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尚之桃觉得自己前进后退都不行。栾念就那样堵住她所有去路,  她有点无助。从医院出来,窝在栾念客厅的沙发上,手边是他为她烧的开水。尚之桃被栾念逼着喝水,他眼风过来她就要喝一口水。

        她听栾念跟他妈妈讲电话:“支原体感染引起的轻度肺炎,  伴有咳嗽高热症状,  应该吃点什么?”

        电话那头说了很久,  然后栾念回答:

        “不是我,帮朋友问。”

        “我知道了。拜拜。”

        栾念挂断电话去拿外套,  对尚之桃说:“你跟alex请假吧,全休病假五天。”

        “我还有工作。”

        “等你烧死了就不用再想工作了。”

        “那我回家休息。”

        栾念听到这句停下动作,  看着尚之桃。径直问她:“你在别扭什么?”

        尚之桃抿着嘴不讲话,栾念看她一眼:“你组织一下语言,等我回来再说。”

        尚之桃真的在组织语言了,  她发着烧,脑子不大好用,但还是提炼重点:第一,  我们之间是一场意外;第二,  我们这样的关系有违道德;第三,我们已经结束了关系,  我主动提出来的。所以,  我们不应该做任何看起来暧昧的事。

        尚之桃想着想着,睡着了。

        发烧的人嗜睡,栾念家的沙发又舒服,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子又温暖,这里又安静,没有装修的电钻声。一切恰到好处,太适合睡眠。

        栾念拎着东西回来,  看到她窝在沙发上睡的很死,脸烧的通红,额头还有细汗,鼻腔里发出咻咻的声音,身体内的病毒正在打架。

        脱了大衣转身去了厨房。

        刚刚出去买了很多东西,都是他妈妈梁医生给他发来的养病清单,梁医生甚至还祝福他的朋友早日康复,还说要养好,肺炎养不好,以后反复起来可有的受苦。

        如果梁医生知道他的朋友这会儿就睡在他家里,不知道会怎么想?

        栾念为尚之桃做了饭,手边是手机备忘录,梁医生说的什么能吃什么要忌口。他并没有去深究为什么尚之桃生病了他会有一点着急担心,只是觉得她一个人在北京有点可怜。

        同情心作祟。他这样总结。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有同情心了?一边做饭一边问自己。

        饭好了,尚之桃还在睡,栾念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厨房的砂锅里是小火慢炖的冰糖雪梨。栾念家里有数不清的杂志,闲时翻杂志,看看市面上都流行什么。偶尔探手到她额前试体温,比刚刚好了一些。

        尚之桃在昏暗转醒,看到栾念开了一盏小灯,灯下的他脸部线条也不见柔和,冷冷清清的人。她有点难过,没人告诉她爱上这样一个人应该怎么办,静静看着他,等一个开口的时机,好让她把打好的腹稿悉数讲出。

        栾念听到动静偏过头看她:“醒了?”

        “嗯。”

        “吃饭吧。”

        尚之桃有点惊讶,她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咳嗽了几声跟在栾念身后去到餐桌前。

        “辛苦您。”

        “你改改口吧。”

        “什么?”

        “您来您去你不累吗?”

        “哦。”

        栾念做了几个青菜,还有一个慢火炖牛肉,尚之桃受到这样的优待有点受宠若惊,睡前打好的腹稿忘的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吃饭,偶尔看栾念一眼,发现他还是那样,冷冰冰一个人,好像在北海道笑的那么开心的人不是他。吃过饭,她觉得自己该走了,可栾念端来一小盅冰糖雪梨。

        尚之桃的心突然狠狠疼了那么一下。

        对一个炮友这么好,突然能够想象他是怎么对臧瑶的了,那一定是她想象不到的好。

        闷着头喝了雪梨汤,然后站起身穿衣服,说道:“感谢您的照顾,我好多了,不打扰您了。”

        栾念眉头皱着,也不多讲:“我送你。”

        “那麻烦您了。”

        尚之桃不想说那些话了,她觉得她自己坚决一点,比说任何话都管用。她坐上栾念的车,快到的时候在包里翻钥匙,她的钥匙丢了。怎么就丢了呢?明明放在包里很安全的地方。于是打给孙雨,孙雨听她声音很哑,问她是不是严重了?她说好多了。我钥匙不见了,你几点回来?

