑娘是怕惹上麻烦,才故意不管,转身又让自己丫鬟过来,当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好人。
赶紧上了马车。
“车夫,去医馆!”喜鹊沉声。
“好嘞!”
马车跑了起来。
裴姨娘靠在马车壁上,昏昏沉沉,“我姓裴!”
喜鹊颔首,“裴……”
“我已嫁人了!”裴姨娘提示道,眸子清澈,并无慌乱,就是面容上的血迹有些触目惊心。
喜鹊看了她片刻,才唤了声,“裴夫人!”
裴姨娘轻笑,双手捧着把荷包递上,“这些……”
“不必,我有银子!”
喜鹊看着裴姨娘。
压根没把她往安平侯府那方面想。
裴姨娘也不打算去石榴亲戚家,安平侯心思深沉,又善揣摩人心,允谦身边的人,他肯定都查的清清楚楚,去了也是自投罗网。
两人沉默着。
马车在一家医馆前停下,喜鹊给了一笔丰厚的车资,临走时警告道,“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是是,小的知晓!”
这五两银子,够他跑大半个月的马车。
家里贫穷,正愁要以什么过年,老天爷开眼,来了这买卖。
“您放心,今儿我就没拉到过活!”车夫说着,驾驶马车离去。
喜鹊才扶着裴姨娘进了医馆,让大夫给看看。
“伤的有点重,先清洗上药,再开几贴药,拿回去煎了吃着!”老大夫沉声。
立即有医女过来给裴姨娘清洗。
喜鹊也没愣着,而是出去准备马车,这马车是她去买的,那卖马车的人见她一个大姑娘,特意多要了价,喜鹊抿了抿唇,还了价。
“哎呦,姑奶奶,不能这样子卖呀,你……”
“那我去别家看看!”喜鹊说完,转身要走。
“别别别,卖给你了!”
一辆青布马车,车身破旧,马儿年老,顶顶差的也值不了几个钱。
喜鹊一手付钱,伸手利落跳坐上马车驭位,驾驶马车出了车行。
等她回来,裴姨娘已经上好药,额出一个大包,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
她自己已经付了诊费、药钱。
“多谢姑娘!”裴姨娘轻轻福身。
那姿态……,喜鹊不免多看了一眼,“上马车吧,此处不宜久留!”
“好!”
裴姨娘上了马车。
喜鹊是个谨慎性子,驾驶马车到一个巷子,钻进马车,脱了外面的侍女装,里面竟是一套青色男装。
“……”
裴姨娘惊。
这到底是谁家姑娘的丫鬟?
喜鹊微微抿唇,“我家姑娘贵重,在外行走,难免遇上事情!”快速松了头发,扎男子发髻。
裴姨娘表示理解。
她时隔二十年出安平侯府,就遇上了麻烦。
一身男装的喜鹊驾驶马车出了城,在城外她有个小庄子,这庄子是她一个人的,不大,也就三四十亩田,十来亩地,打理的人也少的可怜,就一家三口,不过一家三口都会武功,且厉害的很,这是老爷、夫人给姑娘在京城最后的退路,就连荣坤都不知晓。
韩東见到喜鹊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急切的问,“可是姑娘……”
“不是!”喜鹊沉声,看了韩東一眼,这一眼极快,也有些隐藏的情绪,“是姑娘救的一位夫人,要在这里住些日子,麻烦大娘照顾她些日子!”
韩東点头,“我知晓了!”
等自家老娘出来,把裴姨娘扶进去,韩東才小声问喜鹊,“你还好吗?”
“好的,夫人和离了,如今心性也开朗不少!”
韩東点头。
深深的看了喜鹊一眼,“不管如何,我都等你的!”
“……”
喜鹊想说,莫要等她了。
可这话到底说不出。
想了想才道,“夫人身边只有冬宝一个也不成,冬宝虽会武功,可经了事才发现不咋样,你等两日,等夫人搬到新宅,我想办法把你弄进府!”
“你是不相信荣大爷吗?”韩東问。
“除了自己,我谁都不信!”喜鹊沉声。
自家姑娘手里的好东西太多,财帛动人心。
又加了句,“画眉背叛了姑娘,往姑娘的药汤、茶水里下毒,还伙同她人买凶刺杀姑娘,韩東,你想办法潜入安平侯府,给她下点没办法解的毒,没道理她犯了大错,还活的逍遥自在!”
