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青簪携剑气 少年悲喜各由衷(一)
启盛八年岁末,长公主府。
快过年了,府上各处都显得忙碌,丫鬟小厮来来往往,连打个招呼都是匆匆而过。
碧湖后头一座原本安静的院子里传来一声高呼,惊了原本落在不远处松树上的出成群麻雀。
“花花不见了!”陶砾一脸懵然,转头对白弋道:“它快要生了吧?会跑去哪?”
白弋站起来,看着沉稳,其实脸上也有些慌。“它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得赶快找到它,否则遇到人的话,可能会攻击。”
府上到处都是人,如果遇到个小厮还好,若是遇到的是个小丫鬟,挠花了人家的脸就不太好了。
陶砾跟着站起来思索道:“百里
爱抱着它去湖边,去那边找找吧。”
“不,它应该往后山跑去了,它现在乖僻得很,湖边人太多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就在原地讨论了起来,最后也没能彼此说服。
两人身边的小厮彼此相看一眼,心道两位主子是傻了吧,这有何好讨论的,分头去找不就是了?
刚想到此处,陶砾忽然叉腰道:“白兄!不如我们分头找吧!可以找人帮忙,看看谁先找到,怎么样?”
白弋点头,“甚好,我跟百里一组。”
陶砾道:“那我去找翁誉和岳琮。”这两人都心思细腻,肯定比百里更派得上用场。
“倘若赢了有何好处?”
陶砾思索片刻拍手道:“那就去请长公主满足他们一个愿望吧!”
白弋想了想:“可以。”
站在院门口的萧玄泽和周恒衷:“......”
陶砾可真会想主意,变着花样去长公主那讨便宜,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观了,万一让陶砾先找到了花花,跟她提不合理的要求可如何是好?
于是他当即跨进院子,出声道:“本王也要加入,白弋殿下,本王来帮你吧。”
两人回过头,陶砾一见他,天生犯怵,又不想表现出来,梗着脖子道:“那周公子来帮我们吧。”
周恒衷一愣,他没想到这些王子们竟会主动带上他,缓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好。”
于是他们派人请了翁誉和岳琮,两队人都齐了后就分头行动了。
规矩是,可以向下人打听花花的去向,但不能带着下人去找,而且最后必须以把花花抱回来为最终获胜。
陶砾四人去了湖边后,先找了周围摆供桌香案的下人们打听,翁誉和岳琮笑眯眯地同众人交谈,其中一个穿绿袄的小丫头红着脸对两位殿下道:“清早起来的时候瞧见一只花猫朝假山那边跑了,不知道是不是你们问的花花。”
翁誉便道:“陶砾,还要劳烦你跃上假山看看吧,花花跑得快,我们未必能赶上他的速度,只有你会武最方便了。”
陶砾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四人转移到假山近前,小声唤起来,陶砾一跃到假山上,少年英姿利落,引来无数惊呼,许多小丫头都被他这身手看得满目崇拜,陶砾听见了,炫技一样在半空中又是一跃,落到了另一处假山上头。
别说,还真被他惊出一个黑影沿着墙根溜了出来。
“在那!快追!”陶砾带人往前跑,虽然说好了不许让下人帮忙,但众多丫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活自发跑去帮几位殿下了。
“等等!”翁誉说了两个字,见人都跑远了只好跟上。
一路人仰马翻,那只猫噌地窜上屋顶,马上就要消失在众人面前了,陶砾猛地飞上房梁,冲着那只小猫就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他抓住了猫尾巴,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一声惨绝人寰的猫叫,然后跟了一声惨绝人寰的人嚎。
“喵!”
“啊!”
一人一猫从房梁上一齐掉下,周恒衷和岳琮三两步跨上前伸手去接他,结果三人像是叠罗汉一样摔在了一起。
陶砾在掉下来的同时还不忘把猫护在怀里,这会儿它还被陶砾箍在臂弯中。
随后赶上来的翁誉和下人们愣怔片刻,便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挤了出来,弓着身子,照着陶砾的脑袋一掌招呼了下去,同时一声低沉沙哑的喵叫响起,花猫踩着三人一个跃身,再度窜上房顶,迈着优雅轻巧的步子不见了。
翁誉和周恒衷:“......”
“方才就想说了,”翁誉叹气道:“那个不是花花,你们瞧它腹部根本没有隆起,花花肚子里可是有小猫的。”
周恒衷忍着笑道:“你们弄出这么大动静,岂不是把花花往山上赶?”
陶砾狼狈地站起来,不服道:“没关系,咱们抓不到花花,白弋他们也未必能行,他跟湛王都是惯用暴力的,花花梦心甘情愿被抓才怪呢。”
此时白弋三人正一人拎着一串小鱼干四处溜达,跟陶砾三人的人仰马翻相比,他们像是游山玩水一般。
百里渔问:“花花会在这边么?它都没来过这儿呢。”
“我们不用特地去找花花在哪,只要花花最后不是被陶砾他们抓到就行了。南北跟着他们呢,一有消息自会通知我们,他们的身手跟我们没法比,最后一定是我们先捉到花花。”萧玄泽气定神闲道。
百里渔恍然大悟,白弋则看他一眼,淡淡道:“湛王殿下布得一手好局。”
萧玄泽道:“没什么,咱们身后也未必没有人跟着。”
百里渔回头瞧了一眼,好奇道:“有人跟着我们?我怎么没瞧见?”