        “我现在在去唐山的路上啊,明天有个相亲活动,我得去盯着。”

        “那没事,我问张雷。”

        挂了电话才想起孙远翥去了西北,张雷去了成都。尚之桃捏着电话不知该怎么办。

        栾念的车掉了头,向他家方向开。

        “要么您把我放在路口吧,这附近有酒店。”不回去栾念家里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死在酒店里?”栾念生气的时候讲话格外刻薄,但他不常生气,最近这半年生那几次气,都是跟尚之桃。

        尚之桃被他噎了这一句,真的生了气。她看着车窗外不讲话,因为感冒和生气,呼吸声有点重,胸口起伏。

        栾念最懂拿捏别人,这会儿报出一个电话号,然后说:“是这个吧?你去住酒店,我跟你家人说你的情况,也说清楚你如果出什么意外或者有什么后遗症不是公司的问题。”

        尚之桃的气焰一下子灭了,栾念打蛇打七寸,直接找到她的软肋。她不愿让父母知道自己生病了,怕他们着急,毕竟她一直在电话里说:我过的很好,我的同事很喜欢我,我的老板很器重我,我的收入足够我挥霍了,这么下去我三十岁之前就能在北京买房子了。

        栾念这个人如果给她父母打电话,一定会说她表现差强人意,屡次在被开除优化边缘徘徊,收入在公司也只是一般偏下水平,三十岁之前不可能买房子。还会说:您女儿好像私生活不检点。

        他嘴那么毒,一定会这么说的。

        “我只是不想麻烦您。”

        栾念淡淡看她一眼,淡淡说道:“你放心,你我之间的关系结束了,但好歹睡过几次。我做售后服务,等你好了你我之间就算彻底了断了。”然后他学尚之桃的口气:“我绝不会把咱们的事告诉别人的。”

        …尚之桃说不过他,只得点头:“那我谢谢您。”

        “不客气。应该的。”

        两个人折腾这一趟,又回到了栾念家里。小区保安看着他们的车开出去又开回来忍不住打招呼:“栾先生,这么快回来了。”

        然后看着尚之桃笑笑。保安总觉得尚之桃不像不良从业者,栾念也不像那种招/嫖的人,但她看着又不像栾念女朋友。关系真奇怪。

        好奇的不止保安一个。

        尚之桃也好奇。

        栾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那么坚硬的人,却给她做了一顿病号饭;身边那么多女人,却敢带她回家;别人恨不得离肺炎患者远点,他却照顾她。

        “您能借我一件t恤吗?我没有睡衣,我的隐形眼镜还得摘…”

        栾念走进客房,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两身居家服,又去卫生间,拉开抽屉,隐形眼镜盒和隐形眼镜液,还有女士护肤品。

        尚之桃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些。栾念却耸耸肩:“你跟别的女人共用吧。”他半真半假,甚至拿出不同颜色的便签:“贴上,这样别人不会穿错用错。”

        尚之桃再笨也看出栾念在逗她了,这根本就是他为她准备的,因为她问过:“睡衣浴巾隐形眼镜液…”

        那时栾念怎么说的:“你不会自己背?”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是一个看着对什么都不上心,其实你讲的话他都在听的人。

        所以他默认了她可以放东西在他这里,是因为她是他在这个城市的唯一床伴吗?

        尚之桃胡思乱想去冲澡,穿上栾念为她准备的睡衣。这睡衣很舒服,可她没有穿内衣,就有点不自在。栾念敲门为她送药,她钻进被窝露出脑袋,看他将药放在床头,就是不肯出来。

        栾念被她气笑了:“我没看过?”

        “?”

        “你怕什么?”

        ……“孤男寡女不合适。”尚之桃认真道。

        “嗯。”栾念抬腿向外走,在门口停下说了一句:“亲热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合适?”

        关上门,走了。

        尚之桃在栾念的威逼利诱下,在他家里呆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去做复查,医生说炎症消了才同意她走。尚之桃跟着栾念从医院出来,回到他家收拾东西,无非是那两件衣服,装进双肩包,临走前想去卫生间,看到赫然摆在那的隐形眼药水,心突然就疼了那么一下。她至今想不通为什么栾念会为她准备这些,还有摆在沙发上的圣诞礼物,这些都会令她产生栾念其实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错觉。

        突然之间,心头又涌上委屈。

        站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出去,看到栾念正在门口等她。径直走到他面,眼睛看着他的,认真问他:“你为什么讲话这么恶毒?”

        “你是对所有人恶毒还是只对我?”

        栾念不知她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眉头微微皱起。

        谁以后再认真,谁他妈就是孙子!尚之桃心里这么说了一句,伸手拉住栾念衣领,用力将他拉向她,张口咬住他嘴唇。

        都绝口不提尚之桃说过的结束关系的事,她刚刚痊愈,栾念比从前温柔了一些,也耐心了一些。尚之桃急的什么一样,他按住她的手在头顶,就是不顺着她的心意痛快予她。

        栾念记仇,现在急了,当初说结束关系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潇洒?他就不如她愿,说白了是在惩罚她。把她逗急了,眼睛红了,才贴着她的唇问她:“不结束了?”

        尚之桃觉得自己快要神智不清了,轻轻摇头,唇擦着他的,顺道将自己的舌尖递给他。

        他们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对方。嘴上讲的话再恶毒,身体最诚实。他们的身体都最喜欢彼此。比跟以往的任何人都要喜欢。到后来,都有点控制不住,栾念的牙齿咬住她耳垂,恶狠狠问她:“还闹不闹?”

        尚之桃摇头,眼里起了水雾,栾念突然有点心疼,和缓下来,将她扣进他怀。

        栾念终于肯承认,尚之桃说结束关系后他喝的那杯酒是苦的,并且心里觉得有点可惜。

        他真喜欢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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