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沙盘会议
曹操领军三万，从许都出发，直扑彭城。
袁绍也在调兵遣将，准备向徐州进军。
最先出兵的袁家将士，是从青州出发的袁谭统领。
先前他曾借了三千兵马给刘备，没想到刘备居然在泰山根本没逗留几天，就被庞统给灭了。
泰山属于青州最南部的一个郡。
过了泰山，就是徐州地界。
袁绍分兵三路，曹操则兵分两路，总共五路大军向着徐州推进，只要有任何一路突破防线，都能兵临彭城。
无论哪一路人马到了彭城，保卫徐州的一战多半都会以失败告终。
虽然河北袁家的另两路人马还没有出发，身在徐州的吕布已经破析出了他们的意图。
彭城军营的将军营房。
吕布令人在营房里做出一块大大的沙盘。
沙盘是整个缩小版的徐州。
在沙盘的最下部，则是与徐州相邻的淮南。
东汉末年，淮南郡隶属于扬州刺史部，曾是袁术发迹的根基。
可惜袁术是个不带脑子的，手下没有多少能人，居然也敢僭越称帝。
倘若袁术没有称帝，凭着他在淮南的基业，以匡扶大汉为名招募贤才，即使不会像河北袁绍一样强盛，至少也不是曹操之流可以轻易击破。
来到这个时代改写了历史走向的吕布，正是凭借着击破袁术，逐步壮大了实力。
沙盘上插着一只只的三角小旗。
旗子分成白黑绿三种颜色。
后世的沙盘，上面的小旗多半会选用蓝色和红色。
而在东汉末年这个时代，红色的染料十分昂贵，只有士族贵胄才能穿的起红色衣服，百姓穿的衣服，大多都是没有染色的深衣。
选用白黑绿三种颜色，也是因为这三种颜色的布头最容易找到。
最鲜亮的绿色，代表吕布麾下大军。
而黑色和白色，分别代表着曹操和袁绍的军队。
黑白两色的小旗对绿色旗帜形成包围态势，从沙盘上看，局势对绿色的小旗很不利。
坐在营房里的，都是吕布手下的幕僚。
幕僚们来到营房的时候，都是吃了一惊。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沙盘。
刚看到摆放在营房里的沙盘时，幕僚们一个个都围到跟前，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块沙盘的用处。
直到吕布走进营房，告诉他们，这块沙盘就是即将发生战争的各地缩小模型，幕僚们才恍然发现，插在沙盘上的小旗恰恰对应了双方军力的部署。
“可能你们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让人造出这么个东西。”幕僚们在营房里围绕沙盘坐着，吕布在他们背后绕圈走着：“请你们过来，可不是只为观赏沙盘，也不是单纯的用它来分析敌情。我是打算从今天起，建立一种制度，一种用兵前的谋划制度。”
面朝沙盘坐着，幕僚们都没有吭声。
自从他们来到这里，就发现吕布连一位武将也没有请。
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运筹帷幄的才贤，而不是凭着勇武冲锋陷阵的将军。
营房里坐着不少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即便是陈宫、庞统这样的智虑之士，也没有想到吕布接下来会说什么。
“以往作战，我们都是谋士配合将军，由谋士出谋划策，而将军领兵打仗。”来到陈宫身后，吕布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目光在众人脸上环绕了一圈：“可今天，我要改一改这种作战方式，我要让你们体验一种全新的作战部署。”
众人还是没有说话，他们都在等待着吕布把话说下去。
“强敌就在眼前。”放开扶着陈宫肩膀的手，吕布从他身旁走到沙盘前，扶者沙盘的边缘说道：“我今天是要与你们一同商议出对策，商议出各地该怎样应对敌军来袭的对策。”
“士元。”目光落在庞统脸上，吕布说道：“你本来已经在泰山，把你请回来，是要你和众人说一说，你在泰山如何击破刘备，那边的情况又是怎样？”
庞统本来是与陈到一同去了泰山。
他们在泰山灭了刘备，此后又在做着迎击袁谭的准备，没想到吕布居然派人到了那里，把他给请了回来。
满头雾水的庞统回到彭城，还没来及喘口气，又被吕布召唤到了军营。
当他来到营房看到沙盘的时候，反应和众人是一模一样。
新奇的东西勾起了他的兴趣，围绕着沙盘看了好一会，庞统那时也没闹明白在营房摆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处。
吕布招呼他给众人说一说在泰山作战的经历。
庞统站了起来：“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和刘备在泰山作战，我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刘备太弱，弱到只要撞见他，双方一旦开战，他就必定会溃败奔逃。”
