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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望着艾妮亚充满期盼的眼睛,少年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才有些哀伤的回答:“不行。”

  “诶?”艾妮亚吃了一惊,按照她预想的,以少年的性格这时候肯定不会拒绝才对啊。

  少年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不配做你爸爸。”

  这里要说明一下,少年绝不是认为自己年纪太小更适合做哥哥,被叫爸爸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点老才不答应的,和那些在街上被小朋友喊着“叔叔”问路,给人家指相反方向的人完全不同。

  既然艾妮亚已经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少年也不再掩饰什么了:“我对你实际上一点也不好,我可是一直都在找机会想要把你的身份告诉别人呢。你所有感觉我对你好的部分,实际上都是我为了安抚你不想受伤害所做的表演。而且,那些‘关爱’也并没有达到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关爱的程度。”

  艾妮亚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哦,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呢。但是无论如何,您确实对我很照顾,尽管这种照顾在您看来只是最低限度的关照,但对我来说却依旧是久违了的,仿佛家人一般的关爱呵护。无论您在做出这些行动之前的出发点是什么,但您对我的照顾却是确确实实的,这一点想必您也不会否认吧?”

  “论迹不论心吗?”少年小声自语了一句,然后说道,“我确实无法否认自己对你的那些关照,但那种程度的照顾远远及不上家人之间的关爱,我还是觉得我担不起‘爸爸’的称呼。”

  “在您看来,什么样的照顾才能算的上一个父亲对子女的关爱呢?”艾妮亚浅浅的笑着,完全没有因为少年不断的否认而生气,“家人之间的关爱不就是在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才能体现的吗?每次到人多的地方,您总是担心我的社交恐惧症,处处照顾我的感受;我不愿意出门您就帮我买饭,我不愿意打理房间您也不辞辛苦的帮忙,即便这样会压榨您大量的学习时间,甚至有可能导致您考试不合格,您也从来没有抱怨过;每次看到我长时间玩电脑都会提醒我注意,希望我能多锻炼身体……这些事情虽然看起来很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却正是我一直渴求的东西啊。”

  少年张嘴想要说什么,艾妮亚却继续说道:“当然对您来说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但请您不要忘了我在刚来到您家里时的那次实验事故,那时的我可是魔王,力量全在的魔王呢,您却像是忘了这一点一样,不顾自身安危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实验事故现场,想要将我救出去。您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

  少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如果那时换成其他人,我也会那么做吧。”

  艾妮亚微微颔首:“对啊,您就是这么……笨呢。明明我可是魔王,是不需要人保护的魔王,是可能随时引发灾难的魔王,您却对我也这么乱发善心,真的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少年没有说话,艾妮亚便继续说:“我知道,在那之后,您确定我失去了力量,于是就更加心软了,原本对我只是普通人的态度变得更加和善,更加照顾我。我不知道您只是在可怜我,还是将我当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但我在那时候确实将您当做可以依靠的长辈来看的。”

  “我没有可怜你。”少年分辨道,如果要说的话他对艾妮亚更多的是怜惜而非可怜,“在知道你还有社交恐惧症这种怪病之后,我也只是把你当做了一个需要人照顾的邻家小妹妹而已。”

  “即使是可怜我,我也不会生气的哦。”艾妮亚眼睛笑成了月牙,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角小小的虎牙让她显得活力十足,“当然,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会更高兴。”

  少年别过头去,不去看艾妮亚的笑脸,他担心自己会因为这如花笑靥而良心不安,会产生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的念头,而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说有什么错了,那一定是这个世界,这个充满了纷争战乱贫困阶级对立种族冲突的世界。

  “我得向您道歉。”艾妮亚这句话让少年忍不住回头看向她,“实际上我的力量早就慢慢恢复了,在来到勇者学院的第三天,我的力量就已经基本恢复完全了,但我却一直瞒着您,让您一直以为我还是那个失去力量需要人照顾的病弱的小孩子。对不起,我真的是太希望您能一直那样照顾我了,所以……”

  “没关系。”少年打断了艾妮亚的话,“不用再说了,艾妮亚,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那么接下来你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艾妮亚收敛笑容,满含期待的看着少年点了点头。

  “其实,我才应该是那个需要道谢和道歉的人。”少年思考了一下,因为害怕自己有所疏漏,所以他说话很慢,“我是个很普通、甚至和你相比可以算是很笨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你,被你强迫着做了勇者,让我自己来的话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成为勇者,从这方面来讲,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是你给了我走出村子,见识到更广阔世界的机会,或许你一开始也是在利用我,但这一路走来你从没有给我添过麻烦,还给了我秘籍,每天都抽出时间来给我讲课解惑,在遍地天才的勇者学院里,我至今还没因为成绩太差被开除,这些全都是你的功劳啊。”

