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兄友弟恭

　　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桌案上洒满了阳光。案板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转过头去，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

　　伽叶跪坐在梳妆台前，手撑着脸颊，进入了甜甜的回忆之中。一年前的一场宴会中，她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深沉内敛的男子。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容光焕发，身形和面容都保持的很好。

　　不同于那些小年轻的单纯幼稚，也不像那些老男人的圆滑世故，他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成熟稳重的气质，让人难以忘怀。起初也就那么轻轻一瞥，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知这个男子在暗地里悄悄观察自己。

　　“哟，这不是独孤家的大女公子吗？怎么也不过来和我们姐妹几个唠唠家常啊。”一个贵妇阴阳怪气的说道。

　　另外一名少妇，轻蔑的回道：“哎，人家可是千人追万人迷的，挑夫婿都挑花眼了，哪会愿意搭理我们这群妇人啊。”

　　“可不是吗？有些人啊，别看表面风光。父兄不在，没有人当家作主，只好呆在府中当老娘而眼看着别人一个个当新娘。”话音刚落，众贵妇一齐低声嗤笑起来。

　　伽叶本不屑搭理这些整天无所事事、搬弄是非的女人，不过看她们一再得寸进尺、没完没了。伽叶觉得有必要让这群女人闭嘴了。

　　伽叶转过身，微微抬了抬下巴，注视着左边的那位贵妇，平静的说道：“姚夫人，贵府刚添新人，庶务繁忙，理应无暇分身才是。夫人如今却悠然自得，看来贵府新进门的那位美姬正得盛宠啊。”

　　那贵妇听到此话，一阵气急，想要辩驳，却一句话也没想出来。只好愤愤的别过脸去，不再言语。

　　随即，伽叶微微笑了笑，看向右边的那名贵妇：“谢夫人，前段时间因妇言有失，被夫君禁足月余。如今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夫人为何不好好珍惜机会，非要在这兴风作浪呢。”

　　那贵妇被她这么一说，心头一颤，又羞又急的低下头，默然无语。伽叶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冷笑，视线扫向中间的少妇。那少妇对上伽叶锐利的眼神，心虚的挪开视线，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至于我独孤家的事，就不劳各位夫人操心了。夫人们有这空闲，还不如给自己多谋划条后路，这样或许比较划算。”伽叶冷冷的说完，转身施施然离去。

　　没走几步，伽叶才发现一双深邃的眼睛始终在盯着自己。那名中年男子，面带微笑悄悄的丢下一句：“独孤家的女子，果然与众不同。”然后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此后，这个男子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知道爹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很满意这样一个夫婿。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希望俩人能天长地久，共结连理。

　　这边伽叶正在幻想着美好的未来，那边宇文护却在心头犹豫不决。如今他的府邸中已经有一位和他相敬如宾的正妻元氏，这些年来，元氏一直谦恭有礼，不争不妒，把后院打理的井然有序，又给自己诞下一群儿女。

　　日子本该就这么幸福美满、波澜不惊的过下去。只是独孤伽叶的出现，在他平静的生活中激起了一阵涟漪。起初，对于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他也只是有一丝丝的欣赏，觉得她身上的那种孤傲清高让他充满了征服欲。

　　后来，打探之下发现她居然是独孤信的长女。心下思量着也许可以利用一番。于是，他慢慢的花些心思接近她，只是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慢慢深陷其中。宇文护的思绪随着脑中一个个片段，倒回了大半年前。

　　树林中，透着寂静，抬头仰望，阳光正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射下来，像繁星在空中闪烁，有些刺眼，却十分晶莹美丽，透着不可捉摸的静谧。照射下来的光影，若隐若现的左右悠扬地晃着，那躲在灌木后野兔，用胆怯的眼神张望着四周，不只是要出来觅食还是来附近欣赏着唯一一片诱人的风景。

　　树林的一片空地中，一个妆容素淡、英姿勃勃的年轻女子收起了弓箭，放在马鞍左侧的口袋中。身后的中年男子见状也收了弓，跟了上来。

　　“这段时间，你我似乎太过于有缘了些，到哪好像都能遇到你。可别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碰巧。”伽叶抬起头望向天空，缓缓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冷漠与不屑。

