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峰峦如黛, 山水清秀。云烟如衣般托着站在山丘巅处射箭的男女, 阳光暖煦四照,下面仰面而望的众人被阳光刺得眯着眼。他们看到那女郎似兴奋地回头,身后的郎君低了下头。从侧下看, 二人就像是拥吻一般……
众人心情顿时微妙。
不提6二郎6显失魂落魄般地瞪直眼, 表小姐们嫉妒得眼都红了。就连衡阳王, 此时都怔愣了一下, 难以言说,非常短暂地, 他心脏突然停顿了那么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逝, 慢慢离开他一般。唯一惊讶并且不带负面情绪的,大约是平宁公主刘棠了。
此年代的民风开放,不单指男女相处时的开放,还指性的开放。
因此当众人疑心自己看到某场景时, 他们只是心脏受到冲击。紧接着, 6二郎和表小姐们一同否认了自己的大胆猜测:应该只是回头说话而已, 那二人站那么远,影子叠在一处,又有光遮着。其实自己也未曾看到什么……不要胡思乱想!
可怜的、掉下半空的两只大雁凄鸣着,跌在漫漫漠漠的林木间。下落中一路擦着翅膀,扑棱棱声不绝于缕, 那些游山玩水的贵族男女们, 竟也无一人去关心射箭技艺的高。
山头, 和他们一样震惊地,包括罗令妤自己。她呆呆回头,察觉自己碰到什么后,就反射般得趔趄后退,跌撞地退出郎君的怀抱。退出了三五步,她才看清6昀那束琅玕冠,他长睫似蛾翅,其下眼若深海。
罗令妤怔怔然,脸颊一点点变红:“……”
6三郎深深望她片刻,道:“碰的是下巴。”
罗令妤一愣后,松口气。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开心的:“……哦。”
和寻梅居士的近距离接触如此草率地误会,她怅然无比;和自己曾经狠心逼跳船的男人只是一场误会,又应该很放心。
罗令妤侧过身,看到了下方呆愣仰望他们的一众人。她踟蹰之际,温软的平宁公主先笑起来,遥遥冲她招手打招呼:“罗姐姐,我们在这儿——”
罗令妤抓着弓,心虚无比地沿着山路下去找他们。她余光看到6三郎衣袍扬飞一下后,跟在她身后。再望下方眼神晦暗不明的衡阳王,罗令妤暗自琢磨,也不知道她和6昀的做戏,有没有被这位公子相信。
罗令妤背过身,两人一前一后赶去与众人汇合。罗令妤走在前,裙裾扬若鱼尾,隐隐可观其心中之慌。6三郎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在众人被阳光挡着看不清的时候,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唇。
柔软,温凉。
还带着女郎的馥郁芳香。
香气徘徊不住,触觉良久不散,从唇开始,酸酸麻麻感一路向四体蔓延,胸膛中那颗心跳鼓得要涨破一般……6昀看了罗令妤好几眼,神色略为漫不经心。
这种心不在焉,到他与衡阳王相见时,才略微收了下。众人汇合,罗令妤顶着众女灼热的目光走回了人群,6昀则与几位郎君站在一起,跟衡阳王点了下头:“良久不练骑射,技艺有些疏了。”
刘慕扬眸,眸底神色带着几分讽:“6三郎可不要妄自菲薄。建业一众郎君,有你这般骑射功底的,已经不多了。”
因为建业的贵族圈忙着攀比,玩乐,夸富斗奢,哪个有时间练习辛苦的骑射去?
衡阳王面对6三郎心情复杂。他十岁多的时候,6三郎的名气在建业就传开了。少年成名,倒是当衡阳王再大几岁,却现6昀从贵族圈中,好像慢慢退了出去,不怎么玩了。
刘慕对6三郎一直很忌惮,哪怕此时6昀证明他能拉弓,刘慕的视线还是在郎君的手臂上停留了半刻。衡阳王不死心,又很不甘心自己无法抓到刺客。心里怀疑,他要再开口说话时,听到后方马蹄声在山林间奔雷般响起的声音:“主公、主公——”
一众人顺着衡阳王的视线往他们上山的身后路看去,见到葱葱郁郁的绿林间,闪出几位骑马的护从。那几个人骑马到了近前,从马上一跃而下,气息尚未喘匀,就急忙跟衡阳王报告:“主公,太初宫召您入宫觐见!”
