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
午膳过后,明月依旧将自己关在寝室内,往日说是想小歇片刻,可是却是躺在榻上看书,可是这次却是真的休息。
萧童将床铺整理好,扶着明月上床,将棉被盖得掩严实,放下芙蓉纱帐,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又拿了几本书放在了明月的枕头边,而后走到窗前,呵了一口寒气,打算关上窗子。
“留着吧”明月昏沉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却闭着双眸,状似累极。
萧童回首望了芙蓉帐一眼,低声应着,但还是将窗子关小了一点,随后坐在床榻上轻吹着药膳,这是吕太医开的药房,但却只是普通的补药。
明月依靠在床沿,望着窗外依旧纷乱的梅花,心头袭来一阵倦意,突然想到了清漪的那首词,便低声念道:“清漪落没迟,晓于百花知飘然寒冬里,纷乱梅花时”,转而望向萧童,笑道:“萧童可知其中的含义?”
萧童将依旧滚烫的药膳从手中放下,笑道:“这是小姐的宜情之作,意思一见便明,释意便是:最后一场雪总是姗姗来迟,在梅花正旺之时纷乱飘零,但,雪下之后,春的脚步也将蹒跚之至,而第一个知道的必然是百花。”
明月点首,淡然微笑,但却在心头叹息。只因,这首词的真正喻意怕是世无人能知。
其实此词,清漪是将自己比喻为最后一场纷乱在梅开正旺之时的雪花,美丽过后便是冬去之时,春之将至,百花盛开,曾经再美丽的一切都将被取代,无人再寻那纯然的雪白。
就如这后宫之中的争斗,帝王今日怀中搂的许是一株仙草,而明日,却又可能是娇艳的牡丹。
“小姐为何叹息?”萧童用汤勺搅着汤药,希望能尽快凉下。
明月沉思片刻,才道:“其实‘暮’字,可意喻黄昏,‘晓’字,可承替清晨,如此解释,这四句便成了‘黄昏落雪,清晨花开。寒冬之际,纷乱梅开’”
当她第一次听到这首词的时候,便想到这种可能,但何又为‘黄昏的雪,清晨的花’?这种言词极为蹊跷,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而再将后两句‘寒冬之际,纷乱梅开’结合起来,就更为怪异,有种讲述往年冬季,多事纷扰一般。
萧童停下搅拌的手,有些愣怔的望着明月,歪着头想了许久,才道:“是么?原来还有这层含义,黄昏落雪?应该是红色的吧”,说着,她浅浅的笑起来。
红色?明月一怔,有些迟疑的问:“为何?”
却见萧童俏皮的笑起来,乐呵呵的道:“因为黄昏之时正直夕阳染天,雪映夕阳,自然就是红色的罗呵呵,小姐,您可千万别骂萧童,奴婢只是呀,小姐”
萧童话未说完,却见明月整个人僵直起来,一时慌了神,然,此时明月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神色冷然,眸光流转,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却见明月说出了一个字:“血?”
雪映夕阳,必然是一片赤红,可是整片雪地都一片赤红,那不就是染血?
“血?”萧童吓了一跳,慌乱的道:“血?哪里?小姐,您是不舒服还是”,这次,萧童的话依旧未说完,又被明月打断,只见她眉宇紧拧的问:“那‘清晨花’呢?是什么意思?”
萧童喝次真的被吓到了,张大的嘴巴盯着明月,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而明月此刻才想起那本是清漪写的词,而清漪就是自己,自己的写的又怎么去问别人?
于是收回手,浅笑了一下,轻声道:“萧童被我吓着了?”
