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拜别太白 携小儿回长安

　　“这次小孙女花溪多谢宋兄的搭救。”

　　一家人都在大厅等着花溪醒来，等待的空隙，卢老用尽力气端坐在太师椅上，不失大家的风范，咬牙忍着风疾的疼痛。

　　未等卢老的话音落地，宋清忙起身双手作揖。

　　“折煞我了，卢老，您还是叫我清儿吧。”

　　卢老示意宋清坐下，开口道：“如今的清儿可不是一般的清儿了，你可知这次宁州大疫的事情？”

　　刚要坐下的宋清，吓得忙打转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嘴里不停求饶，“卢老，卢老，都是清儿的错。清儿治家不严，管家张旻伙同户部属下仓库小官吏偷换药材，图谋私利，孙老的信清儿收到后，立马将张旻处置了，并让下人连夜送去宁州麻黄二百袋，以供疫情之用。想这张旻是我贱内娘家侄子，出事以后，磕头求饶，以血明誓，表不再犯，再有内人哀求，就没有将张旻送到衙门发落，自行鞭笞了几十鞭子，罚没家产近半，以儆效尤。”

　　“哎！”一声叹息，卢老叹了口气，他知道宋清的为人，一直相信自己看中的人，不会是贪图私利，谋财害命的，尤其是在大是大非上，见宋清是被欺瞒，卢老心中的那颗大石头方才落了地。

　　“罢了，罢了，日后你定要好生管教家人奴仆部曲，断不能再生出这种事情来，寒了黎民百姓的心，况这药材生意，关乎人命，关乎良心，关乎天下，若是追本逐利，让钱财迷住心思，那可是千古的罪人啊。”

　　“是，是，是，卢老说的对，清儿记住您的教诲，定不会再出这种事情了。”

　　宋清一个劲的点头应是，几滴汗珠子碎在地上成了八瓣，砸落在大厅里青石地板上，开出几朵水花来。

　　“这次，也多亏你来得及时，只是这花溪的命是保住了，但却不见醒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卢老坐得时间有些长，挪了挪身子，向太师椅的另一边歪过去，嘴唇因上火起了不少燎泡，那燎泡有的破了，流出水来，结痂成疮，歪歪扭扭的挂在嘴边上。

　　左手将要去拿放在方桌上的菊花甘草茶，因了风疾，手不听使唤，哆嗦够不着，宋清忙跑过去，将盛有菊花甘草茶的青花瓷茶碗，端到卢老的嘴边，一口一口将喂起来。

　　“这都是清儿该做的，卢老您放心，这九头狮子草性味甘，辛、微苦，凉，祛风清热，凉肝定惊，散瘀解毒，专治毒蛇咬伤。太医已经将我带来的新鲜九头狮子草，配以半枝莲、紫花地丁，加盐捣烂，敷于患处，再加上浑身浸泡在汤药里，这毒性已然差不多解去不少，只是这带来的新鲜的九头狮子草量不多了，不过我府内的药园里还有不少，我想着，花溪这次的病情需要慢慢调理，就算醒过来，也还是需要九头狮子草的每日沐浴，卢老，您看，这？”

　　“清儿，我也是时日无多了，风疾的疼痛我不怕，最怕的就是我走后，花溪不知如何安放，这次花溪为了我的病情，去山里采药，为了一颗泽兰，被毒辣的银环蛇咬伤，如果不是你及时赶来，想必早就送了性命，所以啊，我这次托付于你，将花溪带回长安吧，好生养着，将来找个好人家相与了，平平安安度过此生，便是我最后的愿望。”

　　说着，一行不舍得泪水从卢老的眼睛里流出来，沿着满是皱纹的脸庞奔流而下，宋清见状，忙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江南蚕丝做成的紫红色手绢轻轻擦拭卢老的眼泪，嘴里应着，“放心，卢老，您对于我等同于再生父母，这花溪姑娘，清儿定当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样好生照养，定不负您老人家的托付。”

　　见宋清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卢老费劲的举起右手来，轻轻拍了拍站在眼前宋清的肩膀，后又从自己袍子里掏出一块玉牌来，只见那玉牌，温润有方，通体翠绿，盘龙紧卧，上书一个“曌”字，可是惊了宋清哑口无言。