庞统这么说，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点头称是。
他们中的很多人曾在战场上遭遇过刘备，给他们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刘备最擅长的逃跑。
得到众人附和，庞统把他在泰山是怎么察觉到刘备根本没有决战意图的经过复述了一遍，随后又说了他是怎样扰乱刘备的部署和判断，逼着他做出大军南下徐州的错误决定。
众人默默的听着庞统的讲述，等到他说完，一双双眼睛又都看向站在沙盘前的吕布。
环顾众人，吕布问道：“怎么样，都听清楚了？”
有几个幕僚回应，更多的人则没有吭声。
“我可以和你们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吕布说道：“战场杀敌成败多半取决于智略，一两个人的智略终究有限，即便是有着张良之才，凭着一个人判断战场情势，也是会有疏漏的。”
“楚侯是不是想要我们每到大战将临，都要召集起众人商量出一个决议。”陈宫终于开口向吕布问了一句。
“还是公台懂我。”吕布笑着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从今天起，我要订立一种制度。但凡战事将要来临，所有谋士必须依照制度约定行事。”
“楚侯说了这么多，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制度。”问话的还是陈宫。
跟随吕布多年，陈宫居然也没想明白他要提出的是什么制度。
从众人来到营房，吕布就一直在卖关子，他一直都在说要建立新制度，却始终都没说明白，新制度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是要颠覆曾经的作战方式。”吕布说道：“我们以往都是武将配合谋士，在战场上以武将为主，而谋士为辅。虽然可以做到针对敌军部署在战术上做出相应改变，可战略上却一直都处于被动。行军打仗并不只是战术上占有优势就可以，而是要从整个战略布局都做好相应的调整，才能做到百战不殆。”
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吕布接着说道：“我要建立的制度，叫做参谋本部制。也就是但凡有大战，都要把能召集的人召集到这里，商量如何排兵布阵，如何针对敌军部署做出相应调整，又如何在具体的战役中做到彼此策应。”
参谋本部制，最早出现于北宋初年。
它是由宋太宗赵光义提出，宋军作战采用的就是这种制度。
由于它在具体的作战中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视，往往决定着战争的走向和成败，所以被后世一直沿用。
只不过宋太宗本人是个出色的战略家，却是一个非常蹩脚的战术执行者。
由他指挥的大战，往往都是事先做出的战略部署非常出色，却在最后的具体战术运用中出现不可逆转的错误，以至于宋军屡战屡败。
吕布打算建立参谋本部制，当然是不希望出现像宋太宗一样的错误。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在参谋本部制度建立以后，依然沿袭以往的具体作战方式，每一支出征大军都有谋士跟随，以此确保战术的正确运用。
在坐的众人都是运筹帷幄的谋士，经过吕布解释，他们大概已经明白吕布的意图。
众人端端正正的坐着，吕布站在沙盘旁，接着对他们说道：“我决定从今天起，取消军师称号，由参谋总长替代。但凡行军，参谋总长决定具体部署，主将只是具体执行者。”
从来出征，主将都是最终决策者，而吕布却颠覆了这一点。
他把具体部署作战方略的职责交给了更名为参谋总长的军师，反倒把主将转变为方略的具体执行者。
这一转变，在具体的作战中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众人还说不清楚，却都知道是对过去的作战方式做了个颠覆性的改变。
没人完全领悟吕布的意图，当然也不会有人轻易开口。
“诸位应该明白，我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吕布接着说道：“我是要提升你们在军中的地位，把作战部署交给你们，而将军们，则只是在具体执行中，有着小部分修改方略的权利。你们说进，无论面对的局势有多凶险，将士必须奋勇向前，你们说退，无论已经取得怎样的优势，大军必须后撤。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参谋总长才是军中方略的最终决策者，而不是由主将来做决定。”
“楚侯。”陈宫再一次开口：“这么做，好像不合乎规矩……”
“规矩是人订的，也是由人来破的。”吕布说道：“不同的时期，规矩当然会有不同，我们订立的规矩，要符合现阶段的利益。曾经订下的规矩，一旦不符合现在的利益，就必须把它打破。”
