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姜华一行人便装走进天香酒馆挑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小二,来一壶葡萄酿,再来几个小菜。”

  “公子,今天这酒馆人怎么不如往常了啊?”苏叶疑道。

  “最近这世道应该会有所变动。”姜华倒了一杯酒兀自饮了下去,小声道,“父皇在挑选下一任储君,各位哥哥难免明争暗斗。碰巧,最近南边也有点不大太平,都在传要征兵。”

  “公子不用担心,就算天塌了下来也是男子在顶着,不关我们……”

  “呦,男子顶着,难不成你们不是男子啊?”

  苏叶闻声,懊悔着怎么话说的有些大声被别人听了去。转身便看见穿着一身蓝色锦袍的男子,眼里带着戏谑。

  姜华放下酒杯站起身,向身后那人做了个辑,“公子误会了,我的侍从意思是我们三身板都有些弱,参了军,人也不会要我们。”

  面前人听完姜华说的话,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些。“你怎么知道别人不会要呢,来我这参军,我要了你们,怎样?何况,国家怎么会嫌弃为国效力的人呢?”

  “沈淮安,勿要再打趣我了。”姜华皱起眉头,握成拳作势要打过去。

  “公主,多年未见,你这变了性别在逍遥啊。”沈淮安接住拳头,小声在姜华耳边说道,眼里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姜华连忙甩开沈淮安,后退了一步。“小沈将军,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也是,多年未见,在战场上就突然听到你已经成亲的消息。”沈淮安看向桌子上的葡萄酿,半开玩笑道,“不过现在看来你这婚后也不大幸福,要不要让本将军来解救你?”

  “小沈将军不要妄自揣测了。你还是把你的心思放在军队吧。半夏,苏叶,我们走吧。”

  沈淮安看着姜华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那无赖竟是小沈将军?”苏叶出了酒馆门小声叨叨。

  旁边的半夏闻声,说道,“小沈将军幼时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和我们公主投缘,经常一起玩闹。小沈将军回府后便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了,过段时间你才来揽芳阁,所以并不知晓这段往事了。”

  “苏叶说的没错,确实是个无赖。”姜华大力地拍了拍刚刚被沈淮安握住的手。

  苏叶和半夏看着公主气急败坏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姜华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记得多少,但对于这个突然闯进生活的小鬼头倒是记忆深刻。

  想当初这小鬼头一见到正在偷偷藏吃食的自己便一见如故,和自己到处闯祸,然后出了事躲在自己身后。事后酒说公主有公主的威严肯定不会被处罚,躲在公主的身后特有安全感。当时自己听了特自豪,特有保护欲。可是只要落得的惩罚,那就只能是自己一人承担。后来分开时自己还哭成了泪人,硬生生地拽着不让他走。不是因为舍不得那小鬼头,其实只是因为小鬼头说要分开了,得拿个东西念想,便把那时刚赏下来的一对金手镯给顺走了。

  这沈淮安的眉眼和小时的很相像,多了些棱角和经过历练的气质,倒也成了个俊俏的小将军,认出来也不大费劲。不过,小沈将军这时候不应该在南边吗。怎么回了京城,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一层后姜华便回府吩咐疾风去调查小沈将军回京的原因。

  而姜华并不知道这一决定会影响她此后的一生。

  “沈淮安,字君复,先姜崇原人,少随父神武大将军沈籍镇守韩谷关,时年十七,建功而还。其形貌昳丽,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居先姜都城,颇有雅名,人多慕之......姜国破,淮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终寡不敌众,殉国而死。元宗仰其高洁,追封其子淮安伯......后代多有社稷之功,南楚云阳六年,其玄孙沈朝暮敕封淮安郡王。----摘至《南楚世家》

  沈玉楼从记事起,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

  她生于麓安,却记得崇原野菜汤的香味,记得崇原幽谷的花香,记得崇原的月亮湖和亮亮的星光。

  她从未征战过沙场,却在午夜梦回,想起高高的城墙,想起出征的号角,想起冉冉升起的狼烟,想起满天的黄沙,想起大漠的斜阳,想起划破长空的羽箭。

  她从未学习过剑术,但她知道自己曾仗剑走天涯,笑的肆意畅快。

  她在看到一副前朝将军的画像时,恍如隔世,嘴角勾起一样的笑。

  她在看到葡萄酿的时候,脑海出现一个女子的笑颜,然后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找到她,沈淮安。

  是了,她叫沈玉楼,但是她也是沈淮安,姜国的小沈将军,沈淮安。

  可是,自己脑海中要去寻找的那个人,她是谁,她到底在哪里?

