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先入为主
随着一声“姥姥到！”
厚重的戏台大幕被再次拉开，阎罗夜审的场景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简洁的黑色背景。
一个脸上长着巴掌大小红色胎记的女子，正躺在摇椅上，在戏台中央微微摇晃。
刚才还要唱戏的一群鬼物，也已经统统变回了原样，侍立在女子身旁，手中捧着一个個插满黑色线香的香炉。
浓郁的烟雾弥漫开来，让中间的女子更显神秘。
下方众人见了，连忙纷纷拜倒口中连呼。
“恭迎姥姥！”
“冥山姥姥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事实证明，越是阴间的东西，就越向往九天之上神仙万般好的那套说辞。
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这种话，在九州大陆，大概也就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江湖武者会老是挂在嘴边。
在修仙界，早都没人说了，实在是土的掉渣。
江黎身处其中，只能感叹这群妖邪的文化水平低劣。
喊完口号，他抬起头稍稍打量了那位几眼。
那冥山姥姥看上去，似乎并不大，但身上看上去，总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而且江黎看着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冥山姥姥抬手一招，一股阴风托举着一个四手人孩童飞来，被她轻柔的抱在手上。
看着那个四手人孩童，女子的双眼中，似乎流露着一些母性的光芒。
手掌轻轻揉过孩童的眉心，把里头淤积的一团阴气揉散。这让孩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那冥山姥姥的动作和神态，看着就像是一个母亲。
但看着她的动作，江黎的瞳孔却是慢慢缩小。
刚才那股阴风，还有女子指尖的力量，江黎从中感受到了一股九幽灵气的味道。
数天滴水未进，体力不支，早已经昏迷过去的四手人孩童，此时缓缓转醒过来。
但转醒过来的孩童，在一开始迷茫了几息之后，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面前那张，大半张都得红色胎记覆盖的脸。
冥山姥姥朝孩子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黑黄相间的牙齿。
那孩子哪里见过这个，一下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刺耳，怎么止都止不住。
似乎，是被那抗拒的哭声刺激到了，让冥山姥姥双眼中的母性光辉，就如风中残烛一般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厌恶。
“这孩子，可真丑。”
原本还在轻柔抚摸的手掌，突然掐住了那孩童的脖子，一点一点用力，哭声戛然而止。
直到孩童的脸色越发胀红，逐渐青紫，冥山姥姥这才好像失去了兴趣一般，把人随手甩到一边。
旁边一只小鬼，抓起来那个孩童拨动两下，发现还没有完全断气，就提着他重新塞进了蒸笼之中。
因为四手人有两个脑袋，掐住这个脑袋，另外一个还能呼吸，所以并没有那么容易死掉。
这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姥姥恩赐血食，众妖献礼！”
这时，一开始的那个白色的人影再次开口高呼。
下方群妖立即会意，纷纷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抱到了身前。
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妖自不用说，他们能拿出来的东西，根本就只能算是垃圾。
只有站在前边，数百只有头有脸的妖物，拿出的东西才能勉强入冥山姥姥的眼睛。
“绿都鬼王，送炼心鬼珠十二颗！”
“八足妖王，送无痕阴丝一卷！”
“千目妖王，送飞虎豹金蛊一对！”
“毒心尸王，送五味毒土一方！”
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怪物走到近前。
一件又一件冥界特产的天才地宝，被送上戏台，摆在冥山姥姥身前。
各种珍奇之物，往常都只在古老典籍的只言片语中见过。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却是在这些没有智慧的妖邪手中暴殄天物。
