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封地 下

　　一行人在满仓父母，一对眼神麻木，麻衣破烂，头发板结凌乱的中年夫妻的忐忑恐慌中走进了这个破烂的小院，比赵辰当时栖身的小院还要破。院子里的一角搭着几件不知缝补过多少次的麻衣，房子前面晾晒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菜。三间小屋一览无余。卧室只有一张卧榻，上面铺满稻草，也就是这一家三口栖身的床榻了。厨房的灶上有几只陶罐，做工粗糙，下面被熏的发黑。

　　赵辰看见厨房最里面有几口缸，走过去揭开压在缸口的木板。里面有半缸糜子，有七八十斤的样子。另外几口缸也是一些谷子、荞麦、高粱，总共也就不到五百斤的样子。屋顶上挂着一些晒干的野菜，大抵是苜蓿、荠菜、蒲公英、马齿苋等还有一些不知道叫什么。

　　赵辰心情沉重，这才刚刚秋收不久啊。三口之家只有五百斤粮和一些野菜，整整一年这怎么过啊。不知道只是满仓家这样昔慌，还是家家如此？“里正到了没？”赵辰对福伯问道。

　　“公子，这里的里正已经到了，这会在院子里候着呢。”

　　赵辰挥挥手，说道：“那就先出去见见吧。”赵辰率先走出了满仓家的房子。

　　“李家庄里正李秋实拜见侯爷。”赵辰走出房门，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小老头，站在院子里，看见自己出来，赶紧上前拜见。

　　“老伯，有礼了。”赵辰赶紧扶起里正，看着身上穿着浆洗的发白了的麻衣，看来日子也是不好过啊。

　　“老伯，还请坐下说话。”赵辰指着仆人搬来的马扎说道。李家庄实在穷苦，没什么家具，再加上关中人喜欢蹲着，所以也就没什么坐具，好在仆人还算有眼力劲，赶紧搬来了马扎，不然赵辰这身儒袍蹲在地上岂不是沾满了灰。

　　“老伯，你是庄子上的里正，想必各家的情况都是比较熟络，不知道像满仓家这样光景的人家还有多少户？”赵辰向李秋实询问到。

　　“启禀侯爷，庄上大多数都像满仓家这样，有个别有手艺的和几家猎户，平日里倒是日子过的康实一些。”里正说完，有些紧张的看着赵辰，接着问道：“侯爷这次过来是不是为了饷食？前日里蓝田县里老爷说，今年的税赋不用上交县衙，李家庄被封为侯爷封地了。”

　　赵辰心下吐槽，就你们这点粮食，我也不好意思收赋税啊，但是也有点好奇的问道：“那不知你们是怎么交赋税的呢？”

　　“公子，一般都是十中抽四。”管家福伯在旁边说道，李里正也在跟着点头。

　　赵辰心里翻腾不及，居然是百分之四十。满仓家的那五百斤粮居然有他这个大唐开国侯的两百斤，真特么的民脂民膏啊。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赵辰一直以为这只是文人笔下的夸张，一直以来，赵辰接触的都是大唐上层，看到的都是富贵奢华，那见过这样的赤贫景象。

　　可是今天在庄子里逛了一上午，赵辰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封建主义的剥削。马克思曾说：‘劳动替富者生产了惊人作品，然而，劳动替劳动者生产了赤贫。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替劳动者生产了洞窟。劳动生产了美，但是给劳动者生产了畸形。’

　　赵辰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这个时代劳动人们的苦难，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不是与魏征朝堂争锋，不是祁连山下，横刀立马破吐蕃，不是附身才子弘扬大唐文化，不是带教几个金榜状元郎，师尊大唐，更不是发展工业让大唐步入工业革命。

　　他要做的是，让全大唐像李家庄这样的，庄子里的劳动人民的生活有所改善，让他们安居乐业，一个能吃饱穿暖的大唐，才是他想象中大唐，才是他心中的贞观。

　　此刻，赵辰看到李家庄子里的庄户的生活确实是畸形的。

　　只为了一件事，吃。

　　为了吃而活。

　　《千字文》、《三字经》这些启蒙典籍和这里的孩童是隔绝的，长安城的那些绚烂多彩的生活是和他们绝缘的，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波斯地毯，什么是高昌葡萄酒，只是会简单的以物易物，家里的存钱不过数十文，而且都是每年家里的壮丁去参加府兵，才发的钱。

　　一年到头来产出的粮食，连自己家里人都不够吃，还要拿出一般来交租缴赋。庄子里的小孩，整天都处于饥饿当中，还需要帮家里干活。妇女们每天都是数着米粒过日子，天天去地里挖野菜回来吃。

　　破败，苦难，贫穷，就是这个庄子的完美写照。

　　“福伯，这百姓的赋税都是怎么交的？”赵辰中午的时候忧心忡忡的问。

　　“公子，一般交是均田租，每亩产量的三十分之一，但是还要服役，交租子乱起八糟的，算下来估计要超过一半的收入。咱家的是封地，一般是四成。今年这里老是大旱，公子就不要想着收租了，收不到多少，还会平白污了公子的清誉。再说这帮庄户也是可怜，不知道这一个冬天又有多少人冻死。哎，世道艰辛啊。”福伯满脸担忧的说道。

　　“老伯，我这有几件事，需要你给大伙通知下去。”赵辰叹了一口气对里正说道。

　　“第一，你告诉大伙，今年本侯也知道大家收成不好，就不收赋税了，以后就按照十取其二这个标准收取吧。第二本侯从庄子上招四十名侍卫，你就招一些青壮还有当过府兵的。第三，嗯，如今庄子上的农事都忙完了吧？”赵辰说道第三停下来像里正问道。

　　“侯爷仁慈。”老头激动的像赵辰跪了下来。赵辰看着这个瘦巴巴的老人想自己跪下来，赶紧起身给拉了起来。

　　“庄户们，都已经做完农事了，庄子里如今都是一些青壮组织进山打猎。”老头虽然神态还是激动不已，但好在回了赵辰的问题。

　　“嗯，本侯需要从庄子上招五十个劳役，每日提供吃食，一天十文钱，大概需要两个月时间。你从庄子上找一些人手吧，最好找一些会手艺的，再招六七个妇女做饭吧。”赵辰也不再多想，先把人召集起来盘炕才好过冬不是。

　　至于庄户们今年先教盘炕，估计看到蓝田侯府的火炕，长安城里的贵勋们也会有样学样的。这样庄户们也算是能挣点钱，估计今年能过个好年。

　　说完正事，赵辰留下两个仆人，自己和管家坐上马车往长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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