“……”韩東点头,“你自己小心,这些我会处理好!”
喜鹊应声,驾驶马车快速离开回京城。
韩東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才去找自己爹,和他说清楚后,包袱一收,前往京城。
南希回到荣府,便让翠鸟把糕点给童哥儿送去,得知荣坤回来了,索性一起。
荣坤把安平侯府连着被抢两次银子、昨夜库房失火的消息告诉南希。
“单单被抢了银子么?我觉得若是单单银子,安平侯不应该病,应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南希柔声。
端着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继续说道,“阿兄,银子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你再看看那日适合搬家?”
她到底是南家姑娘,在京城代表南氏一族,总是住在荣府,有寄人篱下之嫌。
再者……
南希心思略顿。
还有个镇南王,她与他的关系,一时半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荣坤寻思,“那边你去看过了,可满意?”
“处处都很好,满意的!”南希温柔浅笑,又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藏了心思。
荣坤也端了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期间偷偷看了南希一眼,才认真问道,“满意就好,我让人先看看最近几日有没有什么好日子,到时候就把东西都搬过去,暖房到时候你打算请谁?在家里吃还是外面?”
“……”
南希一愣。
她在京城没朋友,除了楚清黛,一个都没有。
“就请楚姐姐吧,去迎风楼吃!”
迎风楼虽贵,但南希吃得起。
而且就这么一个朋友。
“好!”
晚饭后,荣坤就开始翻黄历,见腊月十五就是宜入宅的好日子,便选定了这一天。
南希的东西都堆放在库房,真要搬也虚要些时间,好在她手里得用之人也不少。
童丹娘私心里,也是希望南希搬出去。
倒不是养不起,或者不愿意,而是基于感情,荣坤见南希次数越多,眸中的情便会藏不住,她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担忧。
是以和荣坤商量后,亲自去告诉南希,腊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那便收拾起来吧!”南希笑着吩咐杜鹃。
又跟童丹娘说了几句,亲自送童丹娘到门口,看着她离去,才柔柔轻笑。
眸中灯光闪闪,“呵!”摇头失笑出声。
嫂嫂到底多想了。
她和阿兄,这一生都只能是阿兄,她但凡有一丝想法,又哪里有她童丹娘的事儿!
搬出去也好,自己当家做主,日子过的逍遥,怎么欢喜怎么来。
况且何遇他们,也得有个人好好引导,才会真真正正有出息。
于公于私,她都会离开荣府。
沐浴后,拿着一本书歪在罗汉床上,翻了几页,杜鹃在身后给她绞发。
小心翼翼的很。
南希不免想起了画眉,微微叹息。
“姑娘,您怎么叹气了?是奴婢下手太重,弄疼您了吗?”杜鹃问。
“不是,一时感慨罢了,头发差不多干了,你去铺纸,我写几个字!”南希柔声。
她比几个丫鬟都大两三岁,素来怜惜她们,别说打骂,就是说几句重话都极少。
“是!”
杜鹃立即去铺纸。
南希搁下书,去写了几幅古人诗词大作,字迹一气呵成,铿锵有力,大气磅礴。
杜鹃立在一旁,看的如痴如醉,“姑娘这字写的真好,一定能卖很多钱!”
南希失笑。
又写了好几副后,才收了笔。
“你挑几幅,等阿兄拿去卖了后,银票给你做压箱底!”
“姑娘,您已经给奴婢很多了!”
真的很多了。
比一般人家千金小姐嫁妆都多。
宅子、铺子、首饰、银票样样都有,做人不能太贪心。
杜鹃微微泛红眼眶,“您再给,奴婢也不要的!”
“还嫌银子多呀?”南希笑问。
“不是嫌,是姑娘您给奴婢已经够多了,再说了,姑娘您以后还得嫁人,嫁妆更应该多一些才是,可不能都给了奴婢!”
“……”
南希一顿。
再嫁?
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曾仔细去想。
如今确实应该好好想想。
就算再嫁,她也要挺直腰杆,嫁的名正言顺,堂堂正正,让人心服口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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