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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额头贴符


    悲风道,“师父已经托老总管传话了,应该明日得见。”

  长生笑道“那就好。”悲风问她白日若是得闲能不能来找她说说话,长生答应了,悲风心里喜滋滋的走了。

  她把最后几盏灯笼吹熄,那几位老人家感谢长生帮忙,去厨房取了些茶点送他们吃,算是宵夜。姜曲道吃这点心不能待屋里吃否则也就是普通茶点,要待屋外对着月亮这才叫诗情画意。长生其实想回房,因为总觉得重名在监视她一般,她突然觉得自己像囚犯,没自由了。

  姜曲带他们去了一处死角。

  廊下是有位置能坐的,但屋檐遮住了月亮,姜曲便提议坐空地。只是姜曲走进月色笼罩之中,一抬头,却没有那花前月下的闲情逸致了,他是最不喜欢毛月亮的,朦朦胧胧被水汽罩着一般。长生抬头望,她也不喜欢这种月亮,像放得久了坏了长了一层白毛的大饼,会让她想起那晚被一群僵尸穷追不舍。

  姜曲道,“这种月夜最是容易招惹那些魑魅魍魉了,都跑出来吸收月光精华,你们自己要注意些。”

  ……

  长生睡时是把窗户打开的,因为觉得屋中闷热。还没睡熟,也就半睡半醒之间刮来一阵大风,把她支木窗的杆子都给刮掉了,杆子落地一路滚到床边。长生弯腰捡了杆子,光着脚想去开窗。结果把木窗撑起,看到院里那拱门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好像是灵秀。

  灵秀的样貌在她脑海里已经是很模糊的,所以她也不肯定。可一想,灵秀不是在他们安葬了洞里所有的尸骸后,升天了么?她穿好鞋子,出到外头。灵秀被拖进寓王洞死法惨不忍睹,若是一下子就了结了命,倒也是痛快的,但她却是先被咬断了手脚,忍受了极大的痛苦,气息尚存,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才被整个吞进那只寓王的肚子里得了解脱。

  长生瞧见她半个身子藏在拱门后,另一半身子袖子和裙下是空荡荡的。

  “你是灵秀?你不是投胎去了么?”灵秀朝她招手,好似是要让她出了拱门外。长生摇头,“晚上不能随意走动,我要守这里规矩。你还是白……”

  她本来想说让灵秀白日来找她,她也是睡傻了的,这鬼一旦照到阳光就要灰飞烟灭了,灵秀怎么可能大太阳底下活动。她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要是有事想跟我说,要不你明晚再来吧。我明早先跟总管说,许能破例一次。”

  灵秀似没听清她的话,还是不停的朝她招手,长生又重复了一遍,“你还是明晚再来吧。我答应了不会乱走动,要是言而无信,日后是要掉牙齿的。”说谎掉大牙,她暂时还不想没了牙齿去嚼吃的,那是很凄凉的。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夜风中突然飘来了木鱼和念经声,知道是佛经,是因为她听到了阿弥陀佛四个字,长生想着估计是无机和尚在诵经。因这木鱼声太过响亮,其他房是一个接一个被吵醒了,一间房接一间房点亮了蜡烛。

  弗恃喊道,“闭眼睛。”

  长生这些年已经是被教导得听命令听指挥,脑子还没反映过来,眼睛已经接收了指令闭起来了。只感觉有粉末刮过自己的脸,那味道又呛又辣又咸的,好像撒的是辣椒粉和盐的混合物。长生呛得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再开眼灵秀已经不见了。

  弗恃道,“你在怎么尽是招来妖魔鬼怪,真是半点都不能省心。好在你有乖乖的听话,没跟着那女鬼出去。”

  “我见她好像有话跟我说。”这要是其他的鬼,她肯定不会靠近的,主要还是因为认识的,她也就没往其他处想了,她曾在这点上吃过亏,但好了伤疤又忘了疼了。

  司马鹿鸣姜曲怜玉,包括余筝涟,因为房间里闷热都是退了衣服睡的,总不能光着膀子出来,穿好衣服穿好鞋子出来,已是风平浪静了。几人不禁反省,薛家高床软枕,睡得好的同时降低了警戒,实在是不应该如此疏忽大意的。

  弗恃还在教训长生,“那也不能随随便便跟鬼搭话,她估计是想上谁的身,只是院里不是收妖的和尚就是得道的道士,她怕是有所忌惮才想把你引诱出去。好在方才那和尚念经扰乱了她,我才这样容易就得手。”

  “那师父,你是把她送去投胎了么?”

