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康斯港
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边。
……
张小凡和刘老大坐在首车坐架上，后面跟着二十余俩驼车，他们的队伍只算是中规中矩。前头便跟此车尾，后方又续着那家车。
他俩二人也不用做别的，只是对旁迎面的熟客高声招呼，抱拳行礼。
他们是进了城没错，可将货物运往港口仓库至少还需一个多时辰。才离开康斯港半年多，此条港湾商道已是大有不同。
车道仍是来往双通道，但已见相较彼时也颇为宽敞，两辆时下最宽的大尾车架就算相面而错，也不至如之前那般须停下滞缓而行。
入港入库的时间很长，道上便催生了许多生意：很多半大孩子兜着个布包往来车流间，沿着通道中间空隙之处跑来跑去，高声呼号“号外号外”，每有人抛下钱币，孩子便送上份消息；
还有些看着相若西人的人，穿着大唐服饰，操着不太熟练的口气向往过的商贾或车队头领推销：“达任，要烦异么、要翔刀么、要露比么……”
（大人，要翻译么、要向导么、要奴婢么……）
在大唐人口贩卖不是坏事，贫苦人家宁愿将自家儿女送去高门大户都做奴为婢，也总比跟着自家受苦强。
即便如此，官府也绝对禁止买卖中的不法行为，买卖奴仆需要公家出示文书、双方各自画押，并寻来里正做证才算合法。
港口上吆喝卖奴的人其实生意不咋样，能自行出海需要向导的人不多，买西人为奴的就更少，无他，多数唐人以为看似异人的奴婢有失脸面罢了。
……
抛了两个钱，张小凡得来份号外看着，还边怼着旁边刘老大的腰眼说：
“此版上有卖婆娘耶，四十许，风韵犹存，可为奴为妾，如何啊老头儿，我帮你出钱？”
“滚滚……滚边上去。”刘老大不高兴了：“小屁孩儿懂个卵子，老子当年……呸呸……我凭何要与你说材……边上去！”
张小凡只是与他玩笑打趣，刘老大那点事其实不比他惨几许，都是天涯沦落人，随即他翻了一面，六个大字醒目非常：悬案未决惊变又起。
说的是前几日某船行仓库遭人窃取，十库九空，昨日管事主家又不明横死。而下说得不仔细，却罗列了许多保镖求聘的信息。然后才在末尾提及“都督府悬赏求线料”的字样。
“老头儿，我出去一趟儿，晚间回来寻你，在货仓等我，嗯……申时……申时便回。”匆匆说罢张小凡便跳下车隐没在人流车群中。
“莫名奇妙……”不明所以的刘老大嘟哝着，然后便朝小凡走的方向大喊：“回来时带几瓶浮康酿……”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
两刻时间后，张小凡寻到了都督府。还不等守卫拦着他，张小凡取出小牌往面上一招就径直走入府去，让小兵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小兵才反应过来朝张小凡身后喊着：“伯爷此刻不在府中！”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只是趴在小凡后颈窝的喵小白，转头朝那小兵喵喵了几句。
张小凡自然听到了，三年的跑商磨砺已经让他成长很多，如今他双眼只见真相，他双耳不闻杂音。
此非说的形容辞藻，确实是张小凡的灵能增强许多。
踏踏踏，入伯爵府主厅后便是匆匆上楼梯的脚步，沿途的仆从一脸无措望着车夫模样的年轻汉子蛮不讲理地闯上楼，劝也不得拦也不是。
伯爵府内里是按西大陆审美新修的，不像中土的官人院宅只有一层，院中有楼，楼有数层，楼角有塔，如此紧密环接，少了花园亭廊却又见干净利落许多。
都督府不在此处，张小凡很明白那位被称作“笑面虎”的亭苍伯没事根本不会在都督府办职。他便是要往那主厅三层的起居室去。
亭苍伯名叫周平，是为康斯城总督，算得上此城豪强，说一不二的人物。当然周平也是张家故交，不然张小凡何以放肆如此。
……
“站住，你这登徒子，上门求访不着礼物便是算了，也不知给主家打声招呼么！”一声娇媚的呵斥从张小凡身后传来。
张小凡转头看，便见一身西人服饰的少女扶在楼梯上瞪着他。
少女身着西人宫廷裙装，一身糯粉色，毫不掩饰地挺高白嫩的胸脯，拖着硕大华美的裙摆，白花花的胸脯上头还挂着串镶银珍珠坠链，只是面庞幼稚娇嫩，不见得几分大人模样。
才一瞬功夫少女又换了口气说着：“唉，唉，叫你呢听见没。给我带的礼物呢？”
“我阿爷今晨就出去了，甚事这般急躁？”少女继续埋怨。
“说你呢！张小凡，这般乱闯人家中，就不怕传去……绯……闻么。”少女撒娇的声音越来越小。
张小凡这才迅步转身走下，牵着她的手说：“谁敢胡言，明儿就剐了他。亲亲妹妹，好琴儿，告诉哥哥你阿爷何处去也？好么？”
这一手前后不搭的变脸功夫，张小凡得心应手，他又不傻：明知楼上没人还往里闯。从听到卫士提醒他那刻起，他已打定主意以此法行事，便是要撩妹办事两不误。
“嘟……礼物呢？”稚嫩的撒娇。
“没礼物我什么都不知。嘻嘻……”得寸进尺的撒娇。
张小凡也没怎样，只是抱着那小美人摸了摸头，轻轻说着：“礼物还放在车上呢，晚些带给你，伯爷何处去了？”说完还在那红色蓬松卷发上亲了一下。
周琴儿这下抱得更紧，像是摊化了。“小凡哥哥，你可记得哦，明夜就是人家生辰，府上要办宴会呢，你一定要来看我……”
听她此一说，张小凡莫名地警觉起来，联想亭苍伯的行事作风，以及号外上的传言，是为危险之信号。此种惴惴不安他当初也遇过，便在三年前那恐怖之夜。
……
时下曾有诗词描绘康斯港匆忙繁盛之景：
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边。
港客无端抱不平，北荒雪冷事干卿？
却不知此诗预言了又一场即将发生的灾祸。还好这回有张小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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