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所愿
众人起身参拜：“给皇后娘娘请安。”
玉烟染也规矩地起身行礼：“给皇嫂请安。”
“都起来吧。”皇后梳着十字髻，发顶带着九凤衔珠点翠金冠，配一对儿翡翠镂空花球形耳坠，身穿石榴红曳地襦裙，披着大红色绣金凤广袖长衣，金色的凤尾在衣摆和广袖上展开，每一根羽毛都精致秀美，在大殿上闪闪发光。
她随意地坐下，眼光淡淡地在贤妃和玉烟染脸上扫过。
“贤妃娘娘今日来晚了呢，可是身子不适？”对面有声音响起。
玉烟染寻声望去，是三皇子玉容汀的生母顾修华，她对于有皇嗣的宫妃印象还比较深。
看来这个顾修华和贤妃的关系不是很好呢。她的位置被玉烟染占了，只得居于其后，顾修华说她来晚了看起来是给她找了个理由，但将这细节特地拎出来说本身就会让贤妃很尴尬。
贤妃听了，温和地笑笑，扶了扶乌压压的云鬓，“许是昨夜没睡好，本宫年纪毕竟大了，不像你们这些年轻妃嫔精力那样充沛。”
玉烟染就看到坐在对面的顾修华涨红了一张脸，却不说话，其他妃嫔则抿着嘴轻笑。
她垂下眸子细想，两位皇子年纪差不多，可见顾修华和贤妃的年纪也差不多，但顾修华双眸暗淡，肌肤偏黄，比贤妃看上去要大不少，所以贤妃这番话是不动声色地嘲讽了顾修华不仅年老，还色衰么？
玉烟染不禁瞄了贤妃一眼，这个看上去典雅温婉的高位妃嫔，性情可并不如长得这样软善呢。
气氛有些冷，这个时候德妃笑道：“皇后娘娘，嫔妾听闻大殿下回宫了呢，还得了皇上不少赏赐，嫔妾向娘娘道喜了。”
皇后矜持一笑，目露欣赏，“皇上觉得涵儿不畏路途艰苦，愿意亲自去芒山考察，有好学之心，可堪皇子表率，就夸了他几句，本宫也觉得十分欣慰。”
“大殿下天生聪颖又好学，嫔妾当真羡慕，只盼着大殿下能多带着我们汀儿一些，省得他整日就知道玩和吃。”顾修华凑趣儿道。
“汀儿还小，你何必着急，”皇后笑着，随后略带深意地看了玉烟染这边一眼，“况且这性情和才华是天定的，就好比身份一般，急也急不来。”
“皇后说得是。”众人附和。
玉烟染有些纳闷，这是在说她？她沉住气，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贤妃，见她依旧优雅从容地喝茶，心中又一番感慨，学着她的样子也云淡风轻地饮了口茶。
“说起来，本宫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四皇子了，淑妃，渊儿还病得那么重么？”皇后关切地问。
淑妃道：“谢皇后娘娘关怀，这几日似乎好了些，昨日柔缈公主和大殿下都来看过渊儿，嫔妾瞧着他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玉烟染点点头，“我也瞧着四皇子的精神不错，一直兴致勃勃地同我说话，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病了那么久的人呢，兴许再过几天就会好了。”她说话的时候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在众人面上扫过，但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也难怪，在座的宫妃都比玉烟染大，无论是城府还是手段，都远非玉烟染能够想象。
“四皇子向来亲近柔缈公主，文英也是，总吵着要去找公主玩呢。”文英公主的生母芳容华跟着说。
“四公主还真是会找人亲近呢，”一个略微尖锐的女声响起，玉烟染和芳容华同时寻声望去，看见一张妆容精致艳丽的面容。
婉婕妤接着说道：“嫔妾怎么瞧着四公主平日从不这般亲近大公主和二公主呢？”