对于吕布提出的参谋本部制，谋士们当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毕竟这个制度下，得到最大利益的还是他们。
曾经只是军中辅助的他们，在以后的军中，将会逐步转为主要的决策者。
没有人会反对自身权力的提升，只不过在场的谋士们，还都有些没从突然出现的转变中回过神。
吕布的这一条决策，简直是颠覆了古往今来的作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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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参谋本部，最主要的还不是提升谋士们在军中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每逢大战，谋士都会聚集在一起召开会议，研究如何应对敌军。
众人没有提出异议，吕布对他们说道：“我决定，从今天起，所有军中都要推行参谋本部制，但凡作战，必定先召开作战会议，由参谋总长主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吕布的脸上，等待着他把话题继续下去。
吕布接着说道：“每一支大军，都必须配备沙盘，用来做出具体的作战部署演示。会议的名称，就叫做沙盘会议。”
“楚侯英明！”问题最多的陈宫第一个站起来表示拥戴吕布的决策。
在场的谋士也都纷纷起身，齐声喊道：“楚侯英明！”
“参谋本部制正式成立，接下来我们要讨论应对敌军来犯的策略，召开第一次沙盘会议。”吕布先指着沙盘中的泰山方向，对众人说道：“斥候传来消息，袁谭率军四万，正从青州杀往泰山。他手下有辛评、辛毗等智略之士，也有张南等武将，可以说这次泰山要应对的是一支极其强横的敌军。你们认为，我们该在泰山做出怎样的部署，才能阻截直至最终击溃敌军？”
“青州距泰山很近，他们的粮草和军械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先前奉命率军前往泰山阻截袁谭的庞统回道：“即便我们派出人马拦在泰山与青州的交界，袭扰敌军粮草，也不可能给他们的补给带来致命的打击。好在我军人数与敌军想差并不是太多，我打算依托泰山地形，集中优势兵力，采取分割包围的方式，把敌军一股一股的吃掉。”
“士元说说，你要怎样分割包围，又要怎样依托泰山地形把敌军一股一股的吃掉。”吕布轻轻敲了敲沙盘的边缘，示意他到沙盘旁接着说下去。
庞统起身，来到沙盘旁。
他指着沙盘上的泰山一带说道：“泰山一带多有崇山峻岭，我就是打算把大军掩藏在群山之中，等到敌军先锋来到，把他们的先锋先给吃掉。没了先锋，袁谭只能暂缓推进，我则可以率领大军依托山势，把他完全阻挡在泰山通往徐州的必经之路上。”
“你们认为这个办法有没有什么疏漏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不妥？”吕布向在坐的众人问道。
众人都没有吭声，周瑜却起身说道：“士元的法子不错，可我却觉着少了点什么。”
“你来说说。”示意周瑜来到沙盘旁，吕布对他说道：“把你认为疏漏的地方指出来。”
周瑜应了一声，来到沙盘旁，指着庞统刚才指过的地方：“士元的部署整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我却记得白眊军这次跟随他去了泰山。白眊军是陈叔至将军操练出来的精锐，他们能够以一当百，而且其中千名军士还配备了连射弩。要是不把他们用上，是不是太可惜了些？”
庞统听了周瑜的说法，也是捏着下巴点头。
吕布抬了下手，示意周瑜把话说下去。
“白眊军装备精良，将士训练有素，陈叔至将军又是万人敌。”周瑜说道：“我认为士元可以统领大军阻断袁谭进军的路线，再令白眊军翻越山岭绕到敌军背后，杀进青州夺城破敌。”
“绕到敌军背后，难道不是为了突然发难，把敌军给破了？”周瑜的提议让吕布也觉得有些诧异。
庞统却一副恍然顿悟的模样：“公瑾如此提议，确实是破敌良策。”
“其他人还有没有不同提议？”吕布向众人追问了一句。
“我附议。”陈宫起身最先表示附议。
其他人也纷纷附议。
等到众人落座，吕布又说道：“泰山已经有了初步的战略，现在要考虑的，是我率领大军迎战曹操的战略。”
看到诸葛瑾的时候，吕布问道：“子瑜，你将随我一同前往，对此战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看法？”
诸葛瑾起身回道：“曹操此次前来，目的是在讨伐彭城。我们只要迎头杀上，把他们拦截在原处无法前进。等到其他各路击破敌军，曹操也将不得不退。”
