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回去的路上,林雨晨三句话不离她那个高中老同学,凭大校友,国防生许澜。
大体上是讲,这个老校友有多么多么的烦人,多么多么的喜欢骚扰她。
温烟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听。
这个时节的夜晚是最舒服的,小风吹着树梢摇摇晃晃,吹得人都有些飘飘然。
温烟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的月色真好。
一进宿舍,舍友们都躺的四仰八叉。
温烟坐在书桌前打算再学会英语,好应付军训后的英语分班考试。
可翻出背来的文具的时候,她被一个旧歌词本吸引过去。
初中时候流行这个,温烟也抄的特别认真。
哗啦啦,温烟把那本子从头到尾翻了遍。
起初还是些流行歌曲,翻到后面多数是粤语歌。
开始发生转折的那张,一大张a4纸,孤零零写了两个单词。
“嘉木,凛冬200511”
又见面了,真好。
温烟翻到那页,拿中性笔“唰唰”再次写下“20109”。
想起晚上那几个人的对话,她忽然有点想当四班的兵。
温烟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好,但还是起了大早。
她洗漱完打算把睡衣脱下来换军训迷彩服的时候,宿舍剩下三人才起。
林雨晨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支着身子把床帘掀开一个角,探出身迷迷瞪瞪地嘟囔:“烟啊,你起得真早。”
“习惯了,”温烟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吵醒你了?”
林雨晨打了哈欠:“没,我才醒。”
对床的陈畅跟吃了药似地突然从床上弹起来,高喊一句:“起床!”
林雨晨吓得一机灵,瞌睡都醒了,睁大眼睛问对床:“畅啊,你又发什么疯?”
陈畅麻利地捉着床铺的铁杆往下爬,一边爬一边利落地解释:“都是新同学,我留个好印象。”
“哦,”林雨晨泄劲儿似的仰回床上:“行吧。”
“也不知道咱们教官是不是昨天见到那三个中的,”陈畅一边往盆子里扔洗漱用品一边说:“好像一个三班,一个五班?还有个估计是四班吧?”
林雨晨懒懒地说:“你没事吧,你听听昨天他们那对话,把咱们当人看了吗?我可不要当他们的兵。”
“有道理哦,”陈畅一边端着盆朝外走,一边咕哝:“我们还用人民币狠狠羞辱了他们,所以还是小命重要。”
温烟对着镜子齐齐整整地把头发扎起来,束了个很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军训服宽宽大大的罩在身上,温烟使劲拽了拽拉链束了下腰身。
可一松手,衣服又散成一件大罩袍。
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大布袋,忽然有点不想当四班的兵了。
老天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幸运儿”温烟真实的内心活动,到操场站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真被分到了四班。
她那地方离主席台很远,老老实实的站着经历了早上的升旗、开幕式。
一阵掌声后,远远的,温烟看到整齐划一的军常服队列自主席台两侧向下跑。
在台前整成两块方形队列。
一队向左,一队向右,绕操场跑开,每经过一个班级,教官归队一人。
没几分钟,她们的队伍前列站了个如松柏似的人。
她眼珠子往左一瞄,站队伍最前面的是昨天的陈奉。
右边,是大山。
和昨天听到的一样。
她朝前看,唯独这教官她并不认识。
队伍最前一脸严肃审视他们的教官看上去不是很高,皮肤倒是很白,作战服在身上略微松垮。
但是眼神里透着股子狠劲,站得像一棵松。
温烟尽全力地朝其他队伍的队首看。
“喂,温烟,别东张西望啦,咱教官盯着你呢。”旁边的陈畅小声提醒。
温烟一个机灵把目光收回,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新教官。
队首的教官“啪”地敬了个军礼。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家的教官。我姓申,申星,大家可以叫我申教官。”
申教官人很和善,好说话,军训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再加上凭大的制度也还没那么惨无人道,每45分钟会休息一次。
三班的陈奉和五班的大山总是恰好在同一个时间休息,两个人一休息就凑一堆斗嘴取乐。
当然训练的时候也谁都不让谁,一个比一个严。
四十五分钟的训练过后,终于迎来了一次休息。
温烟他们宿舍一块到树下乘凉。
陈畅一边喝水一边问:“你看什么呢刚刚?简直魂不守舍。”
这一个发问,让正喝水的温烟呛得直咳嗽。
“没……没看什么。”她磕磕巴巴地说。
“好在咱们教官人好,大家刚都朝前看。你胆儿真大,脖子都扭90度了!”陈畅给她还原了下当时的情景:“我顺着你那方向瞄了眼,什么也没看到啊。”
温烟接过林雨晨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拭嘴角一边解释:“就是,刚走神了。”
陈畅也没深究:“行吧。”
趁着休息的功夫,温烟又偷偷四处望。
在她纳闷他到底跑去哪的时候,人还真给她撞见了。
极高的个子,在人群里挺扎眼,跟在两个上点岁数的人旁边。
那是她第一次瞧见邵嘉凛穿军装,绿色丛林迷彩,熨帖又挺括。
因为是休息时间,几个胆子大的同学掏出手机打算偷拍。
那几个都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结果被硬邦邦堵回去四个字:“不许拍照。”
这是纪律。
听申教官对他们三个的称呼。
一个是团长,一个是参谋长,邵嘉凛则是这次军训的指导员之一。
每次他巡查到三四五班这块,如果赶上陈奉休息,陈奉就会笑着说他摆官架子,脱离他们群众。
每次巡查到他们这块,温烟会站得格外挺拔。
军训到第五天的时候,新鲜劲过去,大家都进入到懈怠期。
温烟这个班因为教官性格温和的原因,有点不服管。
拖到第七天的时候,爆发了一次恶性冲突。
申教官和一个男学生冯庐叫上了板,甚至打了一架。
冯庐被申星纠正了几次动作,然后被罚了十个俯卧撑。
冯庐登时就脾气上来,使劲推了申星一把。
神色耀武扬威:“你就一破国防生,得意什么啊?入学比我分还低呢吧?家里是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不为了免费,谁读这破玩意儿啊?”
