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客

　　是夜，江火城外，一处孤山，此山无名。

　　十月的江火城，依旧感觉不到冷意，但城外山上的温度却低的渗人，尤其是山顶，冷风刺骨，寒风簌簌。

　　此刻，山顶，一黑衣少年盘膝闭目，正在调息打坐。

　　少年身后，恭敬地站着一位紫袍老者，怀里抱着一件紫金貂绒大氅。

　　良久，少年打坐完毕，缓缓睁开眼，嘴角有着习惯性的笑容浮现，突出了一口浊气。

　　少年站起身，紫袍老者赶紧把大氅披在了少年的肩上，细心的为少年系好脖颈间的系带。

　　“江火城的情况怎么样？”少年笑容未减，眸子里却多了一股凛冽的杀意。

　　“千面刚刚传来的消息，云落和宋妃已经出了天涯关，不日便可抵达江火城，到时候会直接过来与咱们会和。玲珑姑娘昨日到的江火城，但是被曲念成接走，暂时还没与顾凌洛见面，只是这次护送的人是十四影翼，咱们损失三十七人，沈涩重伤，老奴安排他先回总坛休养了。顾凌洛还在茶店，昨晚带着那两个孩子去看了灯会和马戏，但是后来江火城中心广场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具体不知，沈眠和沈燊去苗疆出任务不在，其他人实力不够，不敢太靠近，怕被发现，所以打探的不太仔细。”紫袍老者如数汇报，无一遗漏。

　　“嗯，不急，等等也无妨，按日子算，沈眠和沈燊应该快回来了吧？”少年笑道。

　　“是！还有六日！”老者话音一顿，又说道：“少主，咱们的实力薄弱，斗不过曲念成......”

　　“闭嘴！”少年猛然转身，脸上笑容尽失，双眼如刀，直勾勾的盯着紫袍老人：“粱老，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个该死的曲念成，若不是他，玲珑现在是我的女人！我的！”

　　说着，少年嘴角咧开一道夸张的笑容：“既然我得不到，那他也别想得到！放出风去，让他七日后来此处与我一战，否则，后果自负！”

　　“是！”梁老答应一声，又问道：“少主，要是曲念成不来怎么办？”

　　少年眼里有凶戾的光一闪而过：“不来？哼哼，要是不来，那就启动灭魂阵，我要血祭江火城！”

　　“少主……”

　　“就这样吧，别说了！”少年直接打断梁老色话，转身向山下走去，嘴里轻声喃喃：“若有什么天理报应，我一人承担！”

　　次日，小雨。

　　江火城四季如春，尽管是十月，但柳条依旧在小雨里轻垂。

　　寻一曲蓦然，裉着夕红下万千冷淡。

　　淫雨霏霏，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行在梦幻般的烟雨中，执一方香伞，踏一路回环，捻一抹隐愿，倒也可以学文人墨客们一般，感叹一番人间！

　　于是，江南城的石子路上便多了两个未打伞的人。

　　少年在前，脸上是常年不变的微笑，一身黑衣如墨，轻步漫走。老头儿在后，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虽年老体弱，但步履轻盈，毫无龙钟之态，藏在斗笠下的眼睛，转动之间，神光乍现。

　　“哈哈哈，以前窝在秦州的时候，多少次梦回江南。如今真的见了小扬州，倒是心中多了一份坦然！”老者跟在少年身后，朗声笑道。

　　是啊，繁华如厮，淡市初到，那曾经的扬州，红颜初惊的杨柳！

　　少年伸出手，感受着雨点打在手心的冰凉，不禁出声应道：“嗯，烟花三月的扬州，大抵也是这样吧。”

　　早有文人便说过，烟花三月下扬州。而今时值深秋，但在扬州，三月与十月又有多少分别呢，也仅是时节不同而已。

　　虽然江火城到底还是比不上扬州那般古意盎然，但是江火城四季皆是春意蓬勃，烟雨倒也不少，所以有着小扬州的称号！

　　白珑珑的雾中，到处泛滥着细雨的垂首，低头可怜青石的温柔，含眉可闻泥土的清秀！

　　路过的女孩子们笑声嫣嫣，轻下头上伞，慢收阔长边。楔了一季的粉袖轻裙，便在这雨中，湿了醉梦，沾了香身。提伞轻移，任凭雨水洒在自己的肩上、发上、眉上！

　　想来，不仅是女孩子，对诗人而言，雨中漫步，也是他们的最爱了。

　　少年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泥土的香味，不由得深吸一口，湿润的气息由着鼻孔窜入，轮回了整个心神，刷洗了五脏六腑，沾湿了灵魂。

　　雨依旧在下。不是很小，也不算太大。

　　耳边刚才少女的笑声还在，少年微微愣神，倏忽间止住脚步，双眼竟变得茫然。

　　那些他以为已经被自己遗忘的记忆，竟然就那么犹新般的，出现在眼前，断续了雨帘。曾经点点滴滴的碎片，却汇成一幅幅真实的画面，在他眼前又一遍上演。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的摇头，试图摆脱这些让他一次次心痛的过时不候。

　　终于，当他缓过心神，才发现好像做了一个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短的梦！站直腰身，少年苦笑一声，便见了路上行人走的如此匆匆，他竟突然想问一问行人，可是急着回家？！

　　“少主，咱们走吧。”老头儿微微抬头，看着少年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雨不懂你。”

　　“我们都是习惯了孤单的落雁，行在黑暗，不小心误入尘世间，惊吓了人世捏磐，最后只是一场心痛的冒险，却遗失了最初的那份眷恋！”少年低着头，脸上笑容依旧，声音淡漠。

　　“少主......”老者话音里带着担心。

　　“没事，粱老，走吧。”少年抬起头，双眼似乎要望穿雨帘：“习惯了黑暗，便不会再孤单。这次，我要送给曲念成一场来自地狱的梦魇！”

　　小雨淅淅沥沥，湿了衣裳，醉了忧殇，乱了惆怅，却抿不去刻意的遗忘。

　　凝眼轻视，少年无声的笑了。笑江南的偶然，笑江火城的细雨，笑自己落了一身曾经，笑自己在雨里断了思绪！

　　伤过了，梦过了，痛过了，那便走吧！趁着雨还在下，悄悄的走吧！

　　…

　　雨，还在下，不是很小，也不算太大！

　　少年的身影在雨帘里渐渐模糊。老者跟在少年身后一步一步。

　　直到少年和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消失在雨中，长街的这头才走来一个一身布衣长衫的男子。

　　男子的下巴还有泛青的胡茬，双眸转动间宛若有星空蕴藏其间。

　　只是，漫天的雨点透体而过，落不在他的身上，他好像与这个世界隔着一个轮回。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迈步间消失在长街上，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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