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牢头
直到某一天，牢房内再也不会有那女子的喘息身了。
他知道她已经死了，他将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眸了。
而在那一天，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人，那位高高在上的金府掌家。
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依旧是那么的年轻俊逸。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人？怪不得，纵是他百般折辱，她却从来不会反抗。’
而他也是在那天知道了那个“恶魔”的真实身份。
他与那个恶魔一同将她的尸首抬了出去，一直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幽暗的洞穴，腥臭的河水，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他指使他用绳索将她的尸体绑扎牢固并沉到了河水中去。
一天、两天、三天......一直过了好多好多天，他终于命令他将她的尸体拉上来。
等他再次看到她的尸体时，他吐了。
尸体并没有他预想中的肿胀发泡，但她全身上下却呈现出一种可怖的红色。她的皮肤竟是一点不剩，就像被什么东西剥去了一样。
他强忍着恶心将变成“血人”的她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如若不然，抵在他脖颈上的那把短刀，怕是就要割破他的喉咙了。
等到了府中，他便再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了，只知道有一个身着红袍的古怪男子，将她送往后花园的竹林内。
从此以后，他便在这牢房门口安了家，多少年来，他时常会在梦中梦到这些画面，也只有酒精能够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想起这些事情。
他日夜思念着她，甚至还能在某些清冷的夜里，感受到她的抚摸，或是她的轻唤。
多少年过去了，他几乎已经快忘了自己是谁。
而在这时，却出现了一个小丫环。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怜自己，她每每会给自己送酒来。
只是，为什么就连这么善良的孩子，也会有人要害她。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夜里，小丫环在跑到自己的面前，害怕地询问发生在她身上的异样。而自己也在为她把脉后发现，这个女孩竟然怀孕了。
金府规矩颇严，若被发现与人私通，那便是死罪。
丫环吓坏了，但当我问他孩子是谁的，她却始终不肯说出，或者说，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而在没过多久之后，她便疯了
当那两个年轻人把她抬过来的时候他还，他还不相信。她竟然跟她当年的情形一模一样，那片片掉落的皮肤，恍惚间他还以为是自己又回到了当年。
他不敢面对，他不敢面对她，他也不敢面对那个丫环。他想喝酒，只要喝醉了，就听不到那个声音了，那个纠缠了他一辈子的声音。
他整天浑浑噩噩的，直到，直到那个大块头的到来。
他根本就不像个“人”吧，那浑浊暗淡的眼珠子，那大的另人诧异的力量，他没办法抵抗他，任由他走到那个牢房内。
‘死吧，死了，自己便再也不需要去听这些，去看这些事情了。’
他随着水流向下漂去。
“施主...施主？”
‘谁在叫自己，是谁在叫唤自己？’
他半睁着一只眼睛，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是他最后所见，他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因为那芸还在昏睡的缘故，所以每日随着马婆婆出去处理闹鬼事件的人，就变成了莫念，毕竟这儿除了这个远道而来的和尚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能够处理这些鬼神之事的人了。
只是丰元县并不信佛，所以他便不能以和尚的身份示人，几人一合计，为他置办了一顶假发还有几套普通的衣服，就这么让他“上岗抓鬼”去了。
莫念一开始是不肯的，虽说他是个俗家弟子，但好歹也是清修之人，怎能叫他期满佛祖呢。
“诶，你这般做法，为的也是普度众生，相信佛祖不会怪罪的。”这是易染尘与他说的。
拗不住众人，他便答应下来，但表示，自己只有在出门的时候才会换上这一身行头。
为此金肖肖还笑话了他好久，说是这和尚佛心不稳，这么容易受人蛊惑。
莫念气得慌，每每便是这般说道：“你道我是什么人，若能普度众生，便叫我期满佛祖又有何妨？”
当然，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丰元县为何如此痛恨和尚。
这丰元县原本是有庙宇的，只是庙宇是真庙宇，和尚却是些假和尚，说的是为了普度众生的话，做的却是欺凌良家妇女的事，而丰元县的人在得知真相之后，也是一把火把那座庙宇连着假和尚们一起给烧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丰元县的人会如此痛恨和尚的原因了。
今天，他也如往常一样，随着马婆婆一同为某户人家“驱鬼”，待到结束之后，马婆婆便先行回去了，而他想着四处去逛逛，因为他已经寻到好些地方，都有着滞留在阳间的魂魄了。
从他这几日的工作量不难察觉出，这些闹鬼事件已经是越来越多，这不免叫他一阵担心，也更叫他肯定了那酆都城的鬼使大人出事了的这件事情。
他也知道，那些魂魄为何滞留人间。
原因便是酆都的黄泉鬼穴被封了一个极其古怪的阵法，那阵法更是阻断了魂魄向“死”而去的路。
而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到阵法的源头将其毁坏，毁坏了那个阵法，那些魂魄自然而然便会朝着黄泉奔走，远离人间。
先前他们有过探讨，那阵法的源头也已猜出了个大概。
金府后花园的那座孤坟，极有可能就是阵法的源头，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是被封在那枚耳坠之中的“眉妃”所为。
幻惑心神是眉妃最擅长的，而那日金肖肖所见的掌家扮作红衣女子的模样，便是几乎可以肯定了他们心里的猜测。
金肖肖那晚在暗牢所见的污糟场面，他也是有所耳闻，在与易染尘的讨论中他们能够肯定，那夜所出现的“金志武”，应当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还是一个，被灌了黄泉水的死人。
“阴阳交合”。那是古老的不能再古老的术法，传闻这种术法极其诡异，是一种能将死去的人，无需过“六道轮回”便能复生的禁术，其要求也极其苛刻的。
首先，作为“容器”的少女，要与被复活的人生辰八字吻合。
而后便是需要一对同胞同体的孪生兄弟。