  答案在沈玉楼六岁时得到了解答。

  那年夏天,因着今生的父亲淮安郡王沈方元治水有功,母亲被封为了一品诰命夫人,按着仪制,带着她去皇后宫里谢封赏。

  皇后娘娘觉着大人的交流对孩子来说过于无聊,便叫身边的掌事姑姑带她去花园里玩。

  那是沈玉楼第一次见到江祁,蓦的觉得熟悉,她盯着江祁看了半晌,直看的江祁皱起好看的眉头:“你这个小鬼头,瞅我作甚?”

  沈玉楼突然就愣了,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每每自己闯了祸,拉着她垫背,她总是皱着眉头:“你个小鬼头。”

  一切,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

  那个在记忆里模糊的形象渐渐的丰满,有了好看的眉眼,有了悦耳的声线,原来那个她,今生名叫江祁。

  此后每每见到江祁,沈玉楼总是藏不住自己的欢喜。八岁那年,父亲外派允州,全家随行,沈玉楼哭成了泪人,像前世骗走她的金镯子那样,顺走了江祁的玉骨折扇。

  沈玉楼一去数载,再见时,江祁是玉树临风的少年,她是衣决翩翩的少女,前世未尽的缘,今生便一一了结。

  沈家于南楚湘阳二十一年正月回京,当今圣上设宴为沈家招风洗尘,席上沈玉楼反弹琵琶惊艳四座,她看见了江祁眼中的欣赏。

  淮安郡王府规矩森严,沈玉楼很少有机会出门,见到江祁的机会寥寥,所以得知江祁去了校场,便央了母亲去求父亲,次日精心打扮去了校场。

  与江祁的交流自是愉悦无比,她自然是懂得男儿喜欢些什么,说出来的话极其熨帖江祁的心意。

  沈玉楼是懂武的,英雄惜英雄,南禾出招狠厉,不拖泥带水,沈玉楼很想和她切磋一番,只是现如今的身体并不允许,只能在脑海中想想而已,想着想着就入了迷。

  直到江祁败下阵来,与南禾针尖对麦芒,沈玉楼才从恍惚中醒神,忙拉了南禾,劝了江祁,跟南禾去骑马了。

  这副身子骨娇弱,骑了一会儿马就觉得疲懒,沈玉楼辞了南禾,就在帐中歇息,曾经,她就是在行军大帐中出生,在行军大帐中长大的,不一会儿,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玉楼醒来时,就瞧见江祁痴痴的看着自己,脆生生的唤了声:“斯年哥哥。”

  江祁未说话,先是笑了:“看你睡得沉,便没有叫你,原想着带你去射箭呢。”

  沈玉楼看着江祁的眸子:“在这帐中,我只觉得熟悉,像是曾经一直住在行军大帐中似的。”沈玉楼总是似有若无的提示着江祁:“我记得那时候和你一起去行军大帐玩,被申奎将军连哄带骗轰了出去。”

  江祁摸摸沈玉楼的脑袋:“你个小鬼头睡迷糊了吧,我朝何时有将军姓申。”

  沈玉楼歪着头,嘿嘿地笑了:“有的吧。”

  自然是有的,只是申奎将军早已经死在了南楚的铁骑之下。再也不能吹着胡子轰他们出大帐了。

  江祁,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想起那年的初见,你偷偷藏了吃食,被我一眼看见。

  想起那年的离别,你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想起那时的再见,你男子装扮,喝着葡萄酿,一眼将我认出。

  想起最后的离别,你衣决翩翩,渐渐走出我的视野。

  南禾最近很是烦郁,晚春之后,大哥一家回了嫂嫂的娘家惠州城,南禾她爹觉得没南稚尧跟着,南禾一人出门不安全,甚少让南禾出门,又怕南禾成天无所事事,便日日差小厮过来,让南禾替他抄诗文。

  南禾边抄边腹诽自己的爹,难以想象身高九尺,壮如黑塔的南国公,喜欢这种娇嗔的酸诗,她抄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抄诗文有讲究,南禾她爹一日只让她抄两千字,吃完午饭,南禾在花园里瞎晃悠,南禾她娘便让南禾在花园的老槐树下钓鱼。

  后花园池塘里的胖头鱼是傻的,见了鱼饵就咬钩,南禾钓了两天便觉得无聊,开始嚯嚯她娘的那片幽梦花,成天琢磨着用来涂指甲。

  那是南国公夫人托人从齐州弄来的名种,宝贝的不得了,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让南禾在家那么糟蹋,和南国公一合计,还是让这个败家玩意儿出去玩吧。