  弗恃难得的严肃了脸,“那和尚方才念经想度她到阴间地府,但还是被她逃了。这女人死前定是有很深的执念,她若不是心甘情愿的,想要超度,只能是强行。”

  强行?要是负隅顽抗,弄不好,魂飞魄散都是有可能的。弗恃道,“你还有心情担心那只女鬼。”他摸出一道黄符,舔了点口水上去,贴长生脑门上了。“我没说能撕下来之前,不许你撕开。这张符要是掉了,为师就再贴两张上去。”

  长生闻言,赶紧用手摁住额头的黄符,以防它因各种意外飘落,可是这样她的眼睛给挡了,这样她看不到路啊。“师父……”

  弗恃口气强硬,“贴着。”要是那女鬼再找来,有这道符在安全些。

  长生不敢回嘴,也只好贴着了。

  薛宅的人睡得早,起得更早。长生刚起床要去打水洗脸时,薛家的仆人已是周到的把水和早膳送过来了。长生去开门,那两个老人家看到她那模样,额头一道黄符,宛如被镇住的僵尸女鬼,有些被吓到。长生把符掀起些,露出一双乌黑的眼,才看清楚两位老人家的表情,“对不住,吓到你们了。”

  “姑娘好好的怎么贴道符在头上,年纪大了不禁吓,胆子小些怕都要被吓破胆的。”

  长生心想,她也不想贴的,有这符在,吃东西和走路都不方便,但师父发话了她又不能违抗,她只好不停跟老人家赔不是了。

  老人家笑道,“姑娘快吃吧,吃完了请到前厅,我家主人有请。”

  姜曲和怜玉来了几日都没见过那当家的模样,长生对这神秘的当家也开始有些好奇,主要的是她还想见了当家,想讨那几把断刀。

  终于能见一见庐山面目了,她两三下就把馒头白粥吃完了。

  司马鹿鸣和姜曲他们已经在门外等了的,本是要喊了弗恃一块去,弗恃却道,“这世上可没有平白得来的好事,我又不贪图人家东西,不过是陪着来的,你们要去就自个去吧,我还要睡呢。”说完翻了个身大字型躺着,再没动静了。

  长生他们也知劝不动他,就只好自个去了。余筝涟这大弟子领头,他们跟在后。其他人都已经聚在前厅了,到的时候已是人声鼎沸的,又多了几个门派住进薛家来的,只是今儿一早住进来的长生一个都不认识。

  长生看不清路,踢中了门槛差点摔跤,好在司马鹿鸣扶住了。又是帮她把符稍稍往中间折了一下,露出一双眼睛。让她等一下回去再把符压平就好。这样既能看清路,也不算违了师命。

  长生笑道,“谢谢师弟。”

  厅里的椅子都已被辈分高的坐了,尤其药愚来得最早,占了个最靠近主座的位置,就打算一会儿争得个先发问的权力。而那无机和尚谦让,并不想与他人争抢,所以选择坐在了最后。

  姜曲小声道,“佛家弟子不是已四大皆空,世间一切不能动摇其本心了么,一心一意修佛的人心无旁骛,怎么还来凑这热闹。”

  怜玉道,“谁说佛家弟子就不能凑热闹的。来感受感受这氛围又不是什么破戒的事情。共襄盛举,说不准一会儿拿出什么兵器,也适合大师他们用呢。”

  长生跟着余筝涟默默走到一旁,司马鹿鸣他们生得高,视线范围是毫无障碍,长生却是生的有些矮,只好弯腰从那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瞧。

  倒是终于能见那薛家当家生得什么模样了。

  她见过的铁匠人是靠近火炉,光着半个膀子,露出比她大腿还要粗的胳膊,把烧红的铁器放到铁敦上不停敲不停的打,一般长得都是健壮粗犷的。

  但这位薛家的当家长得有些出乎意料的细皮嫩肉,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就坐在厅的中央,穿着一身黑色衣裳,有着跟宅子里的老人家一般惨白的肤色,就像好几年没晒过日头一样。

  转念一想这位薛家二少爷日夜颠倒,过着和他们正相反的生活,是白日休息,夜里打造兵器的,所以生得比她白皙也是正常。

  她小声问,“这位二少爷叫什么名字啊?”