芳容华嘴角的笑意还没有退下，有些下不来台。文琇高傲脾气又大，文筝性格内向被动，所以文英对两个姐姐都不亲近，两位公主的性格大家都心知肚明，婉婕妤这样说明摆着故意为难芳容华。
这时贤妃轻轻一笑，接过了话头，“许是文英和柔缈公主天生有缘呢，这人与人因何亲近，本就玄妙得很，况且，姑侄、姐妹之间又哪有不亲近的呢？”
又一清灵声音响起，兰修容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可不是这个道理，不然婉妹妹怎会还是婕妤呢？”
她不经意间瞄了一眼贤妃的位置，意思很明显：若皇上同你与同贤妃一样亲近，你又怎会屈居婕妤之位？
婉婕妤的脸色果然变白了，扭过头不再说话，芳容华感激地看了兰修容一眼。
众人又很快把话题引到了玉兮捷身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十分热闹。
玉烟染真是觉得开了眼，她从未想过请安的场面这般热闹，真可用唇枪舌战来形容，和她们比起来，她和柔芙顶多就是拌个嘴架而已。
她发现，皇后和贤妃似乎分属两个阵营，唇枪舌战都围绕这两个阵营展开。阵营里的人很好分辨，坐在贤妃这一边的就是她阵营里的人，帮着她说话，比如兰修容和芳容华。对面坐着的就是皇后的人，比如德妃、顾修华和婉婕妤。
但也并非绝对，比如她很关心和留意的杨淑媛就和妍淑媛一起坐在贤妃下首，却自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话，看上去娴雅宁和，仿佛这些针锋相对都与她无关。
终于熬到皇后让大家都散了，玉烟染很想站起来伸个懒腰，但只能保持冷静地抿了口茶。
接下来，还会有皇子公主来请安、甚至有皇后邀请进宫的命妇来参拜，还要打起精神才是。
于是，玉烟染在凤藻宫一直坐到巳时末才被皇后放回来，她感觉全身都要僵硬了。
幸亏她向来不肯委屈自己，找了地方坐着，若是站一个上午，只怕她都不会走路了。
回宫用过午膳，略微打了个盹，被弦月叫了起来，免得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玉烟染梳洗一番，更衣完毕就去了太极宫。
刚到三省殿门口，许怀升笑盈盈地迎了出来：“给柔缈公主请安，公主有事要面见皇上？”
“本宫没什么事，只是养好病后想来给皇兄请个安。”玉烟染笑得诚恳。
许怀升有些为难，“公主，皇上昨夜没歇好，这会儿还在午睡，您看……”
“哦，那本宫就不打扰皇兄午休了，还请许公公告知皇上本宫来过。”
“那是自然，公主客气了。”许怀升面色瞬间轻松了不少。
玉烟染看在眼里，心中好笑，玉兮捷以为她是受了皇后的刁难来找他哭诉的吧？想必不止他这样想，整个宫里都是这样想的。
她有些留恋地转身离去，身上却放松下来。她本就不是来给玉兮捷请安的，玉兮捷厌恶她，她也懒得应付这位聪明又老道的皇兄。
出了太极宫，“正巧”遇上当值的展决率领禁卫军回来。
“给公主请安。”展决抱拳行礼。
“展大人公务繁忙啊。”玉烟染站在原地和展决寒暄。
展决挥手将禁卫军安排好，转身低声对她道：“那侍卫找到了，已经处理了。”
“哪个宫的？”
“霖华宫。”
“交代是谁指使的了么？”
“交代了，是杨淑媛。”
“嗯，多谢展大人帮忙。”玉烟染点点头，转身欲走。
展决虚拦了她一下，恳切道：“公主，将莲蓉带回钟灵宫并不明智。”他漆黑的瞳孔盯着她，神情肃然。
玉烟染点头，“我知道，但这兴许会让我知道点什么。”
他们就站在太极宫门前，不能逗留太久，玉烟染匆匆离开了，展决只得对着那抹纤瘦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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