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赔偿

　　星辰璀璨，暗夜无声。

　　今日三楼又没有客人入住，江灵从三楼的外廊爬出去，熟练地踩着横生的枝干，摇摇晃晃地爬到了惯常坐的树杈上，抱住树干眺望远方。

　　江灵所在的小镇，名叫南里镇，镇西有一条水流漆黑的大河，名叫黑河。黑河之所以黑，并不是因为水质过于污浊，而是其中沾染了魔气的缘故。

　　黑河从镇西的普阳域发源，绕过怪石嶙峋的护域大阵百恶阵，蜿蜒曲折地横在了普阳域和南里镇之间，做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在苏公子来到普阳域之前，南里镇因为顾忌着黑河魔气，根本不敢延伸到这边来。后来苏公子来了，路过黑河时，说要添点人间烟火气，吩咐属下在黑河沿岸设下屏障，阻止魔气向凡人们蔓延，又半强半劝地弄了些人住在这附近，说是会永久护佑他们不被魔界所害，人们才渐渐相信苏公子是真心想让人们住到黑河边上，才缓慢地延伸到这边来，有了今日南里镇天下独有一份的魔界和人界和平共处奇景。

　　然而，虽然两界在此处紧紧相邻，风景却迥然不同。

　　这方人世红灯高挂，人声嚷嚷，烟火气十足，黑河对面却是一片漆黑，连天上的星辰都晦暗了许多。

　　可是江灵却不看人间繁华，只管举目眺望远处的魔域，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也能看足一个时辰。

　　刘慧珠曾经问过她到底在看什么，江灵说不出，刘德正却私下里跟刘慧珠说，江灵八成在看人。

　　对此江灵十分无奈，她可不认识什么魔界的人。若是非要给这个举动找个理由的话，那应该就是怀念过去吧！

　　不管是魔界，仙界，妖界，都是她这个凡人无法企及，只能仰望的世界。她看不到仙界，妖界，只好看魔界，聊胜于无。

　　第三日的大清早，江灵就听到了有人在敲她房间的门。眼睛刚刚睁开，就觉得鼻子里钻进一股难言的异味，心思急转，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魔气的味道。

　　低阶的魔人身上都带着这种味道，让人闻了有些不太舒服。

　　江灵不敢怠慢，赶忙披上衣服，穿上鞋子，打开了房门。

　　一个随从模样的人举了一个黑色木盒，瓮声瓮气地说道：“苏公子说，那日不慎损坏姑娘的手帕，又暂时找不到同样布料和样式的手帕，只好寻了另一条代替，望姑娘见谅。”

　　这个魔人虽然嗓音不好，不过，苏幕遮说话时慢条斯理的语调倒是学得七八成，两相一结合，让人忍俊不禁。

　　江灵虽然很不喜苏幕遮刻意还手帕的行为，但是听得这东施效颦的话，仍然笑了出声，意识到不妥，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接过盒子，忍笑道：“谢过苏公子。”

　　随从走后，刘慧珠马上凑了过来。

　　江灵吃惊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慧珠却理都不理，强行把她拉到屋子里，一边怂恿她快打开盒子看看，一边埋怨说爹爹不允许她再参和和苏公子有关的任何事。

　　江灵禁不住刘慧珠不住的请求，只得打开盒子来看。

　　盒子里果然只有一方手帕，布料不是汴州的天蚕丝，而是街上随意就能买到的略微粗糙的料子，手帕一角仍然绣着兰草，样式和原来那一条一模一样。

　　刘慧珠不明所以，看了一会，发现确实没有别的了，才失望道：“我还以为苏公子会送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样一看，也没什么稀罕的，还不如原来那一条好。”

　　江灵轻轻合上盒子，心头却不轻松。

　　这条手帕上的兰草图案，一定是找人另外绣上去的，而且故意仿照着她笨拙的针脚，学得十分相像，十分用心。可是他偏偏又选了寻常的布料来绣，便让江灵不懂了。

　　或许是笑她绣的太差，只能绣在这样低等的料子上？

　　想到这里，江灵气呼呼地重新打开盒子，将里面的手帕拿出来，随手拿起针线簸箩里的剪刀就要剪，吓了刘慧珠一跳。

　　“好好的，剪了做什么？”刘慧珠扯着手帕说道。

　　江灵被拦了拦，心里的气泄了一半，坐在椅子上，道：“看见它就想起苏幕遮，当然要剪。”

　　“想起苏公子怎么了？他对你很上心呢！他可从来没有特意见过一个女子，还派人送了手帕过来。”

　　江灵对苏公子的行为一点也不了解，闻言反问道：“真得？”

　　刘慧珠肯定道：“当然。虽然他对偷看他的女人们很宽容，可也从来不放到心上的。”

　　江灵翻了个小白眼，心说：“我巴不得他不要把我放到心上。”

　　随从站在临风堂下，仔仔细细地回禀今日送手帕时，江灵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座上的苏幕遮一边手提朱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听着他说话，听到江灵忍不住笑了时，嘴角也跟着一弯，有一种小把戏得逞的得意之感。

　　不过，他虽然笑着，手上却仍未停歇，又画了一会儿，才停了手，把笔朝着桌上一扔，把画过的纸拿起来折成四方形，捏在手里道：“送到白苏手里，说是我苏幕遮愿赌服输。”

　　随从赶忙应了，接过画纸倒退出去。

　　侍立在一边的乌柏看着随从走远，欲言又止。苏幕遮却像是毫不在意，又扯过一张纸，写写画画起来。

　　“公子，咱们好不容易得来了清水域的防布图，这么给了白苏，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苏幕遮长叹一口气道：“无妨，清水域距离晋阳域过远，地域小，中间又夹着三个域，和怒江、顿河两曲，即使打下来，攻防都是大问题，倒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给他，分得恨生域的过路之权。”

　　乌柏仍然不放心，蹙眉道：“白苏若是说话不算话……”

　　闻言，苏幕遮终于停了手，就着侍女端来的清水净了手后，缓步走向一旁的黄花梨木的高头大椅，边走边笑道：“白苏若是说话不算数，那他在九曲十八域的威名就是徒手得来的了。”

　　提到白苏的威名，乌柏终于放弃了劝说，垂头道：“乌柏多虑了。”

　　苏幕遮摆摆手，道：“此举确实有风险。若是他得了清水域，再加上他手里的光元域，栖术域，恨生域，还有罗门域，便要连成一片，战时守望相助，防时固若金汤，让人头疼啊。”

　　乌柏的心又提了起来，却听苏幕遮看着自己的手，缓缓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都不能左右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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