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招贤之意

　　随着庄均的一声嚎叫，凌波亭内忽然寂静无声。

　　他本人懵了一瞬，倒也反应了过来所有人是在看他，索性站了出来，“额······顾庄主说得太好了，我初涉江湖便逢聚贤会这样的盛事，倍感荣幸，倍感激动······激动······”胡诌了两句后他便泰然地坐下了，该喝茶喝茶，该吃糕点吃糕点，丝毫不见愧色。

　　此时姜阳和子清倒是真心有些佩服庄均。

　　顾崇明到不点破这尴尬之处，他刚才说了什么庄均会听见？他自是极为不喜庄均这般不守礼法之人，但毕竟还有客人在，他也只当做刚刚的插曲并未发生，继续同谢琳说话。

　　“顾某人此次邀谢公子前来实则有个不情之请。”顾崇明本是不想这么早就说这件事的，只是席下姜阳和子清的小动作不断，而顾英又对二人满眼郁色，他觉着事情还是早些讲明为妙。

　　“哦？顾庄主但说无妨，若谢某人能有所助力，定当不辞。”谢琳倒是一副有些兴趣的样子。

　　“说出来也不怕先生笑话，其实顾某人揽下聚贤会一事是为了我夫妇二人的一些私心，”顾崇明看了子清一眼，子清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散了。“小女年方十七，已至婚嫁之龄。我夫妇二人爱女心切，便揽下聚贤会一事，望能为小女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先生博学多才，顾某人望先生能担总评使一职，为小女考校一番各位才子。”说罢便有一位小厮奉上一枚镌有首使之名的玉板。

　　聚贤会实际就是各路贤士展示自我才艺的聚会，而总评使则是为各位才子品评的人物。此职只有时下名气颇旺，或德高望重的名家先辈有资格担任，乃是一份极大的荣耀。

　　方才还随性恣意的姜阳此时有些僵硬。从子清回来找他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子清未向他说明原因，他便没有问。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是的，他忘了。忘了这丫头长大了，该嫁人了。

　　他径直地向上首的顾氏夫妇看去，顾夫人也显得很意外，此事不假，但是他没想到夫君就这么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出来。况且还有子清回琨山找姜阳一事，本来夫妻二人商量好的，这事要另外再议。

　　“哦？二小姐竟还未婚配？我方才见二小姐同姜公子十分亲昵，还以为二人已有婚约。”谢琳满目含笑地朝子清看去，丝毫不在意她那锋利如刃的目光。

　　“先生误会了，小女自小同少华一起长大，少华又于小女有救命之恩，故而格外亲厚些。”顾崇明仿佛并未看见席间各异的神色，仍是笑得亲厚。

　　姜阳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谢琳轻咦了一声，满面困惑，“姜公子同二小姐青梅竹马，又有救命之恩。我观姜公子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步下轻捷生风，为武中高手，何不将二人谱成一段佳缘？”

　　一旁的庄均本是想发表一下自己被逼婚的悲苦心态来帮一帮对面的小鸳鸯的，没想到旁边儿这个和顾崇明一唱一和的残废倒是说了句人话。谢琳是个残废，他十分笃定。谢琳坐了这么长时间下盘从来没有动过，和王府上养着的半身残废的沙场旧部一样。

　　顾崇明摆了摆手，道，“先生有所不知，小女先天不足，日日与药相伴，九岁那年又遭歹人暗算而毁了嗓子。五年前小女大病一场，又得高僧赠言：不着华彩，不饰金宝，远锋芒利器，避污浊腥血，安与天道，修于静隐，方可长生。”他转头看向姜阳，神色有些复杂，“姜世侄身修武道，又善医理，手上血腥之气重，并非小女良配。”

　　“原来······”如此二字还未从谢琳口中脱出，姜阳便霍然起身。

　　“叔伯，我确实有些功夫，但从未害人性命或谋不义之利。我行医救人乃是积德行善之举，何来手染血腥杀气一说？”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不容人置喙。

　　子清看着身边面容坚毅的少年，心中动摇了。

　　姜阳知道顾崇明所言非虚。他口中所说的得道高僧必然是苦海。他和子清在来到瑶山之前曾于苦海座下修习两年，二人离开时苦海也说了同样的话。所以他虽习武却手不执兵，他虽通医却从未研毒，凡是路遇恶事必出手相救。苦海说她有长生之相，却缺长生之福。他都记得，一句也不敢忘记。所以原本苦海赠给他的归尘尺他给了子清。他太了解她了，她虽病弱但骨子里是极为刚强好胜的，她不可能不碰兵器。

　　“放肆！”顾崇明气得拍案而起，“你如今涉世未深自然身手清白，可你今后游历江湖怎能独善其身？且你一介江湖浪子，如何能给清儿安定富足的生活？！”

　　“那我便不入江湖纷争，只做一介乡野村医！叔伯您不也是少时白手起家吗？如今不照样给了叔母安定富足的生活了么？那我也可以！”少年意气的热血誓言是夜空中划破天际的天外来星，它燃烧得轰轰烈烈，流光溢彩，似是要打破这世间的束缚，勇无可挡。

　　“你！”顾崇明一时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没错，他如今是有了这样一份家业，可是······那是多少阴谋鲜血换来的啊。

　　“别你啊我啊的了。顾庄主你怎么还不明事儿了呢？就你那闺女性子烈的跟头驴似的，”庄均指着子清，他清晰地记得子清时如何因为他的三两句挑逗就跟他动起手来的，那可是招招直劈要害，分明要下杀手，“您要是给她乱点鸳鸯谱八成您那好女婿得升天，这不是造孽吗？”

　　律南有些惊奇地看向庄均，她原以为这家伙就是个混日子的纨绔，说话做事都不大过脑子，虽然他这话不大好听，但却也在理。他初见子清时便觉着这一出尘若仙的顾二小姐十分冷情，家中父母兄弟皆不亲近。方才顾庄主道明招婿之意时，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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