“我们有空军，有解烦兵，难道还会怕了曹操？”吕布问道：“为什么我不能率领将士们迎头杀上，把曹操歼灭在徐州边缘？”
“虽然我们有空军，有解烦兵，可曹操这次带来的，却是他麾下虎卫军。”诸葛瑾说道：“虎卫军作战勇猛，并不是一般军旅可以应对。解烦兵或许还有一战的能力，寻常将士与他们遭遇，能够自保已经不错。所以要阻挡曹操，正是因为双方军力差距太大，击破太难只能阻击。”
吕布微微皱起眉头，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认为我有没有办法击破曹操？”
“我觉着也不是没有可能。”又有一人站了起来，对吕布说道：“曹操率领的虎卫军确实精锐，可主公手下解烦兵与空军，论起装备精良和将士精锐也不输于他们。虽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可主公还有更多的将士作为后援。两军开战，只要拖上一些时日，等到曹操军中将士多半疲惫，再大军压上，或许有获胜的可能。”
起身说话的这个人，正是才从下邳赶到彭城来的阎象。
阎象曾在袁术手下做幕僚，论起远见也不输于一等幕僚，只可惜那时候袁术相信杨弘等人，疏忽了他的建议，才因为僭越称帝而成为天下人共讨的目标。
“我倒是认为全线压上不是个好的法子。”阎象话才落音，又有一人说道：“楚侯迎击曹操的兵马本就不多，论起精锐也不如曹操。即便是曹操军中将士疲惫，想要获取全胜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全军压上，很可能会被曹操反噬，到时反倒给了曹操击破我军的机会。”
反对阎象提议的，正是从巢湖投效吕布的刘晔。
来到沙盘前，他指着沙盘上彭城的位置说道：“五路敌军杀往徐州，给楚侯带来最大威胁的其实就是曹操所部。彭城距豫州太近，之间只隔着萧县。曹操领军从许都出发，一路向东推进，必定会自萧县进入徐州。萧县离彭城不过一两百里，双方在那里开战，我军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子扬所说和我所想想差不多。”吕布对他说道：“接着说下去。”
刘晔答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认为楚侯应当在曹操没有到达萧县以前，先一步进入豫州，把战场开辟在曹操的家门口，而不是只在我们徐州开战。”
他的这一提议对众人来说无疑都是十分大胆的。
曹袁两家分兵五路，全都在向彭城进发。
刘晔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要吕布开出徐州，在豫州境内与曹操作战，确实是没有人想到过的。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脸上。
陈宫问道：“子扬，你认为楚侯在什么地方与曹操决战合适？”
刘晔的手在沙盘上移动着。
当他移动打动萧县位置的时候，沙盘已经快要到了边缘。
可他的手指还在继续往旁边移，又移了一些，手指指着沙盘边缘之外：“就在这里拦截敌军。”
他指的地方已经在沙盘外面，根本不可能看出是哪里。
吕布问道：“子扬说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砀山、太丘、沛国一线。”刘晔说道：“此地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正是楚侯部署防御的最好地段。而且在这里，空军适合借着山势起飞，又能借助山势掩藏行迹，对楚侯是再有利不过。三地形成三角，把曹操困于其中。楚侯只需部署将士防御，令空军每日袭扰，解烦兵则作为出战主力，每次厮杀不要恋战，打了就走。数次下去，曹操大军必定疲惫不堪。等到他们疲惫，再率军出击，当可功成。即便没能一战破敌，或者是被曹操打了个反击，由于距离彭城还远，也不会把敌军引到彭城城外，至少我们还没在萧县一带再次组织起防御。”
“子扬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吕布点头：“是要我在砀山一线布防，以大军防御，然后采取精兵战术。大军作为后援，解烦兵作为进击主力，是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刘晔回道：“我认为也只有这么做，楚侯才有可能获取全胜，否则我们处处受制，根本不可能对曹操形成有效的阻击。”
“你们怎么认为？”目光再次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吕布向他们问道。
先前提到泰山一战，除了周瑜指出庞统在部署上的疏忽，提议由白眊军绕过袁谭所部，进击青州，引袁谭回军驰援，以此达到破敌的目的，再没有别人提过反对意见。
