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桃儿……桃儿……”一声又一声悲切的呼喊响彻这座日光倾城繁华似锦的皇城，直到声嘶力竭，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帝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再也听不见他经年不变的呼唤，再见已是生死无话。
生在皇城，死在深宫，他从来没有最爱的人，她只有爱过他。她能留给他的，仅仅是属于他的回忆里的她而已。
这一天下午，傅辞从慵懒的午睡中醒来，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反复几遍，漫不经心地说：“皇后上吊自杀了。”
悠然恍恍惚惚不甚明白，傅辞捧起悠然的小脸认真地说：“你且听我从头说来，数十日前我曾在一个分岔路口见过皇后，当时她还是一个小孩子，我给她算了一卦，抱起她和她说向左走，她说要跟着爹爹向右边走，其实左边是通向民间的路，右边是向皇城的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短短十几日再逢已是阴阳两隔，一本史书从头到尾，自古以来哪有专情的皇帝，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不如一别两宽余生欢喜。”
“师父……”悠然微微张开嘴巴，一声叹息不知说什么好。傅辞自然看出了悠然的小心思，轻抚过悠然一脸单纯的脸庞。从他口中呼出温暖的气息萦绕着她的舌头，他说过的一字一句都十分动听，她八十分的单纯，剩下十分坚定的两情相悦，竟是他的一世了。
“徒儿，你相公是仙圣，自古不曾听过那个神仙是三妻四妾的，神仙本无欲与求，你便是我的七情六欲是我的情根。”
“一别两宽，余生欢喜……”悠然思索着这八个字，被傅辞捂着嘴巴。他不许她说出这样的话，他承受不起这样的别离，怕是要肝肠寸断粉身碎骨才会忘了上一世的自己有多爱她。
“娘子，我和你说一个故事，你不要笑出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当小熊的尾巴还像头那么大的时候，有一个贪吃的小女孩，偷偷跑到我的厨房里偷鸡蛋，被捉到了还不承认，小脸胖乎乎的吃得饱饱的睡得香香的……”
悠然用手托着腮帮子兴致勃勃问：“那个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傅辞笑了，把悠然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吻上她清秀的眉眼无暇的脸庞，最后，轻轻咬住她的小耳朵。
“那个小女孩在我怀里睡着了，一天又一天比猪还能睡，醒来便长大了，忘了自己以前偷吃贪睡这回事，忘了我有多爱你。”
悠然本是下巴枕着傅辞的肩膀正准备入睡的，小脸儿一下子红了，轻轻捶着傅辞的肩膀：“我没有偷你的鸡蛋，我没有那么贪吃，不是我做的。”
“打死也不承认，对吗？”
“对，没有被当场捉到，打死也不承认鸡蛋是我偷的。”
悠然理直气壮，傅辞笑得肚子疼：“娘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后半句？”
悠然向来是心直口快的人，不假思索地说：“鸡蛋是我偷的。”
傅辞摇晃着头，悠哉悠哉说道：“徒儿，你小的时候偷偷进厨房里偷鸡蛋啊，已经被我当场捉到了，只是如今你忘了而已，你还忘了我有多爱你，忙活一下午给你做了鸡蛋莲子羹。你可知神仙是不必进食的，开始时我只给你做了一个人的份量，你却吃了两个人的份量，后来我便换了一个大一点的锅。等我们回到天上，你看到那只锅便会知道自己小时候有多贪吃了，不过现在看来那只锅还是小了点，我该给你换个大点的锅。”
悠然振振有词地说：“我不是那个溜进厨房偷鸡蛋的小孩子，你是那个溜进厨房偷鸡蛋的小孩子的师父。”
“徒儿，我和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记住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记忆中那场雪下了许多年了，人间春去秋来天上不过一日而已，哪怕世间空无红尘幻灭，许多个年月我早已习惯了你的身影，你不能不在我眼前，你知道神仙是不必睡觉的，我愿守你一世好眠，如果有一天，你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我不在你身旁，那一天便是我的死期。”
“相公，你是上仙，上仙也会迎来死期吗？我以为神仙都是与天同寿不生不灭的。”
悠然一脸茫然不甚明白，手指抚过眼前这个男子的眉眼，他似乎睡醒了依然疲惫不堪，眼中说不出的无奈真令人心疼。
她的相公又怎么会死呢？她以为他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寿命无尽的神仙，但他又怎能避开所有意外与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呢？
他也怕，有一天，他还活着而她已不在这世上，便是他的死期。
悠然高估了爱情的力量，傻乎乎地问：“相公，皇后娘娘上吊自杀了，皇上爱过皇后娘娘吗？皇上会难过吗？皇上既然后宫三千佳丽，以后还会爱上别人吗？”
“他爱过她，但她不是他最爱的人，他还会爱上别的女人，这世上后宫三千的人远不止皇帝一人，许多个年月自己都会嫌弃自己逐渐衰老的容貌，更何况面对同一个人总会看腻的，看腻了怎么办？岁月漫长不只有眼前的爱情，还有远方的将就和苟且，才有最后的白头到老。”
傅辞握住悠然的小手，享受她主动抱着自己的感觉，虽然她常常不够主动，但他足够贪吃，她看起来真像他的最佳伴侣。
“悠然，你想想，如果有一天，你看腻了相公，你会怎么做？”
“相公长得这么好看不会看腻的。”
悠然特别特别真诚，傅辞摇摇头：“娘子，如果有一天，你看腻了相公，有一个人比相公还要好看，你会怎么做？”
“那就闭上眼睛不看了。”
“若是你偷偷睁开眼睛呢？”
“那就戳瞎我的眼算了。”
悠然一脸花痴望着傅辞，这个相公长得可真好看，前后左右看都好看，年年岁岁看都好看，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他渐渐变老她白发苍苍的样子，那太长久了。
幽幽的一声叹息，她柔软的发淡淡的香迷了他的魂，他有多怕她看不到他有多爱他，如果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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