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似曾相识
沈凌心中诧异,面上却未露端倪,反倒是长公主,一眼不错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眼底情绪翻腾,长久的沉默之下,不止驸马,是连在场宾客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说要问话吗,怎么却只使人站着,偏又只言不语呢。
众人现下猜测不已,甚至有些惯是风流的,见沈凌模样俊秀,又观公主怔忪之态,都是有了些暧昧的联想。
可无论是谁,此时都是想象不到荣安慧心中的震惊与忐忑。
这、这是她的璟儿吗?
老天,是又将她的璟儿送回来了么?
……
文会比试已过了两日,自那天见到沈凌之后,容安慧便日日不得安眠,每每午夜梦回,都来到多年之前宛若梦魇般的那晚。
容安慧面色晦暗地坐在梳妆桌前,任由贴身女婢攥了温热的布巾与她敷脸,之后才就抹上玉膏,敷粉涂脂。
“这儿多沾些。”
乳媪齐氏乃是容安慧的乳母,是整个公主府中最受公主信任之人,她隔空点了点公主眼下的青黑之处,让女婢多涂些粉来,好掩一掩这憔悴之色。
“公主这几日可是未休息好?可要唤了太医来?”齐氏关切道。
摇了摇头,容安慧显然无心回答,她只闭上眼睛,眉头轻蹙缓缓开口:“不必,都是老毛病了。”
齐氏闻言心疼不已,长公主是自己亲自带大的,自然明白她这说的老毛病是什么。
哎,这心病最是难医啊!
可齐氏也没法子,只能在梳子上沾了些香花油,一下又一下地梳拢着公主的满头乌发,盘好发髻之后,再又打开妆奁盒子,试图以满匣金簪美玉吸引对方的注意。
“公主,今日就插这支绿松石凤钗可好?配上这对驸马心送来的如意百宝花钿,正是端庄大气的。”
“先且放着。”
只浅浅盒子里扫了一眼,容安慧没有显出任何兴趣,而是挥了挥手,待屋身边女婢全部退下,屋门重新合上,房内只剩主仆二人之时,才转过身来,一双美目水光盈盈,看向齐氏:“乳媪,那日你可也瞧的清楚了?”
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甚是突兀,可齐氏却是一下明白公主话中所言何意。
“这……”
可她表情显然有些犹豫,毕竟这么多年了,有过多少次希望,便就有过多少次失望,谁又能知这回是不是又一次要教人大失所望呢。
“无事,你且说上一说,我总怕,总怕是自己看错了。”
身为长公主,容安慧自小心性便如男儿洒脱,少有这等茫然无措之时,此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向齐氏求证,便是想给自己些许信心。
“仆不敢妄言,但以仆之所见,那人是与公主有着七八分的神似。”
“乳媪,你恐不知,我那日一见此子,心中便是鼓动,又隐隐与他有心绪相连之感,我能肯定他亦有此触动。”
容安慧说这话时,面容不似之前苍白委顿,一双眼睛透出惊人神采,齐氏见了,沉吟片刻,定了定神,沉声说道:“既然公主有这等感应,那仆便派人去查。”
“我亦有此意,只不过此事不好教驸马知道,免得他又忧心。”
得了齐氏的应诺,容安慧暂且按下心来,叮嘱一句,这才转身看向镜中自己。
十五年了,自璟儿失踪之后,她日日煎熬,饶是如今有晁儿相伴左右,但也从未真的在心中放下过。
齐氏默默为容安慧攒上头饰,转瞬之间,腹中已有定计。
那沈凌是小公爷带来的人,既都是在国子监读书,又是庶民出身,那便好办,只消先打听出他的来处就好,之后顺藤摸瓜,自然能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还望这回不要白寻一趟才是。
齐氏这样想着,但其实心里并不抱了什么希望。
长公主府皇亲国戚,这些年来,就是冒名顶替的都不知打出去多少,失望的多了,就是她都觉得此回恐怕十有八九又是一场空。
而与长公主的焦灼忐忑不同,最近庄可卿心情可是轻松极了。
自那日阿凌同他说了要帮小公爷与世子比试之后,她一颗心就终日悬着,一刻不敢放下。
无他,只因偶然之间忆起,他们进城第一天时,那打马狂奔于闹市之中,又险些撞伤自己之人就是公主世子。
与这样目无法度又娇纵跋扈之人比试,若是输了,还倒好办,若真赢了,才是棘手,就算阿凌这边还有小公爷维护一二,但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对方真要对阿凌有意为难,那他们确实毫无抵抗之力。
好在这比试结果出乎众人预料,也不知中间到底发生些什么,最后竟得一平局。
这下不论世子,亦或是小公爷,两厢都未落了面子,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人追究到阿凌头上了。
“阿凌,这比试事了,你该轻松才是,如何这般满腹心事?”
晚间,庄可卿洗漱完毕,进了屋子,眼见沈凌一手持书、一手扶额,当即心有所感,不解问道。
“可儿。”
青年眉头微蹙,难得显现出些为什么事烦恼的模样。
庄可卿缓步上前,微微俯身,素手轻探,抚上了对方隆起的眉头。
“阿凌,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有事一定坦诚的。”
“嗯。”
“即使如此,那你又有何顾虑?”
浅浅一笑,庄可卿以掌拄腮,靠在案桌边缘,跳动的烛光之下,一双杏眼水润润,亮晶晶的,里头是纯然的信任与坦然。
沈凌敛下眼睫,心中思绪纷乱驳杂。
他不是不想与可儿说,只是此事于他亦是缥缈朦胧,一时真倒不知该从何讲起。
“可儿,若是我说,我对长公主有似曾相识之感,你可愿信?”
“似曾相识?”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庄可卿定是会一笑而过,只当对方是记岔了的,可此话从阿凌口出说出,却是让她不得不谨慎以待。
“阿凌的意思是……”
庄可卿面上清浅的笑容渐渐隐去,显出一片凝重之色。
“正是你想的那般。”
迎上娘子惊诧的视线,沈凌微微点了点头,视线飘向月光洒满的小院,轻声说道:“被掳之时,我约莫三四岁年纪,虽还未到今日过目不忘的程度,但许多事情还是略略有些模糊印象。”
“那日我一见长公主,心中就觉,此人必然与我之身世有关。”
青年面容平静,徐徐道来之时声音清冷,仿若置身事外,但庄可卿知晓,阿凌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漠。
被摈弃的幼年时光,被厌恶的少年岁月,都是让他对亲情有种发自骨子里的渴求,如果这回长公主这里真是一个线索,那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阿凌,我……”
庄可卿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被青年的手掌轻轻按下,沈凌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可儿,往事不可追,我如今既已与入庄家,又得此安乐怡然,已是幸福之至,满意至极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自己身世到底如何,他都不将主动寻觅,只会专注眼前之人,尽力护佑现有的一切。
青年语气婉转柔和,尾音缠绵,带着几分清浅笑意,将身侧妻子揽入怀中。
他微微垂首,看向庄可卿的眼睛微微弯起,眼眸深处情谊绵长,与平日对人的淡泊与隔膜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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