而商议到吕布率军迎战曹操的时候，几个幕僚都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几种不同意见想差甚远，先前吕布都只是随意问了一下，并没有公开表态。
直到刘晔提出他的看法，吕布才表示赞同，随后又向众人询问有没有补充。
众人听了刘晔的打算，都认为他的提议最适合吕布应对曹操精锐，于是纷纷表示赞同。
随后，吕布又与众人商议了另外三方面的应敌策略，第一次参谋本部沙盘会议居然开了整整一天，才最终敲定了五路大军的迎敌纲略。
沙盘会议从清晨一直开到第二天凌晨。
会议散了的时候，天色还是黢黑，东方的天空却已出现了启明星。
走出营房，陈宫陪在吕布的身旁。
“楚侯召开沙盘会议，以后廷议是不是就可以取消？”陈宫向吕布问了一句。
“取消廷议？”吕布问道：“为什么？”
“难道楚侯不觉得有了沙盘会议，廷议好似已经多余？”陈宫向他问道。
“当然不多余。”吕布说道：“沙盘会议是参谋本部在战前商讨作战纲略的会议，而廷议商讨的内容则更加细致，参与廷议的也不仅仅只是你们这些人，还会牵涉到将军们与一些掌管地方的官员。不同的会议有不同的用处，商讨的内容也是不同。等到这战场上，各路人马还是要经常召开沙盘会议，具体的战场变化决定着整个战略需不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我大概明白楚侯的意思了。”陈宫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彭城是我们最后的根基，这里要是丢了，我们以后可就是再无退路。”吕布轻轻拍了一下陈宫的手臂：“你是最早追随我的人之一，我曾经信任也，将来也一样信任你。我把彭城交给你，你可得给我守住了，一旦这里出了任何纰漏，我们在前面打的再精彩，徐州也还是会守不住。”
“楚侯放心，只要有我在，彭城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陈宫应了一声。
俩人走了没多远，孙策迎了上来。
吕布停下脚步，对陈宫说道：“曹操已经出发，明天一早我也将要领军出征，公台保重。”
“楚侯万事小心。”陈宫躬身一礼。
招呼了一声孙策，吕布转身走向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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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了第一次沙盘会议，吕布回到官府，头一件事就是把在会议上决定的一些事情公布到军中。
他并没有公布会议讨论出的迎敌策略，只是公布了从此以后军中取消军师一职，改军师为参谋总长，大军所有行动，一律由军师掌握和把控。
曹操已经率领大军离开许都，正往彭城方向赶来。
砀山虽然隶属于豫州，可它距彭城要比许都近的多。
沙盘会议决定了吕布迎击曹操的地点和策略，第二天一早，吕布就率领将士们开出了彭城。
赵云和孙策陪在吕布身旁。
除了他们，这次随同出征的还有黄盖、程普等孙策从江东带来的将领。
大军开出彭城，一路往东挺进。
走了两天来到萧县，孙策等人都以为会驻扎这里等待曹操来到，可吕布却根本没有下令止步的意思。
将士们继续向前挺进，赵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才经过的萧县。
“楚侯不在萧县驻扎？”赵云问了吕布一句。
”为什么要在萧县驻扎？“吕布向他反问。
“过了萧县就是豫州，那里不再是楚侯的地界。”赵云说道：“我们到了那里，可没有城池能够依托。”
“萧县就在彭城附近，距彭城不过一两百里。”吕布说道：“我们要是在这里阻截曹操，他有一万种办法绕过我们进军彭城，与其选择会让我们被动的萧县，倒不如进入豫州地界，在其他地方阻截曹操。”
“楚侯是要先发制人，攻打下豫州的城池？”孙策也在旁边问了一句。
“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歼灭多少敌人。”吕布说道：“征伐天下，最要紧的还是有人在战场上厮杀，倘若我们夺取一座城池，却损失了无数将士，对我们来说那场仗也是打败了。夺城要在敌军撤走以后，倘若他们没有撤走，我倒是宁愿在野外与他们对峙。”
赵云和孙策都没有参加参谋本部的第一次会议，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在那场会议上，吕布与幕僚们做了什么样的决策。
跟在吕布身后的的诸葛瑾凑上来，向吕布问道：“楚侯，我们到地方，粮草该怎么解决？要知道大军出征，粮草可是个很难处置的难题。”
“粮草不用担心。”吕布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大军后面的辎重，对诸葛瑾说道：“我们携带的粮草，至少足够将士们吃用一年。曹孟德攻打徐州不下，应该不会支撑一年，毕竟他还要顾虑河北袁家，会不会从背后下手。”