由胞兄亲自为胞弟灌下黄泉水，而后，胞兄会让容器怀上孩子，在足月之后，由成为了“活死人”的胞弟再次与其交合，将体内的黄泉水注入到胎儿体内。
在生产的那天，被复活的魂魄会附着在那个胎儿体内从容器中产出。这般生产下来的孩子，便被叫做“鬼子”。
“鬼子”虽说没有特殊的能力，但却有违天道伦常，故而是被世人所不齿的。
据传闻所说，那位掌家极其疼爱他的妻子，故而才将他亡妻的坟冢立在金府的后花园内，若他们猜的没错的话，应当是眉妃教了他这个法子，而代价便是帮她把黄泉水引来，好让她吸收水中的“恶”，助她突破封印。
但其中还有很多疑点存在。
那个老管家的存在是为何，莫非真像他们所说，仅仅为了夺走金府的那些家业？
金肖肖所见的那只裸身女鬼又是谁？她与金府又有着什么关系？
莫念有想过这些问题，但每次都被是被他否定掉了，这些事情的疑点太多，而自己又没有一个准确的切入点。
‘头疼。’他在心里这般想到。
现如今，唯一能够“庆幸”的便是，金府内的那个“容器”确实已经死亡了，这也是金木溪托人带出来的话。
可怜这个小丫环苦命一生，临了还要受到这番屈辱与折磨。
但他却还是没法不去担心。
他记得易染尘跟他说的那些话。
“金府某位小姐的臂膀上，有着一个黑色的印记，但那个印记有着什么加持一般，我确实看不真切。”
他无意去探究易染尘是如何看到那位小姐臂膀上的印记，但此刻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个印记，绝不简单。
奈何自己学识太浅，怎么都想不起有什么与印记有关的书籍。
‘以后还是要多多读书啊。’
他在心里这般想着。
此时，他的眼前却是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那个人顺着河流一点点地飘了过来。
莫念赶紧跳下河去，将他拖到了河岸边。
那个人脸色苍白，莫念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脸。
“施主？施主？”
金府的后院中，金家的小姐金柳凤正坐在围墙中，她看着身边站着的消瘦男子，一脸的幸福。
她虽长得不漂亮，也因从小被骄纵惯了，脾气不好。
但对这个男人，他是认真的。
虽然那个男人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时便冒犯了自己，但没过几天，他不是低三下四的来求自己原谅了吗。
他是那么的好看，好看的她都有些嫉妒他了，但是没关系，她能够原谅他的。
她抚摸着她的肚子。
她们的宝宝，也一定会跟他一样，那么好看吧。
只是她看不到的是，她臂膀上黑色印记所散发出来的黑气，却是越发浓郁。
金府的上房中，掌家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他已经快分不清什么时候是他自己，什么时候又会变成她了。
这些年来，属于他的记忆已经越来越少了，他时不时会发现，自己会在某一处地方醒来，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就跟，就跟自己的父亲那样。
记忆中的那位女子，是如此的美艳，就像，就像他手里的这枚翡翠耳坠一般，出尘透亮，而此时，那个凄厉的女声又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金木崖，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十年前我能制得住你，十年后，也一样。”
他闭上双眼，眼中一丝红芒闪过。
柳林湾的木屋内，众人手忙脚乱的将莫念带回来的人放到了床上。
他虽呛了几口水，但好歹还算有些生息，方才莫念带他去郎中那儿看了一下，郎中说是没什么大碍。
金九儿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跟他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应该也是金府的某位下人，但他似乎并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奇怪了，金府有这么个人吗？”他很是疑惑。
“我正是因为看到他穿着跟你们一样的衣服，所以才给他带回来的，或许府里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正好等他醒了可以问一问。”莫念在一旁说着。
而始终没有说过话的金肖肖此刻却是一拍脑门大声说道：“金牢头，他是金牢头。”
他与白日一同去过那个暗牢，所以有过一面之缘，本来是没什么印象的，但在看到他腰间别着的那个酒葫芦时却是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失踪了很久的金牢头。
本来他还在想，那夜与金茉一同前往暗牢的时候怎么没有他的身影，而此刻却被莫念在河中发现，难不成是惹了什么不能惹的人，被灭口了？
终于，在足足睡了两天之后，这位金牢头总是算醒了过来，但他的身体还是非常的虚弱说不了话，故而众人也是小心伺候着。
而今天，正是轮到金肖肖前去送饭，但眼下，他却在这幢诡异的楼房中迷了路。
没错，这幢楼房竟然也跟木屋一样，别有洞天。
本来从外面看就大的夸张的楼房，走到里面之后竟越发的大了，数不清的房间跟楼梯，将他绕昏了头。
实话说，自己还从没有一个人进过这幢房子呢。
他随意打开一间房门，里面摆着许多孩童的物件，拨浪鼓，蹴鞠，等等等等。
‘嘿嘿，这个是不是那芸小时候的玩具啊。’他在心里这般想着。
现在的他，只能一间一间的开过去，但这么多的房间，怕是太阳落山了，他都开不完。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某处的角落，有个人却在悄悄的望着他，只见她的嘴角缓缓勾起。
“又不是。”在连开了十多间房间后，金肖肖已经要气馁了。
“哗啦...哗啦...”
有一个房间传出的阵阵水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诶，他已经能自己起床洗澡了吗？’他在心里疑惑着，寻声找去。
在找到那处房门前，里面的水声却是停了，接着便有一个在说话，声音很轻，所以他也听不出是什么人在说话，说些什么。
他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不知怎的，他竟鬼使神差地想进去瞧瞧：“金牢头，我要进来啦。”他在门外大喊一声，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碰——”
他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四目相望，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啊——————金肖肖————————你个大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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