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格局不同

　　“大猷，已经7点了，该起床了。”

　　陈大猷含糊着嗯嗯了两声，抱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薛丽萍见他表情憔悴，哈欠连天，有些心疼，说道：“你在睡一会吧，等7点半了再起来吃早饭。”

　　“你别宠着他，做事业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还像读书时那么散漫。”陈志扬扮演严父的角色，说道：“杜秋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跑一万米锻炼身体，你跟他学学。”

　　“他是怪物，我是人啊！”陈大猷时差还没倒过来，昨晚又兴奋过头，半夜才睡着，困倦的很，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问道：“爸，今天的报纸送来了没有？”

　　陈志扬本来背着手站在卧室门口，此时转过手，把握着的《科技日报》丢了过去，面带笑容的说道：“头版头条。”

　　《科技日报》是国家科委、国防科工委、中国科学院、中国科协联合创办的全国性报纸，虽然不如党报发行量和影响力大，但也不容小觑，第二代领导人曾两次为其题词，陈大猷捡起来一看，见头版上用大幅标题写着《推开视窗见逸景——骁龙微软强强联合，携手谱写互联网时代新篇章》。

　　iView浏览器一直没有中文名，直到前几天决定利用微软搞炒作的时候，才由周元临时想了一个，叫做逸景，灵感来自很多媒体把90年代称之为E时代，E本来指的是Electronic，即电子时代，但1995年的时候E-mail开始火热了起来，于是又指代网络时代，逸字谐音“E”，字面意思也不错，就被采纳了。

　　这篇文章把还没签署的协议当作板上钉钉的事实来报道，写的热情洋溢，字里行间把骁龙吹上了天，把合作拔高到了国家，认为这是中国软件行业崛起的标志性事件，很快就要迈出国门，走向世界了，连陈大猷这个知根知底的家伙看完之后都精神一振，感觉骁龙再过几年就能拳打微软，脚踢IBM了，于是扔掉报纸，从床上一跃而起，说道：“周元干的不错！既然能上《科技日报》的头版头条，估计内参上也会有，这下微软应该很难反悔了。”

　　薛丽萍捡起被子上的报纸看了看，笑眯眯的说道：“你爸好歹是个副校长，却连省里的报纸头条都没上过，你能上国家级报纸的头版头条，挺好的，可惜没有配照片。”

　　“国家报纸也没什么。”陈大猷握着拳头摆了个装逼的姿势，豪气冲天的说道：“妈，你等着吧，过几年你儿子肯定能上《福布斯》或者《时代周刊》的封面。”

　　“那你抓紧吧，等上了《福布斯》的封面，我好帮你找几个家境更好的姑娘。”

　　“妈，你怎么老是想着我结婚的事，我明年才30呢！你要是喜欢小孩子，就去带大姐家的婷婷好了。”

　　“婷婷姓夏，又不姓陈，那是外人家的……”

　　陈志扬没掺合母子间的逼婚和推脱，先去餐厅吃早饭了，等陈大猷洗漱完毕，走出来之后，才问道：“你昨晚和钟书记谈的怎么样？”

　　陈大猷昨晚带着高明达和周元去见钟高山，受到了超高规格的待遇，市里几个主要领导都出席了，先在餐桌上谈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在会议室里谈了两个多小时，直到10点左右才结束，离开市委大院之后，他们三人情绪都很亢奋，于是联袂去一家夜总会放松了一回，半夜才回家休息。

　　“他们要搞个大项目升官发财，我们要搞个大项目招兵买马，所以谈论的过程可以用八个字形容：顺风顺水，一拍即合。”

　　“市里给多少地？”

　　“爸，你有没有觉得杜秋这人特别神？”陈大猷一边大口的喝粥，一边说道：“他让我谦虚点，只要300亩，并预测市里会给1000亩，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昨晚刚开口说300亩足够了，钟高山就说300亩太小了，市里准备批1000亩。”

　　“杜秋的判断力确实很出色。”陈志扬把面前的小笼包朝他那边推了推，又问道：“市里给什么政策？”

　　“市里先把地批给我们，然后我们拿地作抵押去找银行贷款，等于一毛钱不出就可以启动软件园的建设了，建好了不管是租还是卖，都能大赚一笔。”陈大猷啧啧有声的感慨道：“这么容易的捞钱法子，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没有骁龙的招牌当抵押，市里怎么可能给你批地。”陈志扬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你选的那块地方确实不错，未来肯定会成为云城热门地段，去年市里就曾委托我们学校的专家去那边调研，研究如何把马家桥水库改造成人工湖，然后把市中心朝那边迁移。”