诸葛瑾也回头看向辎重。
以他的经验，辎重虽然不少，粮食却顶多只能供应将士们吃用一个多月。
吕布说粮草足够一年，他还是不太相信。
“子瑜是不是不信粮草足够一年？”从诸葛瑾脸上看出了不信的意思，吕布笑着向他问了一句。
“倒不是我不相信楚侯。”诸葛瑾回道：“我也带兵打过仗，也知道多少粮草能支撑多少时候。从辎重数量来看，我认为顶多只能支撑一个多月。楚侯说可以吃用一年，确实是让人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吕布嘿嘿一笑：“等到了地方，看到我们的辎重，你也就明白了。”
说完，他和孙策相视一笑。
孙策嘴角撇了撇，不置可否的咧嘴一笑。
他当然知道吕布为什会说的这么有底气。
吕布早先让人研发干粮，那些伙夫在琢磨了一段时间以后，弄出了一种完全把水分给蒸干的干粮。
这种干粮要是干啃，会非常的硬，甚至无法下咽。
可要是用水把它一泡，只要一小块，就能泡出一大碗。
更重要的是，这种干粮里面不仅有肉食还有蔬菜，士兵需要的所有营养成分都在其中，而且它便于保存，储存时间比没有烹煮过的粮食更加长久。
吕布带的辎重看起来不多，辎重里的粮食却多半都是这种干粮。
出发的时候他下了命令，要军需配备一些普通的粮食留在路上吃用，因此将士们还没有见过那种新式干粮，就连诸葛瑾也不知道新式干粮的存在。
吕布没有给解释，诸葛瑾感到更加疑惑，可他又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只能跟着吕布继续往前。
大军进入豫州地界，豫州边界守军先是探查了吕布的军情，随后把消息传递给各处城池，要各地的城门紧闭，千万不能给吕布破城的机会。
凡是吕布大军经过的地方，各地都是人心惶惶，生怕他率军掉头攻打城池。
不过很快那些城池的守军就发现，吕布根本没打算打他们，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带着将士们直接从眼前开了过去。
“楚侯真不打算拿下一两座城池？”陪在吕布身旁的赵云提醒道：“不拿下他们，万一我们作战不是太有利，等到回军的时候可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我就没有想过会撤退。”吕布说道：“曹操这次是要把徐州彻底给灭了，无论我们撤到哪里，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与其被他追着打，倒不如从开始就抱定不撤的决心与他决一死战！”
吕布说这些话的时候，众人都体验到一种莫名的悲怆感。
可不知为什么，这种悲怆感却没让他们体验到苍凉，反倒还让他们对即将来等到的战事有了更多的期待。
吕布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将士们，他嘴角微微一牵，并没有再多说什么，领着将士们继续往前进发。
追随吕布出征的将士们，对他一路上并没有攻城略地也是十分不解。
将士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吕布不去打那些城池，甚至连遇见的村镇也不去劫掠，却也只能随同大军往前推进。
进入豫州，又走了四五天，大军终于来到砀山一带。
砀山位于豫州东部，与徐州毗邻。
附近山川相连地形相当复杂。
来到砀山，吕布停下马朝四处望了望，指着一处山头下达命令：“我们就在那里驻扎，等待曹操来到。”
“附近就有城池，楚侯不先拿下一座城池作为根基，却要选择山上驻扎，我真的看不明白。”赵云当即提出他的质疑。
“来的路上我已经说过，这次阻截曹操，我们并没有退路。”吕布说道：“倘若我率领将士们夺取一处城池，城池就会成为我们认为可以依托的屏障。要知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一座城墙能够抵御敌人的进攻，真正可以抵御敌人的屏障，是我们每一个人内心对战斗的渴望，对必胜的信念。”
“置之死地而后生，总比生存就摆在眼前，我们认为可以抓住他，最后却被他所牵累来的更强。”说到这里，吕布掉转战马面朝跟在后面的将士们。
他向将士们喊道：“将士们，我问你们，一路上我并没有下令攻打城池，你们是不是感觉到心里很疑惑，疑惑我为什么不把那些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拿到手里的城池给夺过来？”
吕布喊的，正是将士们最近这些日子疑惑的。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看向了他，都在等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着三万多人的大军，静的连人与人之间的呼吸声都能彼此听见。