觉得不够解气,又连连推了申星好几把。
毕竟申星也只是比他们只大两岁的学长,一下子惹毛了,动了手。
其实,准确得说是在防备他的继续推搡。
在申星的不还手下,冯庐愈发嚣张,嘴里骂骂咧咧地朝申星脸上招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臭要饭的……”
事情闹得很大,当时打起来的时候学生四散开,温烟被陈畅拖着躲到了一棵大树下。
这棵树周围站着不少学生,有怕伤及无辜的,又趁机休息的,也有看戏的。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陈奉一瞧形势不对,让自己班学生练军姿,赶忙跑过来拉架。
太阳晒得人头昏昏沉沉的,温烟瞧见申教官压着火,左躲右躲男学生的攻势,后来实在气不过,一个剪刀手把人直接撂在地上。
团长过来的时候,正看到申星把学生压在地上,举着拳头。
打架激起的尘土乌泱泱地弥漫在空气里,申星的衣服都被学生扯皱了。
“这像什么话!”团长朝着满地狼籍厉声呵问。
团长旁边跟着的教官赶紧跑过去让申星松手,然后把被压制的学生扶起来。
学生站起来,申星还保持着刚刚单膝跪地的姿势。
团长没让他动,他不敢起。
邵嘉凛朝前走了几步,朝地上的申星伸了只手。
团长死死盯着那只手,瞪圆了眼睛,朝邵嘉凛使眼色。
“起来啊,”邵嘉凛像没看见团长似的,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申星搭上,就势站起来。
邵嘉凛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把扯歪的领口正了正。
“你扶他干嘛!”团长真的动了气,脸色极差,死死地盯着被扶起来的申星。
连带着对扶他起来的人也不满。
邵嘉凛掸灰的动作没停:“这事我信他。”
申星不卑不亢地站着,像一棵松。
邵嘉凛的当众顶撞,团长更气:“信他连学生都打?这不是恃强凌弱这是什么?”
这帮国防生是他带出来的,都是些捶不动打不死的硬石头。
而这帮大一学生在他眼里都是娇嫩的祖国花朵,怎么受得了这些石头的捶砸。
只是他没想过,花朵也有长歪的时候。
“怎么回事?”团长走到申星面前问话。
申星昂着头就是不吭声。
团长又问了几遍,申星就是不松口。
团长一背手,指着申星和贸然拉他起来的邵嘉凛:“行,你们俩晚上一起受罚,一个监督一个。”
学生们聚在那棵大树下叽叽喳喳,回顾着刚发生的事。
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申教官不为自己辩解,
林雨晨小声嘟囔:“我听许澜说,他们罚跑圈都是50圈起步的,咱教官怎么不解释是正当防卫啊?”
话音刚落,团长又补了句:“一个个都不服管,一人50圈,申星再写份检讨。”
陈畅脱口而出:“卧槽,这教官真倒霉,伸了个手就被连累上了??”
“50圈哎!”有学生自我带入了下:“不得跑死人!”
一颗心要跳出胸膛。
温烟的手腕猛地从陈畅拽着她的手心里脱出来,走出躲着一群学生的那棵树。
她站到团长面前,用尽全力地打了声报告。
声音洪亮。
“说!”团长严厉地顺口回答。
一转过头看到是个学生在打报告的女学生,军容整洁,模样还很乖巧。
他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等着后文。
班里的同学也都盯着她。
连带着站在申星旁边的邵嘉凛。
温烟不喜欢也不习惯这种被所有人关注的时刻,刚刚打报告的气势立马弱下来。
她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坚持着把刚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声音闷闷的,有点连不成句子。
好在温烟向来很擅长叙事,学生和教官打架的源头和后续被她说得清楚。
她讲完,林雨晨就很讲义气地站出来,跟着附和:“对,刚那事不赖我们申教官。冯庐他没事找事。”
“对,我们申教官很好的。”
“冯庐走路故意顺拐,站军姿还有小动作,刚还是他先推的申教官。”
“……”
刚躲在角落里的学生纷纷站出来,七嘴八舌地解释这件事不赖他们的教官,是那个同学不服管教总找事。
到这会,团长的气消了不少,回头扫了眼笔直地立在一旁的两个人。
他指了指申星:“你跟小李带学生去医务室看看。”
申星:“是!”
团长踟蹰一下:“你顺便也给自己看看。”
“是!”申星的声音高昂了些。
刚要带队走人,团长瞥了眼刚刚扶申星起来的人,没好气地说:“你小子别跟着我了,我可用不动你。你就在这待着吧。”
这件事唯一被牵连降级的邵嘉凛也不恼,登时立得笔直:“是。”
旋即他进入状态,朝路中央迈了两步,对散成一盘沙的学生们喊了声:“愣着干嘛,过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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