　　“这？”

　　“清儿，莫要惊慌，看到这玉牌上的字，想必你也清楚其中的利害，我也瞒你，但你定要将我今天的这些话烂在心里，不到关键的时候，切不可说出去，这玉牌关乎的是花溪的身世……”。

　　卢老一一道来玉牌和花溪的来历。惊得宋清半日说不出话来，思忖一番，着实费了些心血。

　　未待新鲜的九头狮子草用完，宋清拜别卢老，携着花溪在一群部曲守卫下，回了长安城宋府内，同行的还有花溪的奶妈刘氏。

　　因花溪尚未清醒，宋清便将其安排在幽静的别院，方便诊治调养。

　　虽说是别院，比不上正院华丽气派，但也自有一番韵味。一名头缀坠马髻，身着嫩叶绿轻纱额间点花钿的侍女，手捧蕙质秀雅千峰翠色青瓷盛水器，另一名耳旁束有球形垂髻，满身石榴红衣衫的侍女，从青瓷盛水器中撩拨清水，轻轻的擦拭躺在床上的花溪的秀发。屋内无一人说话，怕是惊了床上人。

　　待洗完头发，沐浴更衣。两个侍女就退出房外，不一会的功夫，一妇人身后跟着一个老妈子进了屋内，上前查看了番花溪的伤势，遂坐在床下的月牙凳上，用一把扇子，轻轻给花溪扇着微风。

　　这妇人便是宋清的大夫人，郑麗，盛唐四大家族之一，郑家小女儿，其祖父曾是朝中宰相。生得貌美如花不说，更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作诗作赋，管家育儿，都不在话下，自是成了宋清理家的好帮手，再加上娘家显赫的家世，为宋氏添了羽翼般，得以跻身于贵族夹缝之间。

　　“这孩子真是可怜。”郑麗轻声细语同身边的老妈子赵妈妈说道，那赵妈妈只是点头，没有言语，她知道郑麗只是自言自语而已，这时候不能搭话，恐再惹着郑麗伤心流泪，因郑麗不能生育，所以对于孩子这两个字向来有些忌讳。

　　“咦，这孩子叫什么名字？”郑麗又再说道。

　　“夫人，她名为卢花溪，听说还没有小名呢。因其没有父母，自小养在爷爷门下，尚未娶闺名。”赵妈妈回道，双手垂下，弯腰附到郑麗的耳边回了话。

　　“原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般，竟如此熟悉的模样呢。”郑麗有些踟蹰，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般。

　　“夫人，孩子小时候都差不多模样，想必是夫人经常见到侧室杨美人的小女儿德仪罢了，那德仪和花溪的年龄相仿，看着自然差不多了。”赵妈妈接过话茬，说道。

　　“自是如此，赵妈妈，你看我给她起个小名，叫做婉儿如何？”郑麗说道。

　　“婉儿甚好，女子温婉贤淑，娇小可人，甚好，甚好。”赵妈妈点头附和道。

　　“婉儿，婉儿，如若我有个这么大的姑娘多好。”郑麗叹息道，手中的扇子差点滑落下来，一把捏住扇子，继续将扇起来，眼神中透漏着母爱的情怀，似是眼前的花溪就是自己的女儿般。

　　“夫人，不要着急，孩子终会有的。”赵妈妈安慰道。

　　“呵呵，好了，赵妈妈，别安慰我了，你是从府里跟我来的老人，这都几十年了，多少寺庙也拜了，送子观音娘娘的金身也铸就供奉着，生子的中药汤都可以倒满整个罗华池了，这该死的肚子终不见一点动静，想必此生我也是和孩子无缘了。”郑麗叹了口气，想起孩子来，心里痛得像被剜了几刀般，痛得说不出话来，用手绢擦拭了自己掉下的眼泪，不小心那泪珠子滑落到花溪的小小的脸庞上。

　　病中的花溪，瘦弱的小手指动了几下，不自觉的碰到了郑麗拿着手绢拭眼泪的玉手。

　　“动了，动了。”郑麗欣喜若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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