  她想着今日聚在厅里的人,多是有求于这位二公子的,当然也包括了她。说不准会按着辈分按着顺序一个一个轮着上去说话,而就算不能与每一个都搭上话,她也是要挤上去问师父那几位药材的下落的,要知道了名字才好称呼。

  姜曲笑她迷糊“你怎么现在才想起要问,这位二公子姓薛名怀让。”

  怜玉道,“据说这位薛当家足不出户也知天下事,要不等会儿我也去问一问。”

  “你能问什么。忘了上回的教训了,你也不怕问出的一段“大好姻缘”不是月老拉的红线,而是兔儿神做的媒。”姜曲可还记得上回那丑事的,头一回被男的占了便宜,吃完了他豆腐还请他吃了拳头,当真是欲哭无泪。

  怜玉喊道,“呸,我喜欢的是姑娘。”这点可要重点强调的,否则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余筝涟受不了他们两个的多话,严肃道,“忘了下山前掌门和师叔怎么交代的么,能不引人注目的,就不要引人注目,玉虚不需要我们出这风头。”

  长生知弗恃若不在,就是余筝涟做主的,她道,“我想去问师父的药材哪可以找到,可以么?”

  余筝涟同意道,“可以。”

  长生得了准许,便是集中了精神注意动静,周围的声音安静下来了,因为那薛家二公子老气横秋的发了话,“虽说家事不可外扬,但各位都是知情的,瞒也瞒不住,既是跋山涉水,不辞千里而来,自然是要待各位如上宾的,这几日便安心住下吧。”

  药愚道人开门见山,抱拳道,“贫道不想欺瞒薛当家,此次来有事相求。”

  薛怀让以礼相待,先让下人上了茶水,才道,“请说。”

  药愚道,“我师徒几人在路上中了咒术,这真面目无法示人,听闻薛当家博学,想问是否知晓解咒的方法。”

  “大夫诊治也要望闻问切,药愚道长只说是中了咒术,是什么咒术却无法三言两语说得明白清楚,我总要看过症状才知道是否有办法。”药愚心想要看症状?那不是要他在众目睽睽下撤了障眼法,露出牛头,那可是要颜面尽失的,不得,不得。薛怀让道,“若不便显露在人前,稍后,我可以私下为几位道长看看。”

  长生觉得这位薛家当家好像还挺好说话的,其他人怕也如她一样的想法,想着薛怀让有求必应,便是争先恐后的说了所求。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要求都有,有寻人的,有寻物的,但大部分的则是来讨兵器的。

  长生正打算往里挤,以她的力气要排开险阻,挤到那薛当家跟前不难,但还没付诸动作,那薛当家又是再一次发话了。

  “既是五湖四海都能相逢在一处便是朋友,若是能帮我一定会帮的。但之所以薛家的兵器另如此多人趋之若鹜来讨要,便是因为薛家铸造的刀剑都是精益求精,永远只留最好的一把。我近来耗尽心里倒是打造了两把刀,但只有两把,怕是不够这么多人分了。各位都是薛家的上宾,我实在不想得罪哪一位,这样吧,来场比试,胜利的人,我会尽我所有满足他的要求。”

  药愚楞了一下,“薛当家……”

  薛怀让打断道,“我是真心想帮道长的,只是实在没想到人人皆是有所求,而我一个实在无法实现所有人的所愿。便是要一视同仁了,否则难服众。”

  给长生送粥和洗脸水的两个老人,每人手臂上架着一把大刀走了出来。

  姜曲一眼看出了伎俩,轻笑道,“还真是让师叔说中了,这贪心就是害人不浅,人家这是一早挖了坑等着人往里跳了呢。什么比试,分明是想试刀吧。”

  长生疑惑,“试刀?”