  南禾时隔六日出门,心情极佳,哼着曲儿去买衣服首饰,不曾想在犹豫买哪个镯子时,遇到了登徒子,登徒子的声音还有些似曾相识:“这位小娘子一人出来,可需要在下作陪啊。”

  南禾回头,笑的一脸慈祥:“就怕你不敢陪我啊,晏柏之。”

  晏柏之看是南禾,凉气从脊梁骨冲到了天灵盖:“小......小小姑姑,柏之有礼了。”

  南禾慈爱的走向晏柏之,拍了拍他哆哆嗦嗦的肩膀:“别怕,我不告诉你娘亲。”

  晏柏之怕南禾,得从头说起。

  晏家老爹是南林的好朋友,也是南林的军师,娶槐州盛氏为妻,生长子晏许之,晏许之三岁那年,盛氏夫人痨病去世,妾室徐氏被扶了正,这徐氏,便是晏柏之的生母。

  晏家老爹在军事上是个明白人,但在家事上,却是个糊涂的,娇宠小儿子,把晏柏之宠的无法无天。徐氏对晏许之倒是不坏,但是小魔头晏柏之则不然,三天两头找晏许之麻烦,晏许之是个好脾气的,倒也忍让了,只是偶尔与南禾玩耍时跟她抱怨几句。

  南禾那时刚刚启蒙,启蒙先生是个愤世嫉俗的刚正书生,他常常教育南禾要见义勇为,不能纵容不法行为,在先生的教诲下,加之南禾本来就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于是,南禾拉着南稚尧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晏柏之。虽然事后,南禾并着南稚尧都被南国公提去了晏家请罪,但是晏柏之倒是被治的服服帖帖,变得听话了不少。

  据晏许之描述,只要徐氏说:“你再闹,我就让南家小姑姑来。”刚才还闹腾的像只泼猴似的晏柏之立马乖乖巧巧的坐好。为此,晏柏之的娘徐氏,还曾想过带些礼物去谢南禾。

  晏柏之那边听到南禾的声音,悔的肠子都青了,曾是熊孩子的他长大后,日益向着翩翩公子哥的方向发展着,再也未听到让南家小姑姑教训自己的言论,入了书院以后,很少再见南禾,童年的阴影消失了大半。

  今日,他和书院的朋友吃腻了书院没油水的菜,出来打打牙祭,玩游戏输了,按照赌注,下楼去扮演登徒子,那些朋友都趴在二楼的窗户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待他们看见招惹了谁,果断关了二楼的窗户,留晏柏之一人面对南禾。晏柏之似乎又回到了那日,被南禾罚着蹲马步的午后。

  晏柏之面对南禾,一时间手足无措。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南家小姑姑又在欺负人。”南禾顺着声回头,就看到江祁和沈玉楼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南禾也不理他们,问晏柏之:“柏之,你听到苍蝇嗡嗡了吗,着实烦人得紧。”

  晏柏之看了看江祁,又看了看南禾,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行礼告辞,一溜烟的跑了。

  江祁也不看南禾,冲着沈玉楼:“玉楼,你说我南楚礼仪之邦,怎么会有如此蛮横之人。”

  南禾回头,看着沈玉楼:“沈姑娘,我南楚骑射赢天下,怎么会有手无缚鸡之力,连女子都打不过的羸弱货色。”

  沈玉楼正要开口,就听江祁迅速反驳:“女子?就你这样还女子?”

  南禾依旧不理江祁,只顾着对着沈玉楼说话:“玉楼,太子殿下有眼盲的隐疾,你居然也不嫌弃。我实在是佩服你。

  江祁彻彻底底火了:“你说谁眼盲,你简直无理取闹。”

  南禾理了理鬓间的碎发:“不知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欺负人,沈姑娘,可要小心了,某人就是一只疯狗,逮着人就咬,你可别被伤着。”

  江祁:“......”

  沈玉楼:“......”

  南禾说完便走,江祁身边隐隐着跟着不少大内高手,交起手来她占不了什么便宜。

  江祁也没拦着,南禾觉得自己今日特别威风,喜滋滋的给自己挑了两个金镶玉的镯子。

  每年四月廿十四,牡丹盛放,皇后顾氏设牡丹宴款待朝廷众臣家眷。

  以往南家都是南国公夫妇并着南林去,因着今年大哥一家都去了惠州城,是以南禾无可奈何的顶了她大哥的位置。

  说是看宫中牡丹争妍斗艳,其实也是看各家子女的争妍斗艳,南林已经娶妻生子,没什么去比的必要,南禾则不同,她的婚事一直悬着,连苗头都没有。

  南国公夫人年轻时是麓安城的风云人物,衣着打扮都有人争相模仿,经她的手精心打扮,南禾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挺像那么回事。托着自己的脸傻笑着看着自己的娘亲:“娘,你说是谁那么会生,生出我这么个闺女。”

  南国公夫人一巴掌把南禾的手拍下来:“别乱摸,刚给你擦的胭脂别蹭花了。”

  南禾:“......”

