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薅草浇醋
王东对什么清创缝合开阑尾完全没有兴趣,那都是上辈子当实习生、当小住院时玩腻了的东西,何况刚刚被自己的歌勾起往事,心神激荡不已,哪有心思练基本功。
“春明你去吧,我没兴趣。”
李春明恨铁不成钢地叫道:“说好的穷孩子一起加油的。你妈不是不要你外婆的钱吗?你跟我一样还是穷鬼,不拼命,一辈子是个乡下小医生。”
王东抱歉地说道:“春明,今天真不想去,你去吧。”
李春明无奈地跟着费爱军走了,老远还听得到费爱军的声音:“王东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别看长得人模狗样的,根本不上进。这样的人,也就一时风光,等到工作了见了真章,他就后悔了。”
说着他笑了两声:“呵呵,后悔也晚了。”
李春明怒道:“放屁,王东他就是偶尔偷懒,再怎么样,也比你强。”
费爱军又呵呵地笑了两声:“呵呵,等着瞧吧,这个社会终究还是要凭本事的。过了十年八年的,王东还在乡卫生院鬼混,我肯定能调到县市级医院。到年终检查的时候,我会去王东医院里检查,呵呵,到时候,我得抽王东回答问题,还得给他的病历挑挑刺,在他同事面前,嗯,最好苏瑶瑶也在,然后我好好地训训他,哈哈。李春明你打我?”
遥遥传来打斗声,夹杂着费爱军恼怒的叫骂。
春明这家伙,平时嘻嘻哈哈油腔滑调的,触怒他的话,打起架来也是毫不含糊。
王东心情愉快了几分,加快脚步走向宿舍。
至于要不要帮李春明打架,王东根本就不放在心上。那家伙人高马大,又是从小在山里干活惯了的,打起架来一个顶十个。费爱军却是个小瘦子,具有浓浓的时代特征,估计李春明一个指头就能戳翻他。
果然,第二天王东刚到外科办公室,就看见费爱军顶了个乌青肿胀的眼圈,愤怒地盯着自己。李春明则兴高采烈地冲王东挤眼睛:“过瘾,一拳呼上去,我这气当时就顺了。”
费爱军咬牙切齿一会,忽然又振奋起来:“哈哈,昨天我在急诊开上阑尾了,拉钩、缝皮,爽啊。”
顿时就有另一个学校的实习生羡慕地说道:“真的啊?太爽了,那我今天也要去急诊。”
费爱军竖起大拇指:“不错,医生的技术全是堆出来的,我们实习生就更要努力上进,哪怕帮老师端夜宵倒洗脚水又怎么样,都是应该的。不能像某个绣花枕头一样,只会唱歌拍马哄妹子……苟老师早!”
王东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实习生冲了上去,李春明这浓眉大眼的货居然跑得最快,笑得最甜:“苟老师您坐,我给您泡茶。”
他刚刚拉开椅子,那个其他学校的学生已经端起了茶杯、水瓶,再一愣神的功夫,杯中正好七分满,稳稳地送到了苟建面前:“苟老师,我帮您加茶叶?”
“我去,到底是马屁学校出来的。”李春明跟费爱军都低低地咒骂一声,看向那同学的目光充满了鄙视。
苟建满意地点点头:“我自己来吧,你不错,不像有些同学,目无尊长。”
“刘主任早!”这时刘大炮也走了进来,同样的戏码立刻重演。
李春明走完尊师重道的流程,过来对王东低声说道:“东子,你这骄傲的脾气要改改。学校里教的都是基础理论,真正的本事全靠在医院里学。像咱们这样的都是分配到乡卫生院,那里的医生什么水平?也就比赤脚医生好一点吧。最起码开头的十年,就实习这一次机会可以在县级医院学本事。”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拍拍老师的马屁又怎么了?不丢人。咱们在外科最多两三个月,不把老师拍好了,根本学不到东西,弄不好连个阑尾都学不会。”
他正说着,值班的住院医生揉着眼睛过来:“刘主任,早上来了个阑尾,我交完班去开?”
刘大炮点点头,忽然又摇头:“不用了,我去吧,你晚上辛苦,早点休息。”
住院医生疑惑起来,除了大手术,从来都是谁收的病人谁开,刘大炮更是把手下医生当狗练,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辛苦不辛苦了?
刘大炮不理会他,转身对王东说道:“王东,你跟我去开阑尾。”
刷,满屋子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费爱军咬紧牙关,觉得自己的心里如同长了草,然后被刘大炮一把拔起,再往伤口浇上醋,酸得难受。
一定是偶然,偶然而已,我不急,不急的。
李春明则羡慕地叫出了声:“东子,狗ri的真有福气,好好干。”
王东懒洋洋地起身,前世的这个时候,他疯狂地刷手术、刷病历,毕业后更是一头扎在医院里,连续很多年都是24小时待命,但经历过无数风雨,把医疗技术刷到了世界巅峰后,他对小阑尾很难再提起兴趣。
随即他想起了苏瑶瑶,傻子,甭管开什么,都得进手术室开不是?
“刘老师,太感谢了,我们这就走?”
“走。”
两人伸手到墙壁的挂钩上取白大褂,门外忽然有人问道:“你们去哪啊?”
何院长摩挲着头皮走了进来,顿时一连串的问好声。费爱军刷地站起来,嗖地出现在何院长面前,露出谦逊而得体的微笑:“何院长早!”
“早。”何院长随口应着,看到王东,脸上的笑容陡然绽放:“王医生,晚上睡得好吗?”
“还行。”
“好好,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为祖国做贡献嘛。刘主任,王医生年轻有为,你们老医生要多带带他,我们云湖市卫生系统的未来,就要靠他们这批年轻人了。”
苟建沉下脸来,值班医生、刚到的苗医生和一个胖胖的女医生,还有不远处的几个护士,全都诧异地看着何院长,又看着王东,各自若有所思。
费爱军僵立在原地,觉得自己心头的杂草茁壮成长,然后被何院长狠狠地薅了一把,带着淋漓的鲜血。
然后,又一次浇上了醋,很多很多的醋。
一定是偶然,偶然而已,我不生气,不生气。
刘大炮从来不管那么多,扯着喉咙应道:“那当然,我现在就带他去开刀。”
两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何院长很满意,笑呵呵地走了,费爱军咬着牙嘀咕道:“最多也就拉拉钩。”
苟建阴沉着脸说道:“拉钩都够呛。”
两人对望一眼,目光友善。
知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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