白弋与萧玄泽对望,看到了彼此的意思,他们四人里,只有翁誉才会想到派人跟踪了,身后那个应该是翁誉的小厮青墨。
没过一会儿,一个影子忽然从他们身后掠过,带起的风声猎猎作响,但看那影子,显然是个人,不是猫。
萧玄泽气定神闲道:“走,陶砾他们找到花花了!”
百里渔立刻兴高采烈朝他指的方向跑过去。
被陶砾说对了,花花的确在湖边,就在湖上最高亭子的瓦顶上。
翁誉他们身手的确不如白弋三人,但他们的人缘绝对胜过三人,府上下人们听说这场较量后,都悄悄帮着他们。
白弋三人快步往山腰处赶,然后看到湖边围着许多人,齐齐往当初萧玄泽和玉烟染比武那个亭子上看。
“在那!”陶砾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假山上爬。
萧玄泽向前冲去,先他一步落在石堆上,回眸露了一个颇为挑衅的神色。
陶砾气得冒烟,“喂!明明是我们先发现花花的。”
“发现不算,抓到才算。”萧玄泽淡声道。
陶砾跟着迈上台阶,同他争分夺秒往亭子上冲,可很明显,湛王的速度绝对快过他,看来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然揭晓。
谁知就在萧玄泽刚刚腾起身子跳上亭子顶的时候,岸边嘭一声响,懒洋洋晒着太阳的花花突然炸毛,喵一声从亭子上窜了下去,一溜烟窜到了冰冻的湖面上,在白晃晃的冰上,瞬间跑了个没影。
萧玄泽眯着眼睛往岸边上看,众人随他的视线一瞧,发现翁誉笑吟吟地站着,脚边不远处正放了一个冒烟的炮仗,原来刚刚那声响是从这发出来的。
陶砾来了精神,哈哈一笑,纵身往冰面上跳,冬日的湖水冰层很厚,不用担心掉到冰窟窿里。
周恒衷和岳琮守在岸边,已经向花花的方向追过去,但很快就瞧见了白弋拦在前头,高速逃窜中的花花在前后夹击之下临时转了个刁钻的方向,喵喵着从南北脚边嗖一声窜过,害得南北和青墨撞了个满怀。
“快!它往那边去了,拦住它!”大厨房的一位妈妈喊了一声,让众人一凛。
刚才他们才在那边摆好了祭天的香案供桌,以及装饰在湖边的香树花木,费了好大的劲,因为祭天是过年的大事,为了祈求着一年风调雨顺平安如意,因此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家家对祭天都尤为重视。
而花花奔逃的就是那个方向!
但是她喊的时候已经晚了,众人眼看着花花从桌角处窜上了桌子,将桌上摆好的贡牌、香果、香炉,各种东西冲得东倒西歪,然后翘起尾巴将它们统统扫到地上。
于是眨眼功夫,空旷的湖边全是杯碗瓷器碎裂之声,满地狼藉,供桌前根本没眼看。
“......”众人不约而同心道,完了,要挨骂。
然而花花并未因此停下,它眯着绿幽幽的眼珠蹲在供桌上悠闲地舔了舔爪子,喵呜一声,像是挑衅,扭头跳下供桌,又跑了。
萧玄泽嘴角抽了抽,沉声跃到岸边,一阵风一样飘过,对众人道:“快追!它往纷纭居去了!”
众人如梦初醒,闯出这么大的祸事,若赶在长公主知道之前收拾好还有活路,不然他们都得遭殃!
可看湛王的架势,比试并未结束,于是陶砾也咬牙跟着跑过去,白弋拎着百里渔,速度自然慢,等一行人追到附近,陶砾和萧玄泽都快打起来了。
萧玄泽眼看着花花摇着尾巴踮着脚尖走进纷纭居,不由生气,回神凶狠地瞪着拉住他的陶砾,低吼道:“你放开!”
“不放!我又不傻,花花是我们队发现的,你不能半路截胡!”
“.......”眼下这是重点吗?
“咦?花花?”玉烟染的声音从院子里轻轻传来,如滴水穿石一般轻灵,让人心旷神怡。“你怎么在此处?”
萧玄泽和陶砾同时一僵,对视一眼,都默默松开拳头,对从远处而来的白弋、翁誉几人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几人同时止步。
“洞庭,你去瞧瞧猫舍那边怎么了,花花不是要生了吗?怎被放了出来?”
“是。”
“长公主!”烛夜气匆匆从门口进来,大声喊道:“都反了,这些殿下闯的祸事!他们把祭天的香案打翻了,这可是不祥的预兆,不祥啊!眼下该如何是好?”
“啊?怎会如此?”
“湛王殿下、翁誉殿下,你们倒是进来解释解释呀!”烛夜气呼呼朝外头喊。
玉烟染吃了一惊,他们就在院子里头?
萧玄泽和翁誉忽然被点到,下意识彼此望了望,一息,两息,三息之后,萧玄泽率先活动,面无表情迈大步经过众人,边走边道:“都想什么呢,还不快撤!”
“湛王殿下!”纷纭居中传来一声忍无可忍的娇喝,吓得花花再次一声喵呜,而萧玄泽已经带着众人溜了个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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