  姜曲暂且卖了个关子,“你看下去也就知道了。”

  厅里桌椅板凳多,若要在这里动手,拳脚怕不怎么好施展不,大伙便是移到了院内,正正就是那“一刀两断”那。薛怀让又重新说了规则,规则也简单就是赢了他两个家仆即可,用哪种武功路数不限,使哪种道法仙术也不拘,只要是有求于他,男女老少皆可一试。

  唯一点他言这并不是生死相拼的武斗,希望点到为止。

  那两位老人家各自拿了大刀,一左一右似门神站着,老眼昏花的模样,驼着背眯眼只等哪一个先上来比试。长生还记得他们二人腿脚不便利,好似即便是慢慢走都踉踉跄跄的,要怎么比试?

  长生左右张望了一下,其他人迟迟未动,皆是认为薛家二当家派出来的,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贸然先上去就怕没有胜算,都是在等着,等着别人先上去比试,观察过后也就知己知彼了。

  药愚道人和无机和尚上前。

  一人持刀,一人持禅杖。

  姜曲得意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位无机大师果真也是有事相求。”

  怜玉心中激动,难以压抑,“这两位可都是高人,这千载难逢的时候被你我赶上,也算我们运气好。你就别废话了,仔细看,今日定是受益匪浅。”

  无机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禅杖顶上有四个铁环,一晃动起来便是响动个不停。长生记得那时那无机大师把禅杖交给弟子时,那年轻的小弟子接得是轻松自在,并不见有吃力的神情。

  长生便也觉得禅杖应该重不到哪的,但落地时竟如千斤重物坠地,击起青砖上的尘土枯叶。也就不知道到底真是那禅杖重,还是无机大师佛法修为厉害,使得这禅杖到了他手中便是不同。

  而相比之下,药愚道人手里的剑就有些普通了。

  弗恃说过药愚的兵器与众妙比试时毁了,所以至今都在找好使又顺手的兵器,但找到了今日仍未能称心如意的。

  看人从他平日言行举止也能看出一二,如药愚道人,是宁缺毋滥之人,执着异于常人,所以找不到满意的兵器他便宁可不使的。今日这剑也不知是他从那处暂时借来使的。

  药愚道人和无机大师定在原地,那两个薛家的老仆也是动也不动,如老僧入定那般,这样的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维持许久。

  怜玉双目炯炯,满满的都是佩服之意,“这高人过招就是与众不同,我们这般的,要是打架,拿了利器便是二话不说的开打了,哪里能似这几位,除了比拼修为还有比拼耐力。”

  周围的人一听怜玉这般分析,皆是点头觉得颇为有道理,之前还在想为何似点穴了那般,不动,但四目想瞪。原来是这高手打架,是和他们这种没达到那境界的人打架是大大不一样的,光是这打架的顺序流程就不同。

  如此大伙就是耐心等待着开始。

  长生歪着脑袋瞧去,见那两位老人家原本眼睛半眯,渐渐的渐渐的已是全眯了,很似打瞌睡的样子。

  隔壁有位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小弟子低声说了一句,是不是睡着了?便是被同门训斥,高人过招气势便是如此的,所谓兵不厌诈,闭眼有可能是在想着招数对策。

  长生想着许是她经验不足又加上愚钝才会也以为是睡着了,大庭广众下果真还是少开口为妙,倒也不是怕暴露自己蠢笨,而是怕给玉虚摸黑。

  薛怀让下人将茶几也搬到院里,觉得阳光又清晨的柔和开始慢慢变得刺眼起来,他便让人去取了伞。饮了茶后,将杯子重重往茶几上一搁,便是撑了伞这样。

  两位老人家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

  先是无机抓起禅杖向前,他对阵的那位老人家由始至终没移动位置半分只是举刀挡。无机先是用禅杖将刀拨开,又是用压将刀压在地上。突然觉得这一位跟他们想象的深藏不露好似不一样。