不过他现在总算知道，那冥山姥姥为什么这么喜欢请人吃饭了。
每次开宴会，都能收到这些好东西，要换做江黎，他肯定也要得三差五就开一场。
不过他看着那些阴气森森的天材地宝，只感觉心疼无比。
这些妖邪鬼怪，摘取这些天才地方的时候，手法实在太过粗糙，储存的方式也让人无语。
那些宝物原本十成的功效，被他们糟践上这么一出，能剩下个六七成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不过相比之下，他们拿出来的东西，还是要比紫藤妖石攀，原本准备的那株五百年乌头参，好上一些。
这株只知道晒月亮的藤蔓，实在是穷的过分。
“接下来是蛮石妖王。”
很快就轮到了江黎不远处的那位石巨人。
蛮石妖王依旧背着那口古井上前，然后身上的岩石诡异的蠕动起来，带着那口古井顺着手臂一路转移，最终放到了地上。
那口古井落在地上，就好像原先就在那里一样，附近几妖凑近一看，那口井里头还有接近三丈的深度。
里头的井水在月光的反射下，散发出一种水银般的色泽。
“蛮石妖王，献上的是一口月华井！”
这口月华井果然不同，一直躺在摇椅上，没有过表示的冥山姥姥，也被这口水井吸引，起身看了一眼。
他们这些阴间的妖邪鬼祟，从来都是吸收月阴之力修炼。
有这么一口月华井辅助，吸收月阴的速度起码能涨上十倍。
不管是在谁手上，这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姥姥有赏，蛮石妖王上台三十步，与姥姥对饮！”
白色鬼影再次高声喊到。
蛮石大喜，尽自己所能缩小身体，爬上戏台，坐在了姥姥身侧的一张桌子前。
在那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杯子，里头装着一汪土黄色浑浊的泉水。
这杯泉水，看着就好像是从路边随便接来的黄泥水。但堂堂妖王，却是一脸激动的看着那杯泉水。
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可是黄泉之水！
“谢姥姥赐饮！”
蛮石妖王在感谢的同时，还不忘冷笑着瞥向江黎的方向。
饮下黄泉水后，他便能重塑妖躯，彻底摆脱紫藤妖的克制。
虽然江黎不知道这两个家伙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仇怨。
但这只石妖显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了结这场百年恩怨。
但就在他抬起手，要将黄泉水送入口中时。
蛮石妖王身上的数道石头裂缝，突然爆裂开来。
从里头一下窜出了上百道鬼魂，身上纷纷猛的燃起了一层苍白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扑向了端坐在不远处的冥山姥姥！
那些鬼魂身上燃起那火，叫做鬼灯冷焰！
在群魔环伺的此处，江黎自己动手的风险太大，自然要做些别的准备。
之前这个石妖自己送上门来，江黎就在他身上动了一点手脚。
用根须撑开石头裂缝的同时，往里头塞进了一些东西。
“大胆！”
见到这种异状，群妖众鬼纷纷出手，当空就直接打爆了许多鬼兵。
但这戏台就这么大，被嘉奖可以凑到近前的蛮石妖王，和冥山姥姥的距离，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还有近半的鬼兵，已经贴到了冥山姥姥近前，一个伸手便要把鬼灯冷焰沾到对方身上。
江黎藏在藤蔓下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戏台之上。
虽然那位冥山姥姥身上，还有着一层薄薄的能量光膜护住全身。
虽然那一层看上去像是肥皂泡一样脆弱的光膜，足以让地仙强者的手段无功而返。
但江黎却是对那种没有温度白色火焰充满信心。
面对这种天克火焰，即使是凌驾于妖王之上的那位姥姥，也不会那么容易对付吧。
果然，那一只鬼兵身上的冷焰沾染上那层光膜的瞬间，白色的焰光猛的暴涨百倍。
火焰瞬间就覆盖了整个戏台区域。
戏台上大部分都是鬼怪，在被点燃后，立马感受了灵魂被灼烧的痛苦，嚎叫着就逃离了戏台的区域，在外边的坟地黑土中不断打滚。
不过他们看上去狼狈，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被烧死。
鬼魂虽然同样被鬼灯冷焰克制，但却远没有像九幽木那般，被克的完全没有脾气。
在没有外人捣乱的情况下，调用一些其他能量，还是能够将冷焰给剥离驱散的。
但现在邪魔群妖环伺，江黎自是不好出手落井下石。
他的双眼，还死死的盯着台上，那端坐在戏台中央，被火焰笼罩的一道身影。