“没没有”萧童勉强的笑了笑,而后突然掉出了眼泪,扑通一声跪在了明月的面前,“小姐,您是真的失忆了是么?还是您根本不是我家小姐,奴婢早就知道”
这次,明月有些心慌,她忙下床,想扶起萧童,可是萧童却一把抱住明月的腿,声颤道:“小姐,无论大婚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姐您依旧是奴婢小姐,永不会变”
明月心头有些感动,却惊讶的发觉了萧童那句真正的解释竟是为了试探自己,她心下一凛,有些意外的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萧童,心头蓦地了然,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明月将萧童从地上扶起,轻擦着她的眼泪,道:“萧童,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解释清楚,但是这副身子的确是你家小姐的身子”这一刻,明月竟有些害怕萧童会离自己而去,毕竟她根本无从孤立。
萧童也没有再追问,仿佛一切早已知晓一般,吸了吸鼻子,却道:“其实,小姐的下一句词的意思的确为‘清晨花开’,清晨开的花必然十分娇艳,因而可比作美人,而经过一夜,花上必定回沾上露水,而这句话的意思便是‘美人流泪’”
帝都染血,美人流泪?明月愕然,却见萧童继续道:“当年,小姐写下这四句词时,意思有三层,第一二层您都已经猜到了,可是这第三种意思,却是说三年前木家灭门的惨案”
原来,三年前的那个寒冬,怀月国的三大势力起了冲突,以‘欧阳氏’为首,挑起了一场战火,‘暮氏’在‘欧阳氏’的支持下,向皇上递交了‘木氏’谋反的证据,一举将‘木氏’灭门。
木氏诛灭之后,如月贵妃也跟着遭了殃,‘欧阳氏’以‘怀月国’的‘圣祖家训’为要挟,威逼皇上废除了如月贵妃,并打入了冷宫,同时也用一碗藏红花剥去了如月怀有皇嗣的机会
明月听了萧童的叙述,却将思绪留在了其中一点上,那便是当年宫廷突然决定下嫁倾城公主,使得清漪成为帝都笑柄之时,正是如月被废冷宫与木氏满门抄斩之日,两件事竟离奇的发生在同一日,因此清漪才写下这样隐讳的词。
如此巧合,如此蹊跷,这段然不是一般的巧合,并且以今日与御昊天相见之时的情形看来,三年前的那一日必然还发生了是么,因为御昊天说自己已经待在后宫三年,并且已然失去了一段记忆。
并且萧童所说的不假的话,御昊天与清漪第一次相见之时的第三个人,又该是谁?
半个时辰后,明月终是撇下了心头的郁积,沉沉睡去,而萧童,在服侍明月用完药膳后守了一两柱香后也悄然的退出了寝室。
但萧童在离开寝室后,便扑进了自己的侧房内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连日来所担惊受怕的痛苦全然释放一般,她跪在自己的床前,手中捏着一枚玉环,几次想将它砸毁,却又紧紧藏于手心之中,不住抽泣。
许久,她才稍稍平静,哭红的双眸闪烁着无助与彷徨,一身零落的碧色长裙显得她那样的娇小,她缓缓起身,手中紧紧捏着那块玉环,忽地向窗外飞去,消失在了那片梅花林中
冷宫——
如月与身素白,站在屋外望着那惟独的一棵梅花树,伸出手,接住那一片一片凋零的花瓣,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三年前,御花园的梅花林里,她笑颜如花,依偎在帝王的怀中,倾听着他的温柔耳语,或许海誓山盟永远都没有保证,可是她的心,却依旧遗落在他的身上。
那年初遇他时,他如同神般的站在帝都天桥之上,而她,却只是一个无意中被他那双深眸虏获的女子,她知道,他的后宫,将是埋葬她一切美好的地方,可是她依旧选择了这条不归之路。
敛下睫,望着自己的脚尖,他说,只要三个月,她便可以再回到他身边,三个月好漫长
“姐姐”身后,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月心头一怔,微微回首,却看到了一身宫女打扮的萧童,她的神情先是一愣,随后惊喜道:“如仙”
萧童望着如月那张依旧绝色倾城的面容,不禁泪流满面,她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如月,哭道:“月姐姐仙儿好想你,好想好想”
如月的心头一阵酸楚,眼泪掉落下来,颤声道:“仙儿,你都长这么大了,仙儿,姐姐还以为,还以为你也跟跟爹娘一样”,如到此处,如月的声音几乎细若无闻。
三年前的那一场浩劫,如月以为这个世界上,她除了御昊轩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可是没想到如仙竟然还活着,如月望着如仙亭亭玉立的模样,心下感慨,当初她入宫之时,她还是一个小娃呵,四年,便让她出落得如此娇美。
想到了惨死的爹娘,萧童的心头猛然升起一股恨意,而后神情激动的道:“月姐姐,仙儿现在跟着清漪进了‘凝雪宫’,有朝一日,仙儿必然能为爹娘报仇”
清漪?如月心头一惊,脸色顿时惨白,她有些失措的道:“仙儿现在在宫中?并且跟随在清漪身边?”