  南国公夫人看了看南禾的首饰匣:“我说你什么好呢,首饰你喜欢买娘不拦着你,可是你看看自己买的都是些什么,不是告诉你了买些清雅的步摇了么,你买这金灿灿的一堆......”

  南禾挺委屈:“我觉得我买的挺好看的......”说完从首饰匣里取了新买的镯子,美滋滋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南国公夫人看着南禾,纳闷了许久,自打南禾小时候抓周,抓着一锭金子笑的眉开眼笑,初步显示出俗气的本质以后,她就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南禾培养成清丽如莲的姑娘,那么多年过去,南禾在清丽如莲的道路上,却是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南禾自然是不懂自己娘亲的心思,左手一支金钗,右手一支红玉钗,在脑袋上比较了许久,两支都插在了发髻上。

  南国公夫人劈手夺过来,重新挑了两只素净的给南禾插上:“小姑娘家家的穿金戴银多俗气,你看娘亲给你挑的这个玉簪子,衬得你多水灵。”

  南禾撒娇:“娘,我本来就水灵。”

  南国公夫人:“你哪来的自信?”

  南禾:“......”

  南禾在国公夫人们的交际圈内,一向吃得很开。都是些当祖母的老太太,年岁高了,心气也平了,对着南禾也多是慈眉善目。

  见南禾来,卫国公夫人把她揽到身边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和南禾他娘逗趣:“我的好姐姐哎,你给咱们南禾打扮的也太素了,你看人罗家二姑娘,再看看恩家大姑娘,个个花朵似的娇艳......”

  “可不么,偏给咱们南禾打扮的比咱们这几个老太太还素净,可见咱们南家姐姐压根没对闺女上心,南禾,跟婶婶回家吧。”英国公夫人接过话茬。

  赵国公夫人是南禾亲姨母,凑过来打趣:“我说姐姐,我要是能生那么宝贝疙瘩,还不得放心尖尖上,你呀你呀,偏心南林那小子太过了啊,都不给咱南禾好好打扮。”

  南禾端的娇憨:“姨娘说的对,我娘向来偏爱大哥,不如我跟姨娘回家吧,正巧我想您家厨子做的玲珑醉蟹了。”

  一时间笑作一团。南国公夫人点着南禾的脑门笑:“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做娘的何时不疼你。”

  沈玉楼随自己娘亲进来时,就看一堆国公夫人中,坐了个南禾,一群人乐的眉开眼笑,突然就想起自己以前,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宴席上向来是众星捧月的主,不仅有些落差之感。

  沈玉楼和自己娘亲坐在国公夫人席下首,虽说她爹是郡王,但是比起这些肱股之臣,钟鸣鼎食之家,地位还是有些悬殊。看着南禾,她想起曾经的自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面前的辛夷花茶。

  沈玉楼今日是精心装扮过,挽着灵蛇髻,装饰着宝石花蕊,穿着紫碧纱纹双裙,看着娇俏可爱,宛若精灵。

  美人本就吸引人,更何况美人含愁,不少人家的夫人都在打量着沈玉楼,心里盘算着小九九。

  南禾偶然间看了一眼沈玉楼,惊为天人,人家是人间明艳四月花,自己则是老气横秋的大乌鸦。

  牡丹宴,皇后向来是姗姗来迟,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几位适龄的皇子公主,都是明白人,自然懂得是什么意思,在宫内的舞曲演绎完毕,不知是谁家起了个头,陆陆续续有人家的孩子上去献艺,打着庆贺牡丹宴的名号,散发自己独特的魅力。

  南禾是学武的料却不是学舞的料,别人看着面前翩翩起舞的陈家姑娘,赞许她的舞姿翩盈,南禾闷头吃着面前的红烧狮子头。当方家公子上去即兴赋诗的时候,南禾跟着人群喝彩,完了又盯上了新上的焖鱼,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夹了一大口鱼肉。

