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骑兵连
俗话说，“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夜幕初临，一轮圆月自天边冉冉升起，将无边的银辉洒向了人间。
“咔嚓咔嚓……”
脚步声细碎。
朦胧中，幢幢的人影自防泛堤而下，涌上河滩，涌向了静静地停靠在河边的十二艘快船。
“多好一轮圆月！”河堤上，耿团长遥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声音中透着一丝轻快，“这一河的月光……正适合泛舟夜行呢！”
李四维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圆月，又望向了一旁的黄化和孙大力，神色凝重，“老道、大力，多加小心。”
黄化呵呵一笑，“团长，特勤连哪里没去过？”
孙大力也笑着附和，“开封的防御该比尉氏要严密吧？我们不照样摸进去了？”
李四维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时候，对面的敌人不过是一支残兵，被我军死死地压制着，可是，现在……”
“团长，”孙大力嘿嘿一笑，“你就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对面的小鬼子保准也会变成一支残兵！”
黄化连忙点头附和，“团长，你就放心吧！”
李四维一怔，自嘲地笑了笑，“龟儿的，老子咋越来越怂了？”
说着，李四维精神一振，深深地望着两人，“把兄弟们都活着带回来……稻子刚刚丰收，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是！”两人答应一声，转身便走，大步流星地下了防泛堤，钻进了朦胧的夜色中，最终消失在了李四维的视线里。
李四维收回视线，却见耿团长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有些疑惑，“耿兄，咋了？”
耿团长嘿嘿一笑，“四维，我发现……你的身体里好像藏了颗女人心呢！”
“龟儿的，”李四维大眼一瞪，忿忿地骂了一句，扭头便走，“振华，回去了，看看老子们的骑兵连去！”
“好嘞，”苗振华答应一声，牵着两头骡子过来了。
团里只有七十八匹战马，全部都调拨给了骑兵连，李四维就骑骡子了。
“四维，”耿团长一怔，连忙追了上来，满脸惊讶，“你们团真搞了个骑兵连？”
“对啊！”李四维回头望了他一眼，眉宇间不无自豪，“清一色的日式装备……”
六十六团和小鬼子的骑兵交手多次，胜多败少，缴获的三八式骑兵枪和九一式骑兵刀装备一个骑兵连绰绰有余。
“战马呢？”耿团长连忙打断了李四维，目光炯炯，“你们在哪里搞的那么多战马？”
在耿团长看来，装备啥的都无所谓，只要有战马就是行……哪怕只是“骑着马的步兵”，也要比步兵强得多！
李四维讪讪而笑，“战马……倒是还缺几匹。”
岂止是缺几匹！
按照骑兵连的编制，每个战斗班一共十四人，一个连的战斗人员就是一百三十一人，还有掌工兵、掌鞍兵、饲养兵、补给兵等辅助人员二十来人……这样算来，骑兵连的战马几乎缺了一半。
“莫得马啊！”耿团长有些失望，“莫得马算个卵的骑兵！”
“急个啥！”李四维停下了脚步，接过了苗振华手里的缰绳，笑呵呵地望了耿团长一眼，“特勤连这不是过河找马去了？”
说着，李四维翻身骑上了骡子，低头望着耿团长，“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团的骑兵连就可以帮你巡视防泛堤了！”
“算了，”耿团长望着李四维，摇头苦笑，“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天晓得你们啥时候就被调走了？老子还是自己搞一个来得安心！”
李四维嘿嘿一笑，“那你倒是给老子搞一个看看！”
“你……”耿团长一滞，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呐！”
自有战争以来，人类就在不停地追寻更为强大的战斗力。
公元前两千多年，赫梯人率先把马应用于战争之中，用他们的双驾轻型战车横扫了肺尼基、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
公元前九世纪，正规骑兵出现在了亚述帝国的军队中，取代了双架战车的地位。