衡阳王刘慕眉心跳了一下:“陛下找我何事?”
传信的人:“据说是陈王殿下抓到了刺杀您的刺客,直接报给了陛下,陛下要您去问话。”
刘慕:“……”
心里一瞬间闪过一万个脏字,他阴沉的眼紧盯着6三郎:难道我不知道从衡阳到建业,刺杀我的刺客是谁么?其他刺客都死了,我还捉了一个活口,就等着问出背后的人是谁!要不是昨晚的刺客,他抓到的那个刺客,又怎么会弄丢,怎么能说是陈王抓到的?
原先只是比较怀疑6三郎,眼下衡阳王刘慕几乎认定昨夜的刺客和6三郎有关了。建业谁人不知,6三郎和陈王形影不离,焦不离孟。今日说抓到刺客的是陈王,那昨夜刺探的人,结合孔先生对那人身份的分析……除了6昀,还有谁?
衡阳王冷冷一笑。
刘慕阴冷压眉,狠狠盯着对面晔兮如华的6三郎,一字一句道:“好,甚好!6三郎有胆有谋,这一招算孤输一筹。咱们后会有期!”
话一落,他扬袍甩袖,转身就走,直接跨上了一匹马,骑士们跟在后。眼见衡阳王是要离开这里回建业、入宫见陛下去了,后方目送衡阳王离开的一众男郎女郎中,有一位侍从因不服气衡阳王之前强制要求他们射箭比试,扬声问道:“公子这便走了,那这射箭到底是谁赢了?”
骑在马背上的少年身形一顿,回头似笑非笑:“自然是6三郎了。一箭双雕,我等不如他。”
走前,少年衡阳王不光看了6三郎半天,最后还将视线在美丽的罗氏女身上停了许久。女郎静美如画,让人目眩。衡阳王掩去难言心绪,低头跟身边侍从说:“她是何人?为何在6三郎身边?给我查清……驾——”
扬鞭之下,尘土飞扬,十来个骑士来去匆匆。衡阳王的身形在拐角处消失,早些时候跟随衡阳王来山上抓人的侍从们也追了过去。留下一众女郎面面相觑,再偷偷望6三郎几眼。而立在原地的6二郎呆滞:“……”
陈王?
衡阳王走前那话是什么意思?
6显回头,目有厉色,压低声音警告6三郎:“我说你多少次,让你不要再和陈王一起了!”
前途本就叵测,现下6显更将砝码移到了衡阳王身上。6二郎还想琢磨几日自己那个梦,寻到一点儿痕迹后,就去和自己的父亲,当朝左相6茂,说一说。6三郎在这个时候还和陈王交好,不怪6二郎头疼。
6昀低下眼,微笑:“我也说过了,我和陈王的友谊,绝不会断。”
挑下眉,戏谑道:“除非二哥杀了我?”
“你——”6二郎气苦,说不听这个三弟。
两位郎君背过女郎在后方争执,女郎们有远见的若有所思,预感到衡阳王的到来带给了建业一些东西;政治嗅觉低的女郎们则围着罗令妤,问她方才和6三郎在山上除了射箭,到底还干了什么,再用酸酸的语气羡慕罗令妤——
“三表哥真的教你射箭之术呀?早知道,我也说我骑射功底差好了。”
“原来什么都不会就可以得到6三郎的关注啊,真好。”
罗令妤心里对她们的天真翻白眼:什么都不会才不会得到6三郎的关注。你们想得到他的关注,还得表里不一,还得被他撞见自己最恶模样,还得被他威胁着喂毒……你们做得到么?!