目光在最前面的将士们脸上扫了一圈，吕布接着喊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次出征我根本就没想着在失败以后能够活着回去！”
他这句话无疑是在平静的水面投进了一块大石头，将士们顿时一片沸腾。
很多人露出了惶恐的神色，甚至有人交头接耳谈论起他们的观点。
等了片刻，将士们的反应还是没有平静下去，吕布抬手按了按说道：“我希望你们刚才是听清楚了，这次出征，我没考虑过失败后可以活着回去，因为我根本没想过会失败！”
先是说没考虑失败后可以活着回去，接着又冒出一句根本没考虑过会失败，吕布这两句神转折的话，让将士们一时半会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将士们又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眼睛凝视着吕布，等待着后面即将到来的那些话。
“有人说曹操的大军精锐，凭着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吕布喊道：“原因没有其他，只因为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些毫无军纪的垃圾废物，面对强大的敌军，你们除了抱着脑袋往回跑，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吕布喊的这句话，无疑是对将士们的羞辱，许多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愤慨。
“说实话，我很想反驳，很想对那些说你们是废物的人喊一声，去你*妈*的！”吕布说道：“可我真的没办法那么冲他们嚷嚷，因为我没底气，全天下都认为你们确实是比不上曹操的虎卫军！除非你们能真正的打几场胜仗，让人看到虎卫军对你们来说不过也就是个渣！”
吕布先抑后扬的喊话，已经把将士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不少。
可将士们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们都在等待着吕布把后面的话也给说出来。
“一路上我都没有下令攻打城池，即便到了这里，附近就是砀山城，可我还是没有让你们去打，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吕布终于喊出了将士们最关心的问题。
三万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都等待着他给出合理的答案。
眉头微微皱着，吕布脸上流露出一抹悲怆：“没有让你们去打那些城池，因为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拿下那些城池再简单不过。我要的并不是让你们把那些城池给拿下来，因为对你们来说，拿下他们太容易。而拿下他们以后，你们就会认为即便是败了，我们还有城池可以依托，我们还会有退路。！”
说到这里，吕布顿了顿，脸色十分凝重的抬高声音喊道：“我不会给你们退路！也不会让你们有任何的退路！这次出征，不是胜就是死！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是要胜，还是要死？”
“胜！胜！胜！”所有的将士都高高的举起兵器，发出阵阵呐喊。
将士们的反应让吕布十分满意，他微微一笑，朝着将士们挥了下手：“既然要胜，那就跟我勠力同心，不要去想什么退路，也不要去想什么援兵。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一个选择，前进！除了前进，就是死亡！”
“楚侯威武！”驻马立于吕布身旁，孙策听着他喊的这些，感到十分提起，举起兵器高声呼喊。
将士们也跟着孙策，发出了阵阵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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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最终还是没有带着将士们攻打砀山城，他率领大军登上一片山头，在山坡上驻扎下来，等待着曹操的来到。
山头上，将士们搭建起了营帐，从远处望过来，就好像山上绽放出无数朵巨大的蘑菇。
在山坡上已经驻扎了一天，从驻扎下来的那一刻起，将士们就在忙着准备石头、滚木，打算等到曹操来了，用这些拦住曹军前进的道路。