  南国公夫人边看边琢磨,孟家二公子长得英武,只是孟家老太爷只是个礼部侍郎。苏家公子倒是合适,但是又差了辈分。文状元于襄昀倒是不错,却是个庶出的。南国公夫人看着轮番上台的青年才俊,有些头疼,直到一个面生的年轻人上台自报家门,南国公夫人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北烨,湖州人,今年的新科状元,昨日才走马上任,家里世代经商,家底也丰厚。今日见了,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恭贺诸位牡丹宴之喜,今日下官以剑舞《归乡》聊表心意。”

  南国公夫人看着眼里只有美食的南禾,轻轻咳了一声。

  南禾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虚的放下了筷子,顺着自己娘亲的眼色看着北烨。

  翩翩少年郎,一望误终身。

  北烨俊秀挺拔,剑眉入鬓,有着好看的棱角和薄薄的唇,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那边沈玉楼看着北烨,想到了很久以前,也曾有一个少年风度翩翩,言笑晏晏。自古以来,那些风雅清俊的儿郎,总能吸引不少女孩的殷切目光。

  南禾看着北烨,突然想走近他,让他认识自己。

  所以在北烨舞毕,南禾走上前去:“禀皇后娘娘,北烨公子剑舞无双,南禾心生佩服,《归乡》有姊妹篇为《思归》,让南禾舞了与北烨公子切磋可好?”

  皇后允了,南禾携了剑轻巧的挽了个剑花。《思归》舞曲凌厉,鼓点紧密,舞着舞着,南禾有些跟不上,渐觉吃力,觉着席上懂行人不多,懂行的也不会拆穿自己,于是剩下的部分,南禾耍了个小聪明,按着学习的剑术舞了栩式剑法四十二式。下场时,听得声声赞许。

  在外行看来,《思归》一曲被南禾舞的百转千回,先是紧紧密密的归乡急切,后是犹犹豫豫不敢推开家门的纠结,跌宕起伏。其实就是南禾舞着舞着有些吃力。

  南禾她娘亲觉得南禾榆木脑袋终于开窍,终于有了瞧上的儿郎,争着在北烨的面前展示自己的魅力,她还以为自己闺女会一直吃到宴席结束,看来过些时日,得找个由头请北烨来府上一叙。

  娘亲心里的算盘,南禾是不知道的,她一直偷偷的瞄着北烨的方向。她坐在主位左下首,北烨坐在右侧靠门的地方,南禾斜着眼偷瞄,直看得头晕。

  席间,坐在北烨身侧的几个姑娘一直与北烨交谈,不时掩面轻笑,南禾看的心痒痒,但是她贸然过去,总觉得刻意为之,不够矜持,有失身份。

  知女莫若母,南禾她娘亲给猴急的南禾指了条明路:“北烨旁边坐着的是你爹旧部平伯伯一家,你过去代我打个招呼。”

  南禾:“......娘亲,矜持。”

  南国公夫人:“不去算了,天下儿郎那么多,不差北烨一个。”

  南禾:“......”

  北烨的出现,给麓安城的少女们,带来了新的出门动力。见惯了麓安城的那些个王亲贵胄,肱股之臣家的公子哥,偶尔见见来自他乡的翩翩少年郎,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加之这位状元郎冷漠疏离,与那些嘴角带笑的公子哥相比,带着丝丝的神秘。

  北烨刚来的那个月,他的一首言志诗,都能得到麓安少女的追捧。有店家看到了商机,卖一些北烨的诗稿和旧衣。连带着北烨家的家仆也跟着吃香,每次出门都有小姑娘给塞一些碎银打探北烨的喜好。

  南禾在开发北烨经济价值方面,可谓是同行中的佼佼者,她屋里掌事姑姑的儿子冬生跟着北烨做书童。南禾常常能得到北烨第一手的诗稿,差自家的丫鬟出去卖。然后拿挣的钱给北烨买礼物,和其他姑娘送的礼物一起被北烨堆在库房里生灰。

  南禾表达的喜欢太过于含蓄,以至于当南禾得知,冬生暗戳戳的提到南禾时,北烨的印象里只剩下:“哦,那个卖我诗稿的奸商。”

  南禾抑郁了好久,难道不是那个剑舞惊人的小姑娘,给我送了那么多孤本书籍的小姑娘吗?奸商?我挣的钱都在你的库房好不好?

  这段时间,做着北烨的生意,南禾交到了不少朋友,参加了不少姑娘家的聚会,日子过得分外自在。以至于南稚尧回家时,发现自己在小姑姑心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南稚尧对这个抢了自己小姑姑的北烨分外反感。

  南禾与北烨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又抑或,只是南禾一厢情愿的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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