  艾妮亚眨了眨眼,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

  “我照顾没有力量的你是我应该做的,但你教我魔法给我讲课却不是你必须做的,我本来应该对你心怀感激,对你更好才对的,但我却一直总想着你毕竟是魔王,一旦恢复了力量会如何如何,所以从没有真心对你好过,一直在想着怎么避开你向别人揭发你的身份。明明我这么差劲,但你却在刚才甚至还想着暴露身份的话要将我撇开,不把我牵连进去。仔细想想,除了魔王的身份之外,你和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你还更加懂事乖巧听话善良,我应该相信一开始说的话才对,你是个好孩子,是个为了理想而努力奋斗的好孩子,我不应该一直因为你的身份提防你的。”

  “您提防我是应该的,毕竟魔族和人族本质上还是对立关系,我学到的知识最终也无法避免让大部分魔族受惠,而这些知识让魔族受惠本就是你们应该避免的事情,即便是感情上有些不舒服,但理智上我也是能理解的,您不需要为此道歉。”

  少年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艾妮亚,你能告诉我,你研究魔导学究竟是为了什么吗?你的技术在魔族已经是一流了吧?为什么还要冒风险来这里偷师呢?”

  艾妮亚想了想回答道:“一开始的话,是因为妈妈的期望,妈妈希望我能继承她的专业学习魔导学,她曾经告诉我世界的未来是属于魔导学的。而在妈妈遇害之后,我的想法就有所转变了,既然世界的未来是属于魔导学的,那么魔导学一定能创造更加美好的明天才对,如果我能努力研究魔导学,将魔导学推向更高的山峰,那是不是就能更快的利用魔导学创造出一个种族之间没有战争,人与人之间能和平相处的新世界,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人会像妈妈一样被杀害了?”

  艾妮亚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天真,或许我一生都无法看到这个理想实现的那天,但我希望至少我为之努力过,不要到了生命结束的那天后悔自己连努力都没有过。啊,对了,现在的话还有个理由。越学习魔导学我就觉得世界的未知越多,我想要更加了解世界的真相的欲望就越炽热,所以我学习魔导学也算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

  少年伸手想要摸艾妮亚的头,但伸到一半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艾妮亚的爸爸了,于是想要将手缩回来,但艾妮亚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头顶,微微蹭了两下。

  看着在自己手掌下歪着头微笑的艾妮亚,少年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你,艾妮亚,如果是你的话,绝对不会将学到的魔导学知识用在制造战乱纷争之上的,所以,我要帮你。”

  “欸?”艾妮亚楞了一下,她不明白这时候少年为什么要说这个,毕竟她的身份暴露在即,即便她再怎么努力撇清和少年之间的关系,也没办法真的完全将两人的关系斩断,即便是最好的结果,少年也会被要求退学,终生都生活在帝国派出的秘密人员的监视之下,避免他外泄机密技术之类的。

  “洛依依毕竟没有直接拆穿你,或许她也仅仅是有了怀疑而已,魔王亲自潜入帝都勇者学院学习,这种消息无论谁听到都不会立刻相信的吧。我相信洛依依也是如此,既然她得到的只是有魔王来帝都的消息,而非精确的说明魔王潜入到什么地方,那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将你是魔王的嫌疑洗掉。”

  “您是想制造魔王现身在其他位置的假象,解除她对我的怀疑吗?”

  “没错。还有,不要对我再用敬称了,你不是想要叫我爸爸吗?”

  “您答应我的请求了?”艾妮亚眼睛一亮,兴奋的望着少年。

  “想要叫我爸爸的话,你最少也要像个女儿一样听话吧?那就先不要‘您’呀‘您’的了。”少年揉了揉艾妮亚的小脑袋,“还有,既然我是爸爸的话,那你就应该乖乖躲在爸爸身后,把所有的危险都交给我来应付,你应该相信爸爸能保护你才对,而不是想要跑出去替爸爸挡危险。”

  艾妮亚有些犹豫,她并不觉得少年能替她抵挡这种危机,真正遇到危险的话肯定是她这个魔王来保护少年的啊,不过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真的遇到危险也是到时候再说,现在嘴上答应也无妨:“好吧。爸爸你能叫我爱莉吗?其实比起父亲对我昵称的艾妮亚,我更喜欢妈妈对我的昵称。”

  “爱莉……”少年尝试的叫了一声,说出这个名字的他心底总觉得怪怪的,“可是我已经习惯叫你艾妮亚了,总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你叫我爱莉了……”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吧艾妮亚。”

  “爸爸。”

  “嗯?”

  “你能陪我睡吗?”

  “?!”

  “只有今天一晚,可以吗?自从妈妈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被抱过了,父亲一直忙着各种政务,这么多年连话都没有说上过几句,我们说话最多的一次反倒是我挑战他成为新魔王的时候……”

  艾妮亚眼中莹光闪烁,仿佛要哭出来一样,那渴求父爱的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的神情一下子让少年心软了,他将艾妮亚搂进怀里:“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早睡早起不要玩游戏了。”

  “……嗯。”这回答听起来有点勉为其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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