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渎神者（上）

　　月亮已经升起，树影婆娑。

　　邵凡循着红黄色的堰灵力痕迹；如同猎人在树林中穿梭。

　　这里距离小区最远也不过百米，民房的灯光从这里看起来，就像萤火虫的微光。

　　在感知视角下，黑暗就是邵凡的朋友；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秦子迁身为堰灵力者，就像火炬般显眼。

　　邵凡的心里充满疑问，甚至有些隐隐的不安。

　　一切都太顺利了，按照裴临东的假设，秦子迁可能会去秦岩处寻仇；但没想到他居然就真这么自投罗网；秦岩也好，秦子迁也好，他们就好像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事务部的视野中一样，连邵凡自己都觉得有些儿戏；难道对方真的有信心对付事务部？

　　一个小时前。

　　“你是说，整栋房子都是灵器？”余林抽着烟道。

　　“我不确定，但是能确定的是这个房子内充斥着大量的灵力。”裴琪靠着窗台，眼中银光流转，与西沉的斜阳光辉交相映衬。

　　“那，那家伙呢？”邵凡依然对着望眼镜在监视着熟睡的秦岩。

　　“我看不清，但绝对不正常。”裴琪说道。

　　“我有种感觉，这房子像个陷阱。”余林一口吸尽香烟，将其碾在窗台上，留下灰黑的痕迹，然后把熄灭的烟头在手指缝间搓揉着。

　　“进去会怎样？”

　　说着，他轻轻一弹，烟头激射而出，击碎了三楼一扇窗户。

　　“秦岩没有动静。”邵凡说道。

　　“房子里也没动静。”

　　“等等，房子里的堰灵力有变化。”裴琪说着，眼中银光更盛。

　　“邵凡，看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家伙。”余林对邵凡下达一条指令。

　　邵凡哦了声，就要跳出去，却被余林轻轻按住。

　　“不用出去，就在这里随便看看就行了。”

　　“房子里有痕迹，其他一切正常。”邵凡环视一周，确实没有新的发现，但透过被烟头打碎的窗户，可以看到房间内大量的堰灵力者痕迹，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裴琪，你打架怎么样？”余林转头看着裴琪问道。

　　“我的能力不太适合战斗，但我觉得……打赢你该没问题。”裴琪脸上露出挑衅地笑容。

　　“当然是单挑。”她又加上一句。

　　“Bravo.”余林挑下眉毛以为回应。

　　“我有个猜测……”

　　“也许这个诱饵，就是给我们准备的；而且，我们要去踩这个饵。”

　　“为什么？”邵凡问道。

　　余林却没有回答，他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邵凡。

　　“不用躲了，请出来吧。”秦子迁看向邵凡，笑着说道。

　　“喔，果然是你。”

　　秦子迁说着，手中灰光一闪，已经握住一根藤杖。

　　藤杖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二人的脸；邵凡看到秦子迁的脸上的笑意，那叫一个温暖和煦，就像在酒吧里遇到老友。

　　“邵凡已经和他本体接触了吧。”余林从风衣里抽出的折刀与傀儡的黑色小刀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分身一肘击打在他的后脑，傀儡却毫无知觉，他皮下的组织层如同钢铁般坚硬，紧接着，傀儡的另一只手臂就以一种恐怖的角度向后弯折，锤在分身的脑袋上；将他击飞出去。

　　“郝司令的人应该不远了……希望你的临时工能多撑一会儿。”裴琪说着，手中的双刀狠狠扎进秦岩尸体的双臂肘关节处，尸体已经失去水分的皮肤轻易被扎穿，但他的皮下似乎有着什么流动的硬物，死死咬住裴琪的双刀，难以拔出；她没有任何犹豫，从腿下刀袋中又抽出新的双刀。

　　“我的临时工……那也是相当出色啊。”余林趁着傀儡一手后锤的力道未完全卸去，一手刀劈在与他对刀的那只手臂关节处，身体顺势一转卸去刀刃带来的力量，手刀变掌擒住傀儡前臂，只见余林的身体如同一只黑鹰；敏捷地蹬墙，借力侧翻。

