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瑜声泪俱下唤着师空的名字，紫微上仙问：“徒儿，你哭什么？”
“师兄伤得很重……都怪我不好，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
“为何怪你？”
“怪我……怪我……怪我……”
师瑜闪烁其辞，结巴了好一会，才说：“怪我修为不精，不能帮师兄挡妖兽……”
紫微上仙掐指一算，收起了笑容，冷着脸转过身去：“师瑜，你跟师父来。”
“师父……”师瑜跟着紫微上仙回到紫微殿里，身后的石门缓缓关上，她就这么被关了起来。
“师瑜，你为何要化成师空的模样引诱悠然到禁地里？”
“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师瑜不小心说漏了嘴，什么也不肯再说了。反正就是恨悠然有师空这么好的师父，而她的师父却把她关了起来。
“哼……”师瑜一个人在石洞里生闷气，把悠然骂了不知多少遍，用脚踢了踢石门，被莫名的神力反弹了回来，重重摔倒在地。
悠然好不容易扶着师空回到太微殿里，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指尖滑过他的眉眼，轻轻一吻如水痴缠。她第一次见到他安然沉睡的模样，像人间烟火，像天上彩云，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伴侣。
这一天，太微殿里静悄悄的，在他的身旁，在他受伤的时候，在他沉睡的时候，在他安心把自己托付给她的时候，她真实感觉到，他年年岁岁藏在空气里的无尽长情。
日日夜夜黏着师父的感觉，大概就是师父想被自己日日夜夜黏着的感觉，悠然这样想着，依偎着师空的怀抱傻笑着：“师父，谢谢你把我从人间捡回来，让我有你这个师父。”
“悠然，从今以后，师父到哪里，你随我到哪里，常伴师父身旁，师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仙界。”
“好呀，师父，我们一起去镜湖好了。”
悠然只是随口一说，师空久久的沉默。她发觉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他的手也在颤抖，轻轻一触到她，他的手就会不由自主颤抖。
“师父，你怎么了？”悠然握起师空的手挽起衣袖认真看了好一会，他的手臂上没有伤。但是，不经意触到她的衣服，他是真的怕，莫名的恐惧。
“徒儿，你长大了，以后要一个人去镜湖。”
“可是师父你刚刚才说我要常伴你的身旁。”
“师父好好的，你去吧。”
“师父你伤得这么重，我放心不下你，我们一起去。”
师空摇摇头，狠下心来施法把悠然推到外面，偌大的太微殿传来他落寞的声音：“师父要修炼，徒儿，你去吧。”
“好吧……”悠然嘀咕着，开开心心跑到湖边跳下去。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来这里了，湖水散发出淡淡的温暖的雾气，空气着弥漫着天上特有的仙气，令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水灵的肌肤在清澈见底的镜湖里自由呼吸。
一只百灵鸟在叫不出名的古树枝头放声歌唱，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悠然把清澈的水泼到脸上。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精灵，灵魂都是透明纯净的。
但是悠然不敢在镜湖耽误太久，急着回殿里给师空熬药，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衣裳，整个人都傻了。
“衣服……衣服……没带衣服……”悠然可怜巴巴望着枝头那只百灵鸟，要是这只可爱的百灵鸟会说话就好了。
不料这只小鸟真的开口了，软绵绵的柔柔的声音似乎刚出生不久：“小仙女，小仙女……”
“小鸟儿，你会说话吗？”
“会呀，你不要看我小，我今年一百二十岁了。”
“你？你一百二十岁了？”悠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百灵鸟点点头。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娘亲偷吃了太微殿里的一颗仙丹便长生不老了，我娘亲今年三百多岁啦，我一百二十多岁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去和我师父说……我忘了带衣裳……”
“好呀。”百灵鸟扑通扑通飞到太微殿里，从窗口飞进师空的房间里，复述一遍悠然的话，师空笑得凄然。
“好。”师空替悠然选了一套霓裙，就这样抱着衣裳去见他的徒弟，他是那么熟悉她的岁月她的记忆，如今却不敢面对她，甚至害怕见到她，因为她长大了，而他还未老去。
“悠然，徒儿……”师空轻轻唤了悠然一声，悠然从水里探出头来，对师空甜甜一笑。
师空把衣裳挂在枝头上，转过身背对着悠然，双腿不知为何十分沉重走也走不动。
听见，枝头簇簇的繁花似锦。看见，仙界染上人间的红尘。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情思雾气。感受到，她就快要勾走他的三魂七魄。而他，他走不动，不想走，就这样站在原地背对着在湖中玩水的她，身旁寂凉仿佛被天地抛弃。
突然之间眼睛被人捂住，他不敢回过头，心知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凡人，敢对他这个仙尊这般不客气，那般不客气，偷偷走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脖子吻着他的侧脸。他的大脑变得空白，灵魂开始颤抖，仿佛空气都是漂漂浮浮的，她怎么可以这样爱他？
“师父，我问你啊，是不是神仙都不用洗澡不用吃饭不用睡觉？”
“嗯。”
“那你以前为什么要陪着我呀？”
“徒儿，那时候你还小，你喜欢师父陪着你。”
“那还是小时候好一点，长大了连师父都爱躲着我了。”
“悠然，师父……师父不是在躲在你……你……你长大了……”
“我知道了，师父，我长大了，要做好师父随时离开我的准备了。”
“悠然，你师父是神仙，不生不灭的神仙，师父生生世世都不会离开你。”
“师父刚才为什么要躲着我？”
“因为……因为你长大了，悠然，你不小了……”
“我长大了，连师父都变得生疏了，师父都嫌弃我这个凡人了。”
算了吧，多说无谓，他最好紧紧抱着她，亲吻她失落的脸庞。拥吻是他最深情的告白，即使他从来不说。
他受的是内伤，她比他还要心疼，轻轻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抱太用力，笨拙地想要把自己仅有的灵力输入他体内替他疗伤，哪怕她的修为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她只是他的小徒弟，比他小二十多万年的小徒弟，他已是上天入地无所阻碍，他可以保护她到永远，可以站在她身后，可以常伴她身旁。
十四万五千年，他在仙界行走的范围，是她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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