萧童点了点头,但却秀眉紧锁,道:“月姐姐,你相信借尸还魂么?”,萧童想了清漪失忆后的种种表现,以及今日对她说的那番话,心头不觉有些疑惑。
“仙儿听说了什么?”如月的更为惊恐,她有些慌张的望着萧童,转天符咒是木家的独门学术,但是却是人世间最禁忌的巫术,它可以打破时空的规律,扭转前世今生的命运,但是起咒之人却要付出自己无法想象的代价,而这个代价远远不止削去剩下寿命的一般那么容易。
因为,木家祖辈根本无人尝试过,而木如月之所以能如此,是在她进宫之后,姨娘偷偷塞到她手心中的,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木氏的繁华,即便是使用转天符咒。
萧童望着如月惨白的面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她惊道:“月姐姐,该不是你”,而,如月的身子一颤,却不否认的点了点首
冷宫外,明月一身素白的站在红漆大门之外,一双冷清的眸子凝视着萧童与如月泪流满面的模样,素手轻抚着胸前的长发,寒风吹起了长裙,掀起满地的梅花,呼啸而过。
转身,伸手抓住几朵残梅,紧紧握在手中,轻盈的脚步上踩着粉红色的花瓣,缓缓向林中走去佛说,万般皆是缘,然若,这就是她的缘么?
凤栖宫内,皇后端庄而座,望向座在身侧的御昊轩,喜上眉梢,娇柔道:“皇上有些日子没到臣妾这来了,臣妾正想得紧”,说罢,伸手抚了抚了发束之上的凤钗,生怕就一丝不端庄的地方。
御昊轩悠闲的品着茶,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时不时敲击桌面,低沉的声音似若诱惑,道:“看来皇后果然是与朕心意相通,朕今日也突觉想念皇后,所以就来了”
皇后一听御昊轩的话,心头立刻雀跃起来,平日里清高自傲的神色也降了少许,但却依旧矜持的抿唇一笑,神色娇羞可人。
此时,门口的李公公走进殿内,小声道:“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充容娘娘驾到”
一听到欧阳充容到,皇后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眸中闪过一丝愤然与失落,但却依旧笑道:“妹妹怎么来了,皇上,今日臣妾还真是有福,不仅皇上想起臣妾,连妹妹也惦记着臣妾呢“,说着,面带三分笑的示意李公公请欧阳红玉进殿。
李公公点首,小心退出,在望见站在门口,一脸苍白的欧阳红玉时,笑道:“娘娘,正好皇上今日驾临,您赶紧进去吧”
从欧阳红玉的脸色看来,她已经听到了御昊轩的声音,脚下有些迟疑,秀眉轻拧,但既然已经通报了,她也不好再找借口离去,只能硬着头皮踏上石阶,款款踏进殿中,对着御昊轩与欧阳萧玉福了福身,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御昊轩淡笑不语,而皇后则是傲然的道:“妹妹多礼了,来人,赐坐”。
欧阳红玉的心头一阵泛寒,却笑道:“谢皇后”,而后缓缓走到皇后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然此时,皇后转首想对御昊轩说些客气话,却见御昊轩一派悠然的凝视着欧阳红玉微微低下的面容,刚才的欣喜瞬间跌入了冰窖之中,只闻一声甚关切的言语,道:“子辰身体不是?”