自此以后，骑兵在人类战争的舞台上大放异彩，拜占庭重骑、圣殿骑士团、蒙古铁骑、黑色骑士、哥萨克骑兵……一支又一支骑兵都曾称雄一时，在人类战争史上留下了自己的传奇。
在长达几千年的冷兵器时代，骑兵几乎就代表了人类战斗力的顶峰。
时至近代，随着机枪等高射速武器的列装和坦克、战车等机械化部队的出现，骑兵逐渐被淘汰。
然而，对于很多抗战部队来说，坦克、战车、摩托……这些现代化装备都只是一种奢望，就连组建一支骑兵都是困难重重！
“耿兄，”李四维笑容一敛，紧紧地望着耿团长，“其实，我们团也只有七十八匹马……可是，那又有啥关系呢？万事开头难！不要管前路有多少困难，最重要的是你要敢迈出第一步！”
说罢，李四维一抽骡子屁股，“啪嗒啪嗒”地走了，徒留耿团长在怔立原地。
骑兵连的新营地在村北，十余亩平整的旱地被圈了起来，周围已经竖起了栅栏。
朦胧的夜色下，营地里火光点点，一片喧嚣。
李四维在南面的营门外勒住了骡子，往营地里望了一眼，跳了下来，把缰绳递给了苗振华，大步流星地往营门口走去。
“团长好！”两个哨兵见李四维过来，连忙精神抖擞地打着招呼。
“好！”李四维点了点头，笑呵呵地望着两人，“挺精神啊！”
两人连忙赔笑，“团长，俺们可是六十六团的骑兵呢！”
“对！”李四维满意地点了点头，“骑兵嘛，就该有这股子精神劲儿……”
“团长，”李四维话音未落，伍天佑便从门里迎了出来，满脸喜色，“欢迎你来骑兵连视察！”
李四维笑呵呵地望向了伍天佑，“兄弟们的热情都很高嘛！”
“那是当然！”伍天佑连忙点头，眉宇间难掩自豪之色，“从今往后，俺们团也有骑兵了！”
“嗯，”李四维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往营地里走去，“带我进去看看。”
“好！”伍天佑连忙点头，带着李四维就往营地里走，“罗连长和工兵连的兄弟已经把营房和马厩修好了，兄弟们正在安顿马匹和装备……训练场明天就能搞出来，富察大哥正在准备训练计划，最迟后天，骑兵连的训练就能开始了！”
“好！”李四维赞了一声，“那就先去看看富察大哥的训练计划准备得咋样了？”
“是！”伍天佑连忙点头，指着两排窝棚，“左边的是马厩，右边的是营房，俺和富察大哥住一个屋……”
营房是用木头、篱笆和稻草搭建而成，富察莫尔根和伍天佑的房间在最右边，屋子不大，但只摆着两间小床，倒显得挺宽敞。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矮桌，桌上的油灯已经亮了起来，散发着黄昏的灯光。
富察莫尔根坐在桌边，正捧着一本《骑兵操典》看着，神情专注地，突然，他轻轻地皱了皱眉，放下书，提起笔，在计划书上轻轻地写了起来。
“啪嗒啪嗒……”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富察莫尔根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望向了门口，就见伍天佑和李四维走了进来，连忙放下了笔，站了起来，“团长……”
李四维笑着摆了摆手，径直往桌边走去，“训练计划准备好了吗？”
“写了一份，”富察莫尔根连忙拿起计划书递给了李四维，神色犹豫，“不过，俺觉得有些地方还可以改一改……”
“哦？”李四维接过计划书，坐到桌边，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到上面一处涂改的痕迹，抬头笑了笑，“这一条就改得很好嘛！改了之后，更贴近实战了！”
六十六团有两个版本的《骑兵操典》，一个是郑三羊带过来的国军《骑兵操典》，一个是从小鬼子手里缴获的《骑兵操典》，不过，李四维都没有看过。
但是，他已经带着兄弟们与小鬼子的骑兵打了几仗，自然对实战有些认识。
“是呢！”富察莫尔根连忙点头，“俺觉得，虽然我们用的是小鬼子的装备，也不能照搬小鬼子的训练方法……时间紧，训练就该更贴近实战。”
“说得好！”李四维点了点头，放下了计划书，目光炯炯地望着两人，“训练骑兵，我们都是门外汉，但是，不要怕，放手去干……就和训练步兵时一样！在训练中，有需要该动的地方尽管去改！”
“是！”两人精神一振，轰然允诺，“团长请放心，俺们一定尽快练出效果来！”
“好！”李四维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你们也放心，等训练完成，战马一定给你们补齐……就算抢不够，买也要给你们买够！”
两人笑着摇了摇头，“小鬼子那里多的是，哪里用得着买？”
买？