　　“所以我才说杜秋这人很神，市里只是前期调研，八字还没一撇，连正式规划都没有，外界根本不知道，他3月份在网景做过技术讲座之后，说美国的人力资源成本太高，想在国内搞软件园做外包，当时直接就选了马家桥。”

　　陈志扬嗯了一声，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优惠？”

　　“除了市税务局之外，市委市政府的办公自动化工程，市教育局的信息化改造工程也会交给骁龙负责，这三样采购加起来大约价值1500万左右。”

　　“利润呢？”

　　“1500万有一大半都是硬件方面的采购，所以具体利润有多少，得看秦牧和方正谈的怎么样，不过两三百万肯定跑不了。”

　　“两三百万……”陈志扬细嚼慢咽的吃了个小笼包，摇头感慨道：“以前觉得两三百万很多了，现在感觉也不过尔尔。”

　　“我们才10%的股份，两三百万只能分二三十万，算个什么事，连辆奥迪都买不了。”陈大猷把杜秋打算年终奖发9辆奥迪事情当笑话讲了出来，不满道：“秦牧搞定了电子计税软件，发辆奥迪我没话说，像何力行和小吴做的都是长期项目，估计两三年内都见不到经济效益，这么大手大脚的发年终奖，公司过不了多久就要破产了。”

　　“那你可想错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陈志扬放下碗筷，正色说道：“你们搞软件园，缺的不是钱，也不是地，而是人才，云城是个二线靠后的小城市，要经济没经济，要文化没文化，既竞争不过京、沪、粤这些发达大城市，也竞争不过金陵和杭城这样的历史名城，唯一能吸引人才过来的，只有高薪和重赏。”

　　“那也不至于搞这么夸张。”陈大猷不以为然，说道：“现在国内人均工资才几百块，年终奖发个三五万就足够吸引很多人才过来了。”

　　“为了几万块过来的是中庸之才，为了奥迪过来的是经世之才。”陈志扬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说道：“你的眼界还局限在国内，而杜秋的眼界在全世界，大猷，你还差的远啊！”

　　他为了说明问题，反问道：“钟书记为什么要给你们批1000亩地？因为云城的官方网站马上要开通了，面向全世界做宣传，300亩地的软件园说出去丢不丢人？我估计等网站正式上线之后，1000亩说不定会变成2000亩，而当初做云城官方网站这件事是谁安排的？是杜秋，他不是神，而是早就做好了局，步步为营，等着市里主动掉进去。”

　　陈大猷有些不服气，说道：“做官方网站是我安排的。”

　　“是吗？”陈志扬笑了，再次反问道：“杜秋做事一向公私分明，他给春华做了个记事本采购网站，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记事本公司的股东。”

　　“他可以直接安排我去做的，不必这样拐弯抹角。”

　　“杜秋格局很大，喜欢把资源摆在台面上，让人自己拿，主动去拿的，跟着他走，就能进步发财，被动等着施舍的，都被他淘汰了。”陈志扬点了点餐桌，说道：“他写的软件都是开源的，只要愿意学，都能学到，每天晚上在研究所讲课的时候，不管是不是骁龙的人，都可以去听，不仅如此，他还把教学过程做成了录像带，让那些实习生带到三江大学免费放给计算机系的人看。如果你是他的话，会不会这么做？”

　　陈大猷想都不想，直接摇头，苦笑着说道：“这家伙是学孔子有教无类，想要当圣人啊。”

　　“有教无类倒未必，优胜劣汰却是真的，还好你这两个月做的不错，否则说不定就被他淘汰了。”陈志扬重新拿起筷子，说道：“杜秋写了一个浏览器，开源出来让全世界的人看到了他的实力，名气直线上升，金钱滚滚而来，连微软都要求着合作。何力行和小吴写的是操作系统和数据库，我虽然不懂计算机，也知道这两样东西比浏览器更重要，如果同样开源出去，到时候会为骁龙带来多大的名望和金钱？大猷，不要被在美国取得的一点小成绩冲昏了头脑，骁龙是杜秋的骁龙，你只是凑巧抓到了龙尾巴的幸运儿。”

　　陈大猷悚然而惊，面色有些难堪，这时薛丽萍拿着大哥大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满脸喜色的说道：“大猷，明达找你，说微软总部同意签约了，让你去酒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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