衡阳王来去匆匆的插曲,并未带给这些出郊游山的士族女郎们多少影响。衡阳王走后,她们仍然兴致勃勃地在钟山多住了两日。最后一天,众女拉着6家两位郎君,在山上数家寺庙中拜了又拜。在山中寺庙往来间,罗令妤拿着6昀送的那枚银锭,除了烧香,连捐香火钱都寒酸地出不起来。从一座佛堂出来,罗令妤撞见门外的韩氏女跟主持商量要为一位佛祖塑金身。
罗令妤欣羡地,努力掩饰自己酸得胃痛的语气:“这得多少钱呀……”
韩氏女也不是很有底气道:“谈钱多庸俗……我主要是怕我父母说我。”
众女纷纷点头,说起各自的烦恼来:“是呀,都是拜佛嘛。给佛祖塑金身不是更虔诚么?但我父亲也不让我乱来。”
“明明我兄长上次无缘无故招待一位寒士招待了月余,比我浪费多了!”
“招待寒士也好啊……我姐更可怕,她跑去一个山里跟一位女尼学什么壁绘,最后才现上当受骗,气得一个月不肯出门了……”
“这个我听说了,嘻嘻。你姐现在还好么?”
罗令妤保持着完美笑容,听她们讲述名门里生的各种八卦,时而也在合适的时候插入话题,讲一些自己在汝阳、南阳时见过的士族有趣事儿。表小姐们很惊讶,对建业外头的士族也非常感兴趣,问罗令妤北国那边的风土人情和南国建业的区别大不大。
实则与她们说着话,她们好奇外面的世界,罗令妤心中对她们也嫉妒无比。她们随意说出的彪悍事迹,都因有底气,世家在后背护着她们。而她……豪门世家,底蕴深厚,让人向往不已。身处其中,窥得冰山一角,罗令妤就挪不开脚了。
众女边往寺外走边聊着天,罗令妤余光看到不远不近跟在她们后面的6家两位郎君又快看不见了。6二郎碰见一位大师,犹豫下又巴着人,跟着那个和尚一道进去给他的梦解签了。罗令妤也知道6二郎好似做了什么梦,但是6二郎谁也不说,罗令妤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让6二郎那么在意。
6二郎走后,6三郎就是一个人了。没有二哥督促,6三郎逛游的心就松散无比,越走越慢,到最后连影子都瞧不见。罗令妤也是走得脚乏,心里震惊这些女郎也太能走了些,她寻了个借口回身,往身后方向走去找6三郎了——
解药!解药!
她帮他哄过衡阳王刘慕了,但是6昀这人怎么一点儿自觉也没有?两日过去了,他也不主动找她来给她解药?
心里有点儿怀疑,罗令妤还是决定亲自找6昀,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6三郎6昀正在寺庙后面的竹林前,欣赏墙上的佛像画。供佛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壁画上烟气袅袅,凡人如登仙坛,亲见数佛临面。6昀负手立在墙下,眉目间神色清冷疏离,外人一见便会觉得此人清贵不可攀。6昀忽然侧头,看向右侧。右侧林间小道,走来一位女郎。
容颜、身量皆是一等一的好,但是走路一点也不婀娜动人,而是一瘸一拐……
6昀心想:刚才在后面看,她走的不是还很正常么?那腰细的、那裙裾美的……怎么一眨眼就成这样了?莫非是她觉得在自己面前暴露了真面目,自己对她已厌至最厌,她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6昀唇扯了下,懒洋洋:“瘸了?”
罗令妤:“……你才瘸了!”
就是这些女郎们脚力太了得,让她这种不喜欢动的人跟随着在钟山逛了三四天,真是叫苦不迭。她也确实是觉得此事结束后,日后最好不要和6三郎再打交道,心里隐隐觉得轻松。走到了近前,看6昀袖子动了一下,她也没觉得对方是要来扶她。罗令妤靠着一根长竹,向他扬下巴,言简意赅:“解药呢?”
6昀眸子微微缩了一下。
片刻时间,他眉目间的冷意散去,闲散慵懒风流拂上眉梢。竹林幽幽,绿意清凉,偶听到远处泉水淙淙,人声说笑。近处,郎君俯眼觑着女郎,唇扬间都似沾上几丝戏弄:“解药啊……罗妹妹这两日可曾有不适?”