此言一出,欧阳红玉的心头一颤,缓缓抬首望着御昊轩那一双染满关切之色的眸子时,心头有些暖意,却又更为凄楚,她瞥了一眼一脸凝僵的皇后,浅笑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体健得狠”
欧阳红玉的一番话,让皇后的脸色有所缓和,但是御昊轩却转向皇后,语带谴责的道:“子辰身体有恙,皇后应当多关照才是,毕竟是亲姐妹”,说罢,竟站起身走向欧阳红玉,伸手扶起她,温柔道:“爱妃的手很凉,朕还是先送你回寝宫,至于皇后,还是他日再来拜访,可好?”
御昊轩突如其来的关切让欧阳红玉有些受宠若惊,但她心头也瞬间明白了皇上的用意,秀眉轻轻纠结,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御昊轩打断:“爱妃是否觉得那里不舒服?”
心又是一怔,又暖又冷,微微摇摇首,却见御昊轩已经将身上的明黄裘袍披在她身上,柔声道:“天气如此寒冷,爱妃当多注意才是”
“是,臣妾疏忽”欧阳红玉轻低首,随后却见御昊轩转身踏出殿门,于是便也无从顾及皇后,跟着走了出去。
然,身后,一声玉杯破碎的声音那样刺耳,使得欧阳红玉蓦地停住了脚步,却在见到御昊轩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大步向前,她心头一横,轻咬住唇,再次移动脚步
黄昏之时,萧童回到了‘凝雪殿’,但明月却什么都不曾提起,如同往日一般与她说笑,因为如月必然已经告知她所有事情,而萧童也决然不会背叛自己,虽有可能存有几分私心,可他们毕竟是站在一条船上。
晚膳之时,李公公匆匆而至,将今日发生在‘凤栖宫’的事只字不漏的叙述了一遍,而后小声道:“皇后娘娘派奴才去‘重阳宫’打探消息,奴才顺便到德妃娘娘这儿来一趟”
李公公话中的意思明月自然是明白,她浅笑着让萧童拿了许多赏赐塞进李公公的手中,却什么都没有吩咐,只道:“天色不早了,公公早些回去,免得皇后生疑”
“娘娘可有事情吩咐奴才?”李公公有些疑惑的望着手中的银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是德妃何以每次打赏却丝毫不吩咐。
明月瞥了一眼李公公,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轻道:“李公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将在‘重阳宫’看到的一切如实向皇后汇报便是”,说着,起身走进内殿,只道累极,想休息会。
萧童送走了李公公,面色有些难看的走到明月身边,神色有些忧愁,道:“小姐,那消息根本对我们毫无作用,为何要赏赐那么多?”,这个李公公现在愈发跑得勤快了,但是她就是不明白这个消息又何作用。
明月浅浅一笑,抿了一口茶,道:“这个消息值得赏赐更多”,说着,起身走到窗前,道:“看来我这一场病没有白装,皇上如今去挑拨皇后与欧阳充容的之间的矛盾了,看来我与暮慈,会安静一段时间”
“至于李公公,想来皇后派他去‘重阳宫’,皇上也必然早以料到,因此他在‘重阳宫’所见必然非常精彩,如此一来,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等着看皇后与欧阳充容如何撕破脸,可是”
说到此处,明月却有些疑惑。
“可是什么?”听到玄关之处,明月突然停下,让萧童不禁紧张起来。
而明月却依旧淡笑,抚慰道:“我只是疑惑欧阳红玉为何要顺了御昊轩的心,毕竟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该早清楚御昊轩的用心”
萧童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于是笑道:“许是欧阳充容也想气气皇后,要不然就是欧阳充容真的很爱皇上”
爱?明月眼眸闪烁了一下,随即抿唇,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如此,有些事情便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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