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童养媳

　　中年妇女姓罗，季瑶就顺势叫她罗姐，其实真要按年龄来算，叫罗阿姨也未尝不可。只是女人嘛，无分美丑，对于“姐”这样的称呼可远比“阿姨”这样的称呼来的更让人听着舒心。

　　季瑶人也勤快，做事也麻利。很得罗姐的喜欢，“小季啊，真看不出来，你这样细皮嫩肉大城市里来的小姑娘，做个事倒是有模有样的！”

　　季瑶边择菜边套近乎，“外人都说城里人过的好，哪里知道城里人也有城里人的苦。我们还羡慕你们住着这么宽敞的房子，有良田数亩，吃的都是绿色食品，日子过的潇洒，哪像我们住着鸽子笼似的地方，吃的都是垃圾食品……”

　　罗姐被季瑶说的咯咯直乐，笑声极其爽朗，季瑶疑惑的问，“罗姐，都快中午了，您爱人和孩子们呢？”

　　罗姐熟练的淘米下锅，“我们家那口子在城里打工，孩子也在县城上学，只有周末回来！我啊，就守在家里，种点地。等着他们回来，有干净的地儿住，有热乎的饭吃！”

　　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季瑶垂下眼眸，母亲推她出火海时那样的眼神，带着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情愫。

　　若是爸妈还在，知道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该是欣慰多些？还是心疼多些？

　　“小季？小季？”罗姐见季瑶突然不说话，手里的青菜被撕成了细细的长条，喊了两声见季瑶也没反应，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季瑶受惊似的突然抓住了肩膀上略微有些粗糙的手。

　　罗姐哎呦一声大叫，下意识的想挣脱，却发现手居然抽不回来。

　　季瑶被这一声近乎凄厉的惨叫，给惊的回过神，连忙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啊，罗姐！有点走神了！”

　　罗姐甩着被抓疼的手，“看你瘦瘦弱弱的，没想到手劲这么大。”

　　转身去生火的时候，还在嘀咕。她到底干了大半辈子的农活，力气跟寻常男人也差不了多少，怎的被季瑶这一抓就疼的受不了了呢？

　　许久没有吃过家常的饭菜了，季瑶难得胃口大开。罗姐见季瑶吃的香，下意识的往季瑶碗里夹菜，只是夹到半道时意识到，筷子自己用过。一时间放进季瑶碗里不是，撤回去也不是！

　　季瑶连忙将碗伸了过去，接过罗姐递过来的菜，“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真香！”

　　其实也算不得多好吃，跟以前爸妈带她去饭馆里吃的可没法比。只是这菜胜在新鲜无污染。

　　更因为自从决定踏上这条路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顿这样带着温馨的，带着母亲味道的饭菜。

　　吧嗒，吧嗒！

　　豆大的泪珠落进碗里，季瑶吸了吸鼻子，猛的扒了几口饭菜，好堵住这汹涌而来的泪意。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罗姐腹诽，都说城里的姑娘教养好，说话轻声细语，吃饭慢嚼细咽的。只是看季瑶的猴急样，跟村子里那些半大小子吃饭也没啥区别。

　　不由有些感叹，小姑娘生的漂亮，不想这吃相实在是有些……不知道的还以为逃荒来的！

　　季瑶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换做平常的表情，嘴角带着浅笑，“罗姐，您的手艺跟我妈妈的差不多。不知不觉居然吃了这么多。”

　　罗姐见季瑶放下了碗筷，便站起来开始收拾，“要我说啊，你们这些小年轻总喜欢把自由啊什么的挂在嘴边，其实去到哪里，都没自己家的好！”

　　季瑶帮着收拾，没有答话！若是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自己还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掌心里的宝贝。

　　按部就班的大学毕业，工作，然后跟顾全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

　　只是这样一眼可以看到头的日子她曾经多么的不屑，费尽心思的想要挣脱。时移世易，如今已经是求而不得的奢望！

　　而她也已经不再是那个遇到事情就只会躲在一旁哭鼻子的季瑶了！

　　午后的日光暖暖的，季瑶坐在小马扎上，背靠着墙晒太阳，“罗姐，跟你打听个事！”

　　罗姐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从鼻子里挤出了个“哼”字！

　　季瑶从衣服里掏出那张素描的画像，放在了罗姐的跟前，似是察觉出纸张遮住阳光后投下的暗影，于是直起了身体，眯着眼睛，看了又看，末了摇了摇头，“小季啊，你不是来旅游的？”

　　季瑶知道瞒不过了，只带着哭音编了个理由：画里那个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而她的父母因事故双双去世，临死前就这点愿望，让她找回妹妹！

　　季瑶的声音很轻，缓缓的消散在风里。罗姐擦了擦眼角的泪，握住季瑶的手，“也是个苦命的女娃娃！”

　　“罗姐，我这几年走了许多地方，好不容易调查点消息，说我妹妹有可能在这燕子河村！”季瑶回握住罗姐的手，定定的看着她。

　　罗姐心肠软，见不得季瑶这样带着哀求的眼神，先是左右看了看，才拉着季瑶回了屋子，又将门虚掩起来，神秘兮兮的凑到季瑶的跟前，“自打我二十岁嫁到这里，都不敢保证认识村子里所有的人，咱们这山沟沟里，跟你们城里不一样，以往大家伙都住在深山里，东一户西一户的。这几年上面说是开发旅游，这才有一部分人到这里住！”

　　季瑶一听有戏，连忙按捺住内心的好奇。罗姐似乎是想到什么事情似的，吞咽了口吐沫，“我听村子里的老人说，山里头似乎有人家因为穷娶不到媳妇，都花小钱从外头买丫头回来养！”

　　季瑶胃里一阵翻腾，这都新世纪了，居然还有这样恶心的事？于是反问了一句：“童养媳？”

　　罗姐点头，跟着又劝道：“小季啊，你也个聪明人！也该知道活着的人不能为死了的人陪了自己。山里的人跟咱们外头的人不一样。你妹妹要是真在这，你一个小姑娘带不出去人的。你听罗姐一句劝，好好的活，替你的父母跟妹妹好好的活！”

　　季瑶逃也似的跑回了宾馆！

　　殊不知身后的角落里探出一张满是痘坑的脸，看着酒店的方向，眼睛里射出两道实质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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