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星堡

　　与此同时。

　　领地唯一的城堡黑星堡中。

　　窗外已是一片黑暗，尤斯塔却仍旧没有休息。镇将不在，这位低级贵族便成了约兰塔地区的最高统治者。

　　整整一个星期，尤斯塔都窝在黑星堡里，过着每天睡不到四个钟头的忙碌生活。有时候实在是困极了，便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

　　出征五国联盟的士兵，必须在十日内完全集结。原本的职业士兵倒是可以直接整编出发，难的是那些刚刚安顿下来，又要马上拿起武器的征召兵。

　　尤斯塔不想征召老者和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年轻人，已经在战争中失去过家人的家庭也要尽可能避开。除此之外，即将到来的春耕也得留下最最起码的人手。

　　军粮和装备也需要精打细算。让每个征召兵自行携带口粮意味着榨干每户人家手里的存粮，更别说确实拿不出粮食的贫户。

　　黑星堡的粮食勉强可以供职业士兵们使用好几个月，但是加上临时的征召兵，尤斯塔就必须投入他庄园的全部存货才能支撑。领地的牛马和骡子已经被集中起来，可总体仍旧十分拮据。

　　“三个月……最多小半年吗，”反复计算的尤斯塔眉头紧锁，“如果不能在夏季之前结束战争，或是深入五国联盟的腹地，都无法保证补给。”

　　唯一庆幸的，是连年战争让每户人家都拥有武器。尤斯塔可不想看到“军队”扛着锄头和草叉上阵的奇景。每人自带武器，加上黑星堡的储备，足以应对大多数短期作战。

　　职业士兵三百人，征召兵一千五百人，还有负责运输后勤的民众七百人，总计两千五百人，这就是尤斯塔最后为这次战争拼凑出的人数，勉强达到了议长大人规定的底线。

　　尤斯塔把那些愿意接受征召的女性都放在了后勤里。她们不能提供多少战力，可她们的肚子将来总有一天能为领地生下新的孩子。

　　“希望议长大人能满意吧。”终于出征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也决定了，年迈的尤斯塔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自言自语。

　　尤斯塔听到一些流言，说议长大人准备对埃里奥斯法权国动手。老贵族认为这是个再荒诞不过的笑话。即使是收拾孱弱的五国联盟，也要消耗奥卡德的国力，更不必说埃里奥斯那样的庞然大物。

　　在云上列国之中，唯有伟大的埃里奥斯不要在战争期间大规模征召民众。现在埃里奥斯单单是常备军就超过五万，装备精良，接受过良好的训练，即使奥卡德能集结数倍的兵力，在正面战场上也只有被击溃的下场。如果法师们出手……

　　尤斯塔摇摇头。他不觉为自己的想象力哑然失笑。这不是应该由他考虑的问题。他所要做的事情始终就只有一件：为他唯一的主君竭智尽忠。

　　那位女将有接近半年没有在自己的领地露过面了。尤斯塔无怨无悔的接手了她的全部日常工作。领地里已经开始起了一些谣言，说尤斯塔很快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约兰塔伯爵，替换原本的镇将。只是尤斯塔本人对此似乎不屑一顾。

　　忽然——

　　吱的一声，尤斯塔身后的门开了。

　　“谁？”尤斯塔不满的回过头去。他吩咐过下人，没事不要闯进这间办公室。

　　但随即，老者的眼睛湿润了。

　　苍老的贵族站了起来，险些把椅子碰翻了。他想跪下去，可想起对方过去的嘱咐，最后只是深深的鞠躬行礼。

　　这不是幻觉，尤斯塔激动的想。那个人……这片土地真正的守护者，她真的回来了。

　　在房间对面，水蓝色长发，相貌绝美的少女梅丽雅穿着黑色短袍，正在朝尤斯塔微笑。

　　“欢迎回到约兰塔……梅丽雅大人。”

　　……

　　镇将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城堡。尤斯塔宣布，梅丽雅准将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给城堡里的所有侍卫和仆人增发一个月的薪捧奖金。城堡里一下子欢腾起来，可想到梅丽雅阁下定下的另一个条件：如果早上之前消息传出城堡，则所有人倒扣两个月的薪水，所有仆人便断绝了向亲朋好友说起此事的念头。

　　而在城堡的餐厅里，梅丽雅和尤斯塔相对而坐。厨子为两人准备了精致的简餐，可显然两人并没有什么兴致去用餐。尤斯塔向梅丽雅汇报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工作，而梅丽雅认真的听着。

　　“……我知道了，”听完尤斯塔的诉说，梅丽雅微微点头，“我曾向议长阁下谏言，暂缓向五国联盟出兵，但是议长阁下心意已决。我已准备了两千五百金币，作为本次的军费。所有出征者的家人都能得到五个银币，其他的部分算在军功奖励和阵亡者的抚恤。”

　　“是。”尤斯塔感激领命。联邦为他们提供的军费不过五百金币，他自己又想方设法筹集了不到一千金币。而现在，约兰塔地区至少在军费上，排在了众多领地的前列。

　　“如有必要，我会再追加购买粮食的费用。”梅丽雅微笑。

　　“请问将军阁下，您要亲自领兵吗？”尤斯塔恭敬道。

　　“在奥卡德的诸位将军中，我怕是最平庸的一位，”梅丽雅温和的说，“被我带领，恐怕并非士兵的幸运。”

　　“您怎么能这么说！”尤斯塔惊道，“谁不知道您是奥卡德数一数二的福将？”

　　“我们不能总依赖运气，”梅丽雅轻轻摇头，“这一次我会按议长大人的吩咐，以教会人员的身份进行外交斡旋。至于约兰塔本部的部队，我会在我的好友之中，举荐一位，带领将士们建功立业。当然……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不战而胜。”

　　“外交的战场，也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尤斯塔连道，“您可要小心。”

　　“我懂。”梅丽雅郑重道。

　　“而您定能旗开得胜。”尤斯塔说。

　　梅丽雅沉默了几秒。

　　“对了，尤斯塔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问您……”就好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梅丽雅说道。

　　“您只管讲。”尤斯塔不明白为什么梅丽雅忽然如此客气。

　　“尤斯塔先生，你庄园里的‘那位女士’，最近可……唔？”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位女仆快步走来。梅丽雅止住了话头，疑惑的望着她——自己应该是嘱咐过普通人不要打扰才对。女仆眼里闪着激动之色，她这辈子还没集中的见过如此之多的“大人物”。

　　“梅丽雅大人，尤斯塔大人，”女仆毕恭毕敬的说，“有贵客来访。他们还不知道您已经回来了，是找尤斯塔大人。可是既然您在……”

　　“是哪位？”梅丽雅问道。她微微皱起眉头。自己刚刚回来，仆人们应该也没有泄露消息，就立即有人拜访？

　　“是……”女仆顿了一顿，“首先是莉洁上将，她说她是您的朋友……”

　　“是这样。”梅丽雅说。想不到她从帝国回来的也这么快……梅丽雅心道。

　　“……还有一位自称‘永恒之血’的先生。”女仆说。

　　“……”

　　就算是梅丽雅再怎么淡定，此刻也不免心头一惊。

　　“……他们确实是我的朋友。请他们进来吧。”尽可能掩饰住内心的想法，梅丽雅优雅的指示道。她的表情毫无变化，可尤斯塔还是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读出了一丝别样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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