吕布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着曹操将要来到的方向。
他派出了很多斥候，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斥候给他带回消息。
诸葛瑾站在他的身后，也在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头看了他一眼，吕布问道：“子瑜这次跟着我出来，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只是觉得楚侯想法奇特，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诸葛瑾回道：“要是我带兵过来，一路上肯定会把所有的城池都先拿下。那些城池守军都不会太多，凭着楚侯手中的空军，拿下它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拿下以后我们要分兵驻守，将士们心里也会有了指盼。”吕布说道：“我这次要的就是把我们的后路给断了，毕竟我们面对的是强大的曹操，而不是曾经已经摆放在棺椁里的袁术。曹操麾下虎卫军，人数不少，也可以以一当十。那天的沙盘会议你也参与了，应该也知道，这场战斗对于我们来说，压力究竟有多大。”
“我当然知道。”诸葛瑾点了点头：“对于楚侯来说，这一战确实是只能胜而不能败。要是败了，我们根本不会有任何退路。即便是撤往建业，曹操也会率领大军一路追赶。”
“曹操倒是不会追赶，可我就要把已经拥有的许多东西都拱手让出。”吕布说道：“我在徐州投入的太多，在那里也搞出了许多其他地方没有的建设。要是我把徐州给丢了，无论谁得到，在实力上都是极大的提升。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损失了苦心经营许久的东西。再想经营出那些，一则是得有必须具备的条件，二则是要有相应的精力和钱财投入。我不想丢掉这些，也就只能选择与他们死扛下去。”
“敢问楚侯，认为我们这次阻截曹操，有几分可能获胜？”诸葛瑾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十分。”回头望着曹操将要来到的方向，吕布说道：“我知道曹操很强，也知道他这次是抱着必定夺取徐州的决心。可我同样很强，而且比他更加强大。自打那天晚上我重回少年，曹操对我来说已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没我年轻，没我勇武过人，更没有我的敢拼敢干。他唯一比我强的，就是根基要深厚一些。可根基深厚又算什么？千年老树，只要我们想要把它放倒，还可以给它连根拔起，别说只是多了几年根基的曹操。”
从吕布说的话里，诸葛瑾听出他根本没有把曹操看在眼里的意思。
诸葛瑾没有再多说什么，吕布也站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召集一下众人，我们在这里开个沙盘会议，今天的会议由你来主持。”
“我来主持？”诸葛瑾一愣：“楚侯在这里，沙盘会议怎么会轮到我来主持？”
“我早就下过命令，军中一切战略，都由参谋总长决断。”吕布对诸葛瑾说道：“你是军中参谋总长，你不来主持，难不成还要我亲自主持？”
诸葛瑾愕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虽然是参谋总长，可吕布毕竟是他们的主公。
难道跟随主公出征，还得由参谋总长说了算？
“军令一旦下达，就要做到令出必行。”诸葛瑾满脸惊讶的还没回过神，吕布又对他说道：“我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要你来做参谋总长，你就不要给我各种推脱，沙盘会议由你来召集，也由你来主持。包括我在内，都得听你调配。”
“我明白了。”吕布话说的十分果决，诸葛瑾知道他不是说笑，赶紧答道：“楚侯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在分派任务之前，会听从主公的建议。楚侯认为可行，我再分派。楚侯认为不可行，我们再商量其他应对的法子。”
“要你做参谋总长，是让你想想破敌的法子，你却和我来这些官场上的逢迎之术。”吕布笑着对诸葛瑾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要是我觉着不可行，你还一意孤行，一旦出了岔子可是得拿你问罪。”
“楚侯请先入帐中，我这就去召集将军们。”诸葛瑾一直把吕布送进营帐，才亲自请将军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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