  众人见制服得这般容易,皆以为无机这场是要胜了的。刚要呐喊助威叫好,便见那位老人家手腕向上一台,刀子直接将禅杖上锁住它的环给断了。余筝涟不由赞道,“果真是件好兵器。”

  刀子和禅杖碰击着,那位老人手有些发抖,力道也是不够,但几下子砍下来,这法杖推、截、劈,几个使法下来,竟是连铁制的杖身都出现几道痕了。

  而药愚,也是冲上去,倒是来势汹汹。可惜他的剑连五下都没撑住,就断了。这下子只能是空手接白刃了。

  姜曲嗤之以鼻,“卑鄙。”

  长生不知他所谓的卑鄙指什么,余筝涟道,“这两位老人或许连过些功夫底子,但毕竟年迈,又不懂得法术,怎么可能是药愚道人他们的对手。你没发现么,药愚道人和无机大师攻时,他们防也不防直接是露了破绽但道人他们防时,他们便故意用刀去砍他们手中的兵器。”

  长生了然,压低声量,“这就是姜曲说的试刀?”

  司马鹿鸣道,“药愚道人和无机大师心慈手软,怎么可能真对年迈的老人下手,越是露破绽越是不忍心。”

  那薛家当家怕是早知道这点,才会这样放心就派了两个老仆应付。这两把刀子确实厉害,但落在力衰行动又是不便的人手里,发挥不了全部的优势。若道人他们狠得下心,要赢也是在这一招半式之间而已。

  但,就正正是他们狠不下心,才会打了这么久还分不出输赢。

  悲风喊道,“师父,若打不得,用法术行么?”那薛当家不也说道法仙术也不拘么。

  药愚骂道,“要你多嘴!”他自然知道能用道术,但他常常使的都是降妖除魔杀伤力极大的法术,要招来水火,对方定是招架不住。他如今便是一边躲,一边想着怎么样的法术杀伤力最小。

  想着便是往后退,老人眯着眼,瞧得并不清楚。

  药愚摘下一片叶子,将它用障眼法化了人形,也不必真要栩栩如生一定要与他一模一样,有四肢脑袋即可。反正薛家老仆也瞧不清楚。那叶子虽是化了人形,但长生记得弗恃与她说过,障眼法骗的就是人的眼,本质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所以叶子轻,它化的人身也是轻飘飘的,不过眨眼就顺着风飘到薛家老仆人跟前,那老人家朦朦胧胧见有道人影接近,以为是药愚便是挥刀。

  障眼法随即而破,变回了叶子飘落到地上,绿叶被横腰砍成了两半。药愚便是趁机绕到老人身后,夺下了他手中的刀子,他这一仗便算了结了。

  刀子握在手中,左右挥了一下,心中感叹果真是件神兵利器,若是有这刀子,定能打赢了众妙。药愚目不转睛盯着刀锋,刀身在阳光下竟是闪着寒凉的冷意,他发现自己动了些私念想据为己有,于是立即强迫自己断了此邪念。

  他把刀子交还给薛怀让,心里想着他虽是有来求兵器的目的,但这把刀子是万万不能再碰了。

  场内只剩无机大师一个,便见他弃了禅杖,合该着那禅杖今日是寿终正寝的命,无机的弟子上前要接,双手虔诚的捧着,却是发现已经是断了。

  无机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站原地开始念经,长生其实还挺喜欢听佛经的,虽然对牛弹琴完全听不懂在念什么,但跟她听道经一样,觉得内心十分祥和舒服,舒服到想睡。

  所以她的道法才学的这样差劲,因为每每弗恃与他们详细讲解个中奥妙时她老是会睡着。

  “该不会是弃权了吧。”有人这般议论。

  这佛经越念越急。

  长生揉揉眼,勉强自己打起精神不要瞌睡。司马鹿鸣和姜曲他们神色不太好。尤其是看到其他人捂住耳,依旧是挡不住这振聋发聩般的难受,几乎要摔到地上打滚。都冷了脸。

  司马鹿鸣冷着脸皱眉是正常的,可姜曲和怜玉也这样,那可就不怎么正常了。余筝涟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闭眼念起道经静心,他这般做了,司马鹿鸣他们也如此这般,才稍稍缓和了烦乱。