　　宇文护轻轻一笑，神色自若地说道：“当然不是，这一切都是在我的预料之内。”

　　“这么说，你在算计我？”伽叶转过身，直直的盯着宇文护的眼睛。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异样，心中倒是有些欣赏和好奇。转念又继续说道：“不过，你倒是挺坦白的。”

　　“和你这样聪明的女子说话，还是坦白一点比较明智。不过我这不叫算计，一个男人爱慕一个女子，用些无伤大雅的小伎俩，这叫追求。“宇文护哑然嬉笑着走近伽叶，悠悠地说道。

　　“就靠一些这样的伎俩，就想打动我？”伽叶背过身，冷嗤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宇文护痴痴地望着伽叶的背影，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的。”

　　“那好，我们走着瞧。”伽叶也不甘示弱的回道，话一说完，随即翻身上马，纵马慢行。宇文护轻轻摇了摇头，淡然一笑，也跟着上马离去。

　　清晨的天空里沁着微微的芳馨，夜雨涤尽了一切的尘污，连带着把茉莉花的清香也在濡湿中渲染开了，随着风儿飘溢，飘进了每一个呼吸的毛孔中。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着劲装，背着弓箭骑着骏马，扬尘而去驶向了郊外。她身旁同行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白须美，意气风发，同样一身华服劲装，身后背着弓箭，往城外飞驰而去。

　　俩人似在赛马一般，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双方争斗半天也没有分出胜负，宇文护对着伽叶狡诘一笑。伽叶似是受到刺激，不服气的驾马飞驰，想要超越对方，好打压一下那嚣张的气焰。

　　宇文护轻轻松松的紧追其后。不知道飞奔了多少里，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伽叶终于觉得有些累了，两人放慢了速度，跳下了马，牵着马缰，信步闲游。一路上倒是相谈甚欢，伽叶的心也开始慢慢软化。

　　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伙盗贼，将两人团团围住。伽叶这才发现，刚刚俩人只顾着比试，竟无意中闯到这陌生的荒郊野外。宇文护和伽叶对视了一眼，抽出了随身的佩剑杀向盗贼，伽叶取出长弓一箭一箭射杀贼众。

　　俩人合力之下，有惊无险的杀出一条血路。劫后余生的俩人相视一笑，彼此倾心。宇文护望着这个危难时刻，临危不惧、沉着冷静的女子，内心一阵触动。他似乎忘了，这一次的意外本就是他计划好的一次英雄救美。

　　可是如今，当假戏成真，宇文护却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独孤信已经回长安了，一同被召回来的还有自己的堂弟宇文毓。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伽叶很快就会逼自己表面心迹。

　　自己是否该实话实说，不再隐瞒伽叶呢，如果真这么做伽叶会不会离弃自己。只是，如果继续隐瞒怕也瞒不了多久了，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

　　宇文护双手背在后面，在房间中踱来踱去，忧思半天，却始终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他没有料到这一切发生的这么快，快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正在神思不定之时，伽叶的暗信悄然而至。宇文护一时竟忘记了先前的烦恼，欢天喜地的换好装束，兴奋的出了门。

　　“阿护，我爹他终于回京了，以后应该都不会再离开我了。”伽叶开心的向宇文护诉说着。

　　“很好啊，以后你就不用再天天挂念了。”宇文护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尽量保持着正常的情绪。

　　“嗯。”伽叶赞同的点点头，还沉吟在自己的快乐中，并没有发现宇文护的异样。“阿护，我爹问起了我的婚事，我该怎么回答他？”

　　“是吗？”宇文护有些心虚，明知故问道：“你没有说我们的关系吗？”

　　“我想让你亲自处理这件事情。“伽叶低下头娇羞的说道。

　　宇文护内心有些紧张，却装的很淡定，耐心地劝道：“伽叶，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我知道，这也不急在一时，我会等你的。”伽叶听宇文护这么说，以为他答应了。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宇文护看着伽叶脸上天真的笑容，心里五味陈杂。刚想出口的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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