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听风楼前种花人
七月初七，天朗气清，墨砚般漆黑的夜被一块块似碎金般的暖阳打碎开来，白昼为降，而临江城内却风波骤起。
此时的江家殿堂内却寂静无声，阑珊的灯火在里头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被熄灭，江源微低着头，噤若寒蝉，恭敬地立一道挺拔的身影之后。
那道身影虽值中年，但却格外的气宇轩昂，眼底睥睨间，尽是不容置喙的威严，他是江家家主江轩。
“听说你前夜派遣出去的一队影卫在夜魇阁前尽数陨没，虽说损失一队影卫无伤大雅，可是你却连杀人者的身份都不甚清楚!”江轩对着江源淡淡说道，眉头微微紧皱着。
“该人心狠手辣，剑下未留一个活口，就连孩儿布置在暗处的暗哨都被那人尽数拔去，不免孩儿对其身份一无所知……”江源语气一颤，他明显感受到了江轩平静的眸子里暗藏的怒火。
空旷的殿堂之上，江轩思忖了许久，半响后，他离开了殿堂，那霸道凌厉的声线却还在殿堂之上回荡着，让江源迟迟不敢移步。
“不管他是谁，他都必须死!”
临江城的坊市内，亭台楼宇错落有序，含烟吐翠，琉璃砌成的楼阁好似在暖阳中凭虚御风，驾着云气，仿若仙家之所。
苏白把一张紫檀木匾悬挂在店铺之上，木匾上勾勒着三个劲似游龙的大字“听风阁”，剑气在字迹中欲破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萦绕其上。
苏白初看牌匾时，焕然见深渊之下有潜龙游戈，狰狞的龙首欲排云直上云霄，翱翔于银河皓月间，傲冠天地。
再望时却见明月氤氲，山间有石嶙峋，一只鸿雁逐月而去。
“听风阁这三字乃是借用沧海无涯宗的《混元浑一引气诀》描摹而成，懂的人自会懂，我且学江叟钓鱼，愿者上钩。”
苏白目光微抬，却见远处一个瘦弱的女子缓缓盯着牌匾走了过来，她双眸浑然已被那三个大字摄进牌匾，仿佛整个魂魄都沉浸在里头。
这名女子有着一道绰约淡远的倩影，淡淡雅致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仿若月色盈在白玉盘里。
可她那弱柳似的腰肢似乎一折就会折断，脸色苍白如褪色的花瓣一般，让不免心生怜惜之感。
“你看到了什么?”苏白注视着这个女子，心神微凝，眼中闪过一抹极为隐晦的忌惮。
混元浑一引气诀，是沧海无涯宗的观气之法，人存在于过去，隐藏在未来，在时间中游走，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而混元浑一引气诀，便能观气而寻得一丝人在未来的踪迹。
“无尽的血海之上飘浮着人类的头颅，浓稠的血月发出猩红的光，妖魔从岩浆里爬出，日月坠落，星辰消弭，天崩地摧，尸骨枕着尸骨，哀嚎声回荡在这天地间……”
她挪开双眼，声音嘶哑，血气还未消弭的眸子定定凝视着苏白。
“大凶之咎……”苏白眸子微眯，好似想到了什么，旋即一叹。
眼前立着的这个人，就似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一般，但此时她憔悴瘦弱的倩影，很似被踩在地上蹂躏过后的牡丹，有着少许我见犹怜的凄美。
她静静地望着苏白，似乎发现苏白的眸子没有一丝敌意，才低声道:“我叫燕十三娘，你这可缺个待客的伙计?”
苏白不由得心生怜悯，像燕十三娘此般充满灾厄的命道有一个凄美的名字。
“荼蘼夕逝”
传说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有一种荼蘼花素白似雪，生于春彼岸，朝朝夜夜盛放于佛陀掌心当中，为天地间最纯洁的花物。
待到秋分前后三天秋彼岸，荼蘼花必然糜烂，盛放于黄泉路上，夕阳如血铺在黄泉路上，“火照之路”上荼蘼花渗着浓稠的血光指引着魂魄西行，生贪嗔痴怨者引入幽冥之狱，为天地间最恶毒的花物。
燕十三娘素白的衣裙上锈着一朵清浅的莲，让她更显秀雅，苏白对着燕十三娘浅笑回道。
“不错!我这正好缺了一个候客的伙计。”
“你好!我叫苏白。”
不管秋彼岸何时来临，她如今也只是燕十三娘，彼岸之前，茶蘼花依旧临雪而开。
燕十三娘久抑的眸子泛着些喜意，她由着苏白领进厅堂，明澈的眼睛里藏着苏白的身影。
……
在一场漫无边际的大雨之中，燕十三娘就已然在一个荒废的空城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她记不得自己是谁，也记不清自己为何要走。
只知道冥冥之中有一道缥缈的声音叫她一直走着，直至走到苏白面前。
那道声音在大雨中若隐若现，仿若佛陀低语。
“去吧……去吧……去寻找你的彼岸……”
……
一些黝黑的种子种植在药田之上，宛如一颗颗黑色的铁球，这很难让人想象出来，这些铁球以后能够生根发芽。
“待我寻得燧心石，寒沽叶之后，你就替我种花，店铺内有两间寝房，你我一人一间。”
苏白把手中的玉盒递给燕十三娘，露出一种人畜无害的笑容。
“种多久?”燕十三娘低眉垂睫道。
“彼岸之前……”
“那彼岸之后呢?”
燕十三娘反问道，而苏白却沉默了。
他望着燕十三娘，黯淡的眸子此刻却仿若星辰般明亮，并没过多久，苏白的嘴唇微扬。
“那便种到彼岸之后!”
月光如水，透过厚重的云层，从天穹洒下。
幽暗如水的剑光在风中击溅，一道削瘦的身影在月下如鸿雁般蹁跹洒脱，一道又一道璀璨的剑光从他手上的曼陀罗中挥舞而出。
天地间的少阴之气徐徐朝他体内汇聚，似风云齐聚。
半响后，苏白收敛剑招，一股寒气在他身体内出现，旋即融入阴脉之中。
淬炼阴脉完毕后，苏白在石桌前捧着一本泛黄的秘籍，开始研读了起来。
浩然大手印，诸子学宫传承秘籍，可引浩然正气以淬阳脉。
在诸子学宫，儒生自幼研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论作，体内的浩然正气浑厚有如狼烟之状，修行起浩然大手印自然有如天助，一日千里。
而苏白从未研读过所谓的名家之言，圣人之论，体内并无所谓的浩然正气，可偏偏前世宁小宗师视他为知己，曾告诉了他一种修炼浩然正气投机取巧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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