　　听得“咔啦”一声，傀儡的手臂被余林从关节处生生拧下来，他的断臂处就像被狠狠咬了一口的士力架，灰色的不明物质悠悠地发着光；鼻青脸肿的分身沉默着从地上爬起，一拳打向傀儡那木讷的面孔。

　　尽管没有被刀刃切断肌腱，但行动仍然会受到影响，秦岩的尸体张牙舞爪地乱挥，滑稽地像RB昭和时代特摄剧里的怪兽。

　　裴琪一个翻身就到床的另一侧，她双手合十，一声轻喝——“爆！”

　　伴随着两声爆响，插在尸体手臂中的双刀炸成一团黑雾；当黑雾沉淀到地板上时，尸体已经失去了他的两条前臂；它无用地蹦跳挣扎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随着上下运动而开开合合，从断口处流出大量的灰色颗粒状物质，盐粒一般散落在地上。

　　这放在任何一部电影里，都会是很恐怖的场面，但裴琪却果断欺身上前，下一个瞬间，她的刀刃已经捅入秦岩尸体的眼窝，她回手蓄力，猛地一拍，整个刀柄都没入眼中，刀刃从头颅后方戳出。

　　余林的分身一拳将傀儡的脑袋打地歪到另一边；他以一种悍不畏死地姿态，擒抱住了傀儡的身躯。

　　余林后退一步，手中烟头红光大盛，瞬息之间就洞穿了傀儡的咽喉，随即它在其咽喉处来回弹射，反复割裂；直到红光消尽，余林箭步上前，左手握刀，右手出拳；下一个瞬间，傀儡的脑袋就已经离开它的身体。

　　两具再无声息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无数灰色的颗粒物质，几乎在地上铺了一层。

　　“生活是戏剧的，也是艺术的。”

　　秦子迁对邵凡笑道。

　　“你们一定觉得，我那养父才是修正教义传教者，他在这座城市租用教堂。四处演讲。”

　　“但其实并非如此，他只是个疯子，骗子。真正能够将修正教义的福音散播各地的，是我。”

　　“他收养我，教我信神，却又嫉妒我；所以……我替神惩戒了他，我用他做成的傀儡，完成他未完的使命。”

　　邵凡听着他的絮叨，堰灵力流转全身，力量与速度的强化瞬息之间完成，但他不敢轻举妄动；既然灵器傀儡在他无意识控制的情况下都能发动攻击，那邵凡不得不防备更可怕的情况。

　　“你到底……想做什么？”邵凡问道。

　　“我要……拯救你们。但人类太愚昧，而且邪恶，只有恐惧……才能让人类团结，才能让他们接受神的福音。”

　　“我知道你们背后的力量很强大，但我也一样，修正教会比你们想象中要强大地多，因为我们遵循神的旨意。”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后台是‘神’？”邵凡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内心深处，秦子迁已经和“神棍”打上等号。

　　“它给予我力量，也给予你力量。而我用信仰来回报。”

　　“所以，我期望你们可以加入我们；用力量来修正人世，让神降世之日，能看到一片乐土。”

　　邵凡越听越迷糊了，但他内心隐隐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看到你内心深处的……‘愤怒’，你需要修正；加入我们，神将赐福于你。”

　　秦子迁的语气甚至有些诚恳；邵凡差点就信了。

　　“神不仅仅是赐予我创造的能力。”

　　“我杀死秦岩之后，将他做成傀儡，挤出他体内的力量后，注入了我的；然后……我也拥有了他的力量。”

　　这就有点恐怖了，同时拥有两种堰灵力的堰灵力者，邵凡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这两种力量一直无法在我体内共存，我也无法排出他们；于是它们一直在蚕食我的身体。”

　　秦子迁说着，将闪着光的藤杖插在脚旁的徒弟，面向邵凡。

　　“这是神的惩罚，对我贪婪的惩罚；我只有惩戒救赎七宗罪孽之人，才能弥补。”

　　“……”

　　邵凡已经无语，他的脑子里已经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与这个英俊、话痨的神棍交流了。

　　但不得不承认一点，秦子迁这一连串字正腔圆的独白，还真让他放松了些警惕，以至于当他直冲过来的时候，邵凡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不愿帮我，那就……”

　　“把你的力量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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