  姜曲咬牙道,“这无机大师的醍醐灌顶当真是厉害。”

  怜玉道,“好在没用全力,否则别说聋了,怕是脑袋都要裂开。长生师妹,你快也跟我们一样念道经,千万可别全神贯注的听无机大师念的,否则耳朵受不住。”

  长生见怜玉说得这般严重,赶紧要跟着念,“道……道……”只是她记性越发退化的严重了,只记得第一个字,后头的是什么已全忘了,“道后面是什么了?”她问。

  姜曲道,“只希望那位老人家快点败下阵吧,否则难为的都是我们这些小辈。”

  长生明白了,原来无机大师念经是想要叫那位老人家受不了自己认输,可是——“那两位老人家不止眼睛不好使,耳朵好像也不怎么好使,这佛经不晓得他们听不听得清楚。”

  她十分疑惑的问出了口,不知无机是否是听到了,总之诵读声戛然而止。老人家佝偻着背,茫茫然的模样,怜玉哀呼他们白白吃了这苦头。

  无机和尚脱下袈裟掷去,老人家果真也是上当砍了过去,袈裟被利器割开,无机和尚甩动袈裟,就见那红色的布缠住老人家的手,一下就被绑得结实,也被无机和尚夺走了刀。

  薛怀让道,“二位赢了。我自当是言而有信,请随我去,为二位解惑必定是知无不言。”薛怀让见其他人骚动,只因皆有所求又没被安排去比试,他们本是打定了主意,上去了都用药愚无机这招声东击西。薛怀让安抚道,“还是明日再继续吧。”

  不过才试了两个人,午膳的时辰都没到呢,这么快就散了。

  长生不解这位薛当家是否真是在试刀。姜曲则对她道在场的人都知晓了赢的办法,要是再比下去,薛当家可就要大出血了的,留到明日继续,许是他有什么应对之策。

  既是让散了,留着也没什么好看了的。长生打算明日要早起,然后早早来这里先占了位置,第一个比。除了药愚和无机,其他皆是回了客房。

  弗恃酒瘾发作,让司马鹿鸣去给他拿酒,而姜曲和怜玉分别给他捶背捏腿。怜玉闻见他头发上那股子馊味,不禁问道,“师叔,你这是几日没洗了呀?”

  弗恃挖了一下鼻子,“四日或五日吧。”

  一只苍蝇飞了进来绕着弗恃打转,把他当美味佳肴了,怜玉帮他赶了一下,提议道,“要不师叔,您看我和师弟去给您打桶水来,您还是先洗一洗吧。虽是知晓您是不拘小节的人,若是生了虱子,惹给我们倒没关系,可要是惹给其他门派的,终归对你声誉是大大折损的。”

  药愚招摇的带着新讨来的兵器故意的经过弗恃的房,长生见他鼻子全好了,倒是又对那薛家当家的本事信服了几分。

  弗恃笑道,“牛鼻子没了?”

  药愚道,“你怎么知道?你徒弟告诉你了。”

  “何必他们说,听你那高兴的语调就猜出七八分。你不虚此行了,众妙可就有麻烦了。”这件头疼事众妙惹来的,让他自己去烦吧。他就不需代劳处理了。

  薛怀让赠药愚的是把九环刀,药愚爱惜的扯了衣袖擦了擦,看得出药愚的心情是特别好的,该是自从他们遇上后这几日里心情最好的了,“丫头,你师父目光短浅,你可不能似他那样,你瞧这刀如何?”

  如何?长生想着菜刀若是切骨头一刀下去不连肉的,那就是一把好菜刀了。既然九环刀也是刀的一种,那她是不是应该用检验菜刀好坏的法子检验这九环刀,若是如此,那她要先去厨房借块骨头先。

  弗恃道,“你没给他东西,他白白送你的刀?”

  药愚道,“我赢了比试,也只是问得了这邪术解除的办法。刀子是我用另外一件宝贝换的。而那宝贝我十分珍惜,若不是将军冢里那僵尸嘴巴里的珠子没拿到手,我也不用用那宝贝换了。”

  至于是用了什么换的,药愚没说,弗恃也没兴趣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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