战马金贵，六十六团根本掏不出那些钱！
“抢？”李四维却叹了一口气，“那就要看黄化和孙大力的本事了！”
从小鬼子手里抢马，与虎口夺食何异？
秋天的太阳依旧精神抖擞，早早地变爬出来云海，殷勤地把阳光洒向了人间。
阳光笼罩下的朱家寨已经破败不堪，那一场血战留下的断壁残垣中已经长出了杂草，倒成了昆虫的乐园。
只是今日，村中多了些不速之客，三三两两地隐于残垣断壁之中，正捧着大饼大块朵颐，空气中弥漫着白面焦香的气味。
村中的祠堂也已倒塌大半，剩下的半间屋子隐约可见烟熏火燎的痕迹。
黄化和孙大力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也在啃着大饼。
葛队长坐在他们对面半截烧焦的树桩下，满脸唏嘘，“那一战之后，小鬼子又来了一次，见这村子废弃了，就放了一把大火，把村子里剩下的房屋都烧了……自那之后，也就每人来了……”
朱向阳坐在他身边，脸色依旧苍白，望着祠堂，神情复杂，“烧了也好……小鬼子来了，这祠堂迟早也保不住……这下好了，小鬼子不来了，这里倒成了个不错的藏身之处呢！”
“是啊！”葛队长连忙点头，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俺们把地道挖了过来，都快把下面挖空了……你们就在这里安顿下来，保准安全。”
黄化咽下口里的食物，点了点头，“好，我们就先在这里安顿下来……食物的问题还得请你们多帮忙。”
“那是自然，”葛队长连忙点头，“俺们早就盼着你们过来了，好干小鬼子一票呢！”
黄化嘿嘿一笑，“目标选好了吗？”
葛队长连忙点头，“还是屈家镇，富察连长他们去过！”
“前些天，俺们的人也打过一次，”朱向阳连忙附和，“可是，人太少，没能打下来……”
“看来，我们来得很是时候嘛！”孙大力啃完了饼子，有些兴奋地望着葛队长和朱向阳，“镇上的情况摸清楚了吗？”
葛队长略一沉吟，“大盖有七八十号小鬼子，还有十多挺机枪，一些小炮……倒比以前多了些二狗子！”
二狗子便是伪军了。
听完，孙大力和黄化都皱眉沉吟起来。
“咋了？”朱向阳紧张紧张地望着两人，“打不下来？”
葛队长也连忙补充了一句，“俺们有地道，富察连长他们就是从地道打进去的。”
黄化笑着摇了摇头，“打肯定是能打下来的，但是，得先摸清楚打下来了有啥好处……可不能做亏本买卖啊！”
“是啊！”孙大力连忙点头附和，“上一次，团长他们还把尉氏城打下来了，可有啥用？”
葛队长默然，他还记得李四维当时的表情。
朱向阳那是还在养伤，并没有参与那一仗，却也听说过。
见两人沉默，黄化呵呵一笑，“放心，我们就是来打小鬼子的，肯定不能空手而归！”
说着，黄化突然话锋一转，“老乡们的粮食快要收完了吧？”
葛队长和朱向阳都是一愣，疑惑地点了点头，“今年稻子长得好，老乡们害怕被小鬼子祸害了，都在起早摸黑地干，都收得差不多了！”
孙大力笑着接了一句，“粮食收完了，小鬼子也该动了吧！”
朱向阳连忙接口，“俺们早有准备，晒好的粮食都放进了地道里……小鬼子来了也是白忙活。”
黄化和孙大力对视一眼，扭头冲两人摇了摇头，笑意昂然，“只要小鬼子敢来，我们就不会白忙活！”
葛队长和朱向阳恍然。
葛队长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俺们也想过打小鬼子的征粮队，可是，小鬼子今年怕是不会亲自来了……”
“不来了？”黄化和孙大力一怔，“小鬼子不要粮食了？”
朱向阳叹了一口气，解释起来，“听说小鬼子又搞了一个治安队，专门负责征粮收税派捐……来的多半是治安队那帮二狗子！”
“哦，”孙大力松了一口气，“管他来的是小鬼子还是二狗子，只要他们来就好！”
“打了小的逼出老的！”黄化也露出了笑容，“只要小鬼子还惦记着粮食，迟早都得亲自来！”
“理倒是这么个理，”葛队长和朱向阳依旧有些迟疑，“可，这样一来……俺们的人手不够，你们也就一个连……”
“怕个球！”孙大力大手一摆，“二狗子就是一帮贪生怕死的货，老子一个班的兄弟可以打他们一个连！”
葛队长和朱向阳精神一振，连忙点头，“好，那俺们就先打二狗子！”
朱家寨一战，他们已经见识过特勤连的战斗力，对于孙大力的话自然深信不疑，心中顿时也多了一分底气。
“那就等着二狗子上门催粮吧！”
黄化撂下一句，拿起剩下的半块饼塞进了口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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