这些鬼物也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只要能解决掉那位冥山姥姥，这背阴山顷刻间便会大乱，到时候江黎完全可以各个击破，慢慢对付其他怪物。
但和想象中的场景不同，冥山姥姥依旧坐在那里，似乎连脸上的神情和动作，都和之前没有多少变化。
那纠缠噬咬在她身上的白色火焰，似乎完全没能伤害到她！
“这怎么可能！”
她刚才使用的明明是九幽灵气才对！
江黎确定自己看的清清楚楚，虽然混合了鬼气阴气一同使用，但其中的九幽灵气他是不会认错的。
那还是纯度质量，都要超过他本人顶级九幽灵气。
刚才爆涨的火焰也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她，这位冥山姥姥，为什么可以在鬼灯冷焰的灼烧下无动于衷！
“没有温度，只灼烧灵魂的火焰，有趣。”
下一刻，江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散去了身上九幽灵气，转而换成了怨毒的恶鬼之力。
失去了九幽灵气作为燃料，苍白的火焰势头就为之一弱。
而后更是被恶鬼之力强行收拢，汹涌的火焰被漆黑的能量一点一点压缩，而后化作一块水晶将火焰都给冻结在了里头。
不好，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失策了！
这家伙的本体，绝对不是九幽木。否则她不可能做到这些！
这冥山姥姥既然不是那条断掉的根须，那她又是什么？和那条根须有什么关系。
江黎深吸口气，眼神一凝，控制紫藤妖悍然出手。
不过他的目标并非冥山姥姥，而是站在不远处茫然无措的蛮石妖王。
“蛮石，你竟敢袭击姥姥！受死吧！”
有里头的江黎作为灵气电池，提供源源不断的极品灵气，让紫藤妖的实力更上一层。
威力达到妖王级别的强大攻击，也可以轻松的施展出来。
一条条强度足以媲美玄阶法宝藤蔓将岩石巨人团团捆缚。
藤蔓下方的牙齿，开始啃咬坚硬的石块，拼命也要让石面上出现一些裂缝，而后细小的根须就乘虚而入，不断的挤进裂缝当中，让他们裂开，一层一层的剥落岩石躯壳。
如果江黎用九幽修罗之力增幅紫藤妖，还能让它发挥出更强的力量。但那些无疑会被人发现。
但仅仅只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有了江黎控制的紫藤妖带头，周围其他的强大妖魔们这终于反应过来。
既然那些燃烧着火焰的鬼物是从蛮石妖王的身上冒出来的。
那他显然就是罪魁祸首！
刚才，他还主动献出了月华井那样的好东西。这里面果然有阴谋存在。
这样狼子野心的家伙，不打你打谁？
江黎的藤蔓，早就已经封死了他的身上的每一处孔洞，让这只石妖没有一点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冥山八妖中的另外七位一同动手，很快就把石妖给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三十六颗丧门钉被钉进身体，堂堂妖王就跟死狗一样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再看台上，冥山姥姥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不过江黎似乎发现，对面脸上那覆盖了半张脸的胎记，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
江黎仔细和记忆中的画面对比，那胎记似乎淡了一些也小了一些。
冥山姥姥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摸了摸脸上胎记，而后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被冻结在水晶中的火焰。
那些火焰并非火种，只要江黎愿意，就能控制它们强行熄灭。
但那样，或许有可能会被捕捉到他的精神波动。刚刚蛮石妖王的下场他也看到了，江黎可不想做第二个。
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江黎把原本准备好的礼物，收了起来。
那是一棵能源源不断长出人形肉块的大树，是度加芙兰的作品之一。
江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临时将礼物更换成了一块白色的长条形木板。
来自枉死城的一块，亡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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