罗令妤回想了一下:“没有不适。”
6昀叹口气,眼睫颤一下。
罗令妤当即紧张:“有何问题?”
6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取出木塞,倒出了一枚褐色的药丸。罗令妤端详他清玉般优雅的指间捏着的丸子,隐约觉得好似和自己那日被6昀喂的毒长得一模一样……她心思几转,看6昀将药丸递给她,慢悠悠道:“我这毒呢,解药就是以毒攻毒。你再吃一枚,就可解了。”
罗令妤:“……”
总觉得是他偷懒,连再认真找一枚不一样的药丸当解药都不肯。
她心里的猜测慢慢成型,觉得6昀真的是在骗她!根本没有什么毒,也没有什么解药……他就是看她有见死不救的可能性,骗她帮他,骗她帮他一起哄衡阳王……讨厌的6三郎!
然心里已经猜自己可能受到了欺骗,也不敢完全坐实。万一真的有毒,又是真的有解药,以毒攻毒呢?盯着6昀伸到她眼皮下的手,再掀眼皮对上他戏谑的眼神。罗令妤下定决心,郑重其事地接过药丸。她要一口吞下时,手腕被6昀捏了一下。
罗令妤警惕而望,他道:“表妹等一下。这以毒攻毒呢,可能会很难受。你会浑身冷,轻则体内若有百蚁噬骨之痛,重则身体抽搐,昏迷致死。感觉会不太好,你可要小心啊……不要急着服药。”
罗令妤脸白了:什么?百蚁噬骨?身体抽搐?还可能致死?
她与6昀严肃的神情对上,又不敢确信毒是不是真的了。手捏着药丸半天,罗令妤脸色变来变去。近距离下,6昀看她眼中神情在犹豫、害怕、迷惘、坚定、视死如归间徘徊,他唇翘了下。6三郎还想再多欣赏她精彩的脸色变化一会儿,见罗令妤骤然一咬牙,也不问他建议,不哭哭啼啼地求他,直接张口,吞咽下了那枚褐色药丸。
6昀愣住:“……”
欣赏美人的兴致被打断,他意兴阑珊:“表妹感觉如何?”
罗令妤闭眼品味了一下。
日光浮在她脸上,明明暗暗的光如水波般照拂。女郎靠着竹身,离他这么近。6昀盯她盯得有些出神时,见她面色忽然一点点白了,神色突一下僵硬。6三郎何等敏锐:“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罗令妤抱着小腹躬下了身,惨声:“表哥……”
6昀立即抱住她肩,扶抱着她跟她一同跌坐在地。他看她面色苍白,额上渗汗,呼吸渐渐急促。6昀一把握住她脉搏,不知是不是慌神缘故,他竟只诊住她脉搏跳得厉害。他待要细看时,罗令妤汗涔涔的手反过来,握住他手,颤声:“三表哥,我、我好痛……”
6昀搂抱住她,看怀里的美人气息飘虚,眨眼间就泪光点点,柔弱可怜地窝在他怀里。她紧咬着唇,眸中闪着水光,手捂着小腹,凄惨无比地含泪凝望……6昀沉声:“别怕……没事的!”
他惊疑满满,抱着她:“根本没什么毒,你为何会如此……那药丸、药丸……只是蔗糖而已。莫非、莫非……”
莫非有人换了他随身衣物,掉包了他身上的东西?
6昀心中寒,能轻而易举将他随身之物掉包,这人该是他身边的侍女、小厮。可是他的贴身衣物,向来是锦月亲自照看,平常侍女小厮根本碰不到……是锦月背叛了他?锦月和他十几年的情谊,她怎么会……
怀里美人抽泣、呻.吟,一叠声地喊“表哥”,痛得似要昏倒,好似真应了他那虚构出来的“解药”药效似的。6昀心里不再乱想,而是擦去怀里女郎满面冷汗。
罗令妤惧怕的在他怀里抖:“表哥,我会死么……”
6昀声音强自镇定下来,握住她手腕安抚她:“令妤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大约心神大乱,他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6昀干脆手臂穿过她膝弯,就要将女郎抱起来去寻医。不想他才俯身横抱她,她曲着的腿就向侧一抬一踢,踢向他跪在潮湿青苔上的膝盖。6三郎本能躬身护膝,膝盖一痛,他哼一声后,人被猛力向后一推。
摔坐在地,6昀手揉住自己膝盖。他怀里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女郎灵活无比地跳了起来,再不见什么冷汗涔涔、怯怯哭泣模样了。
罗令妤站在地上,俯眼看跪在自己脚边躬身的郎君,冷哼一声:“6三郎,上当受骗的滋味如何?”
6昀抬眸,眸中光华闪烁:“……你骗我?”
罗令妤手捏住自己的脉,心道方才憋气,居然真的骗到了6昀。他几次捉弄她,她怎么甘心?罗令妤俏丽一笑,觉他似被踢得狠了,手搭在膝盖上,半天站不起来。玉面郎君跪在自己脚下的感觉,还是很畅快的……罗令妤笑盈盈:“反正就最后一次了。”
她长袖扬起,像模像样地屈膝行礼跟他告别:“6雪臣,衡阳王一事也结束了,咱们就此别过。你见识我真面目,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同样知道你没有你表面上看着那么光风霁月……相看两生厌,希望以后不用跟你再打交道了。”
“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看6昀扶着竹子就要站起来,罗令妤也有几分慌乱。他凉凉的眼神瞥过来,罗令妤在他站起来之前,转身就走,匆匆去追赶比他们走得快了很多的表小姐。刚才过来时还一瘸一拐的罗令妤,一到要追表小姐们、要和表小姐们重逢的时候,她再次走得婀娜窈窕,步步生莲。
罗令妤忍着脚痛,终在寺外追上了在凉亭下等着她的表小姐们。她与等得快不耐烦的女郎们说笑两句,与众女一同走路时,回过头往身后看。她看到6三郎的身形从竹林后闪出来,如玉如琢。
罗令妤催促表小姐们:“快走快走!”
而不远处寺庙下,6昀不冷不热地望罗令妤方向半天,不紧不慢地高声招呼,奚落嘲笑一般的看着她:“表妹们,等等我——”
6三郎!
表小姐们一听到6昀的声音,齐齐扭头,罗令妤再催促她们也不肯走了。罗令妤对上6昀满含恶意笑容的眼睛:“……”
这个煞星啊。
罗令妤正绞尽脑汁想怎么阻止6昀来找她麻烦时,突听到一阵马蹄声。众女诧异回头,见到两个骑士御马而来,直接奔过他们,往行走间似不便的6三郎那里赶去。到6三郎身边,两个骑士下马,神情焦灼地跟6三郎说了句什么。
远远的,罗令妤便见6昀脸色一变。
他到底再没时间来找她算账,而是上了马,就和骑士离开了,都没跟还在寺中的6二郎交代一声。驾马离开钟山,入建业,一路骑马奔向陈王府。下马时因为膝盖痛跌了一下,6三郎却浑不在意,扔了马缰就一路往陈王府内闷头疾走。
一把推开书房门,陈王刘俶低着头在写折子,抬目,与脸色难看的6三郎对上。
6昀声音紧绷:“我把刺客交给你,是信赖你能查出真相,看是谁要刺杀衡阳王。刘俶,你竟直接把人杀了?”
刘俶说话很慢:“不,是,我要杀,他。我,不得,不。”
6昀:“告诉我原因!”
刘俶幽静地眼睛,平静地与多年好友对视。他放在案上的手轻轻缩了一下,语更慢了:“因、因为。要杀杀他,的人,是,是我父皇。”
要杀衡阳王的人是当今陛下,陈王刘俶的父亲,衡阳王刘慕的兄长。为防真相败露,在接近真相那一刻,刘俶就收到了陛下将刺客直接杀了的命令。
书房中,两位郎君对视着。
天边突一道闷雷轰起,大雨瓢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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