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顺藤摸瓜(1)
摩纳哥某豪华私人公寓内,杰森站在明净的全景落地窗外,眺望着海岸线上停泊的游艇,和海水一样蔚蓝的眼睛呈现出忧郁的弧度。
十分钟前他看到其中一条格外高大华丽的游艇,想起它会给自己带来多少艳羡的目光,就会露出孩子般得意又满足的笑容。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史蒂文要走了。和史蒂文比起来,一条游艇算什么。
“杰森。”
高朋来站在沙发旁边,望着窗边的人,听不出语气地喊了一声。
杰森没有回头,他把头抵在玻璃上,指甲快速地刮擦着平滑的玻璃面。
这套房子的玻璃用子弹尚且打不穿,别提指甲不疼不痒地挠两下。
可是那声音实在太恼人了,高朋来微微皱起眉头,杰森却越刮越快,最后砰一拳打在上面,扭头看向高朋来。
他看到高朋来又把手套戴上了,这让他更加焦躁。
“为什么?你说会陪我待到圣诞节,为什么突然就走?史蒂文,我很伤心。今天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看表演的。”他朝着高朋来摊开手,腰背微弓,听他的话像是在质问,可看姿态又像是委屈巴巴的恳求。
杰森等待着高朋来的回答。他堵着气不去送高朋来,又忍不住开口挽留,心里矛盾极了。
而高朋来只是按住眉心揉了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走上前来安慰他。
“噢,我的天啊,又是那个安醇吗?史蒂文,我真得很伤心。”杰森眼神更忧郁了。
高朋来缓缓笑了出来,点点头,道:“是,他们已经抓住他了,不过惹下一点小麻烦。杰森,你是你,他是他,你们完全不同。”
“真的?可我觉得他会抢走你。”杰森蹙着眉,担忧地说道。
“我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高朋来深吸一口气,一边搓手一边转身,“放轻松杰森,要是你见到他,也会喜欢他的。我很快就会回来,带着他。”
他朝着门口走去,听到杰森的脚步声追过来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在杰森郁闷难解的脸庞上稍作停留,继而望向窗外广阔无边的蓝天,太阳正明晃晃地照射大地和海湾,从海上吹来的风凉爽而舒适,真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高朋来似乎看到安醇已经站在窗前,他正将手心小心翼翼地贴在玻璃上,因为害怕玻璃不稳,不敢将重心完全放上去,背微微弓着。
他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海岸线的游艇,就像当年打量窗下的小花园那样,忽然回头笑着说:“老师,外面下雪了。”
“你会喜欢这里的。”高朋来喟叹一声,微微一笑,大步离去。
……
夜深似海,风凉如冰。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千家万户都进入了黑甜梦乡,但A市公安局大楼三层到五层灯火通明。
三楼的审讯室里,严局和陈山已经完成了第一轮较量,双方都筋疲力竭。忽然有人敲了敲门,严局走出去,只见王重阳面容严肃地看着他,说:“牛大海醒了。”严局眼睛一亮。
四楼的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分析从现场采集的脚印,一个喝完的矿泉水瓶,手机上的指纹,毛巾上的血迹。另外还有一部分人在跟踪查访歹徒的去向。
和楼上的嘈杂和忙乱相比,一楼的接待大厅显得格外安静空旷。一个买夜宵的警察拎着大袋小袋步履匆匆地往楼上跑,哒哒的脚步声在空阔的大厅里回响着。
安德给他让开一条路,然后继续往大门口走去,光洁的瓷砖映出安德松散的头发和脱了两颗扣子的黑衬衣。
他眼下乌青,眼神阴郁,下颌紧绷,能看出在暗暗咬着牙,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
忽然,在他身后又闪出一个人来。
胡清波脚步虚浮,直勾勾地盯着被天花板上的灯管照得白花花的地面,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笔直地朝着办理业务的柜台撞去。安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叫了他一声,胡清波才及时止住脚步。
他匆匆看了安德一眼,马上躲开视线,低下头死死咬着嘴,下巴皱成了月球表面。
他能感觉到安德在看他,可他不敢抬头,喉咙滚动一下,迈开腿就朝着大门跑去。
公安局大楼前有三段台阶,他双目发黑地跑完第一段就开始往下滚了,天旋地转地滚了好几圈后,一双手扶住了他,有个声音焦急地喊着:“你没事吧?”
胡清波紧闭双眼,说不清哪里疼,又好像哪里都在疼。那个声音又问:“哎,你没事吧?安——安叔叔?”
邝清一手扶着胡清波,抬头看着小跑着过来的安德,迟疑了好几秒才拿捏出一个合适的词形容安醇的家人。
安德看到是邝清有些意外,再看他身后的另一个少年李文,脚步不由地顿了一下。
安德认识他们两个,调座位的时候班主任给他介绍过这两个孩子。
安德收回目光,紧走几步迈下台阶,蹲在胡清波面前。他看到胡清波像是喘不上来气一样,好半天才颤抖得呼吸一口,心里阵阵发紧,喉咙里更紧。
胡清波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安德,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德也说不出来,他低下头看着胡清波还紧紧攥着那袋榴莲酥,心里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疼得他手指立刻蜷缩起来。
他攥住包装袋拉了一下,胡清波的手下意识地把袋子攥得更紧。安德却和他较起劲来了,手上逐渐用力,酥脆金黄的糕点在他手中渐渐变成一堆碎渣,甜腻的榴莲夹心全挤了出来,黏黏糊糊地粘在袋子上。
胡清波手抖个不停,眼皮轻颤,眉头紧紧皱着,哀求地看着安德。而安德面无表情,眼中蕴藏着不容拒绝的光,凛冽森寒似冬风。
几秒后,胡清波嗓子里滚出一声悲鸣,塑料袋一寸一寸从他手中滑脱——安德蛮横地把榴莲酥抢了过去。
下一秒榴莲酥在空中划过一个圆润的抛物线,啪一声砸在树顶上。
胡清波垂下头,肩膀抽动起来。
“已经凉了,无论如何都不好吃了。”
安德冷然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邝清和李文一看这俩人情况不对,早就退到台阶一侧去了。
他们应该马上跑上台阶,去找警察说明情况,这样才不枉大半夜跑出来一趟。可是安醇的家人就在这里,他们真得很想问问情况,因为即使他们做了笔录,警察还是不肯告诉他们案情进展。
足足沉默了两分钟后,安德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俩人。
他一边扶着胡清波站起来,一边看向他们两个,问:“这么晚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邝清紧张地手心里全是汗,上前一步说:“我们想起来有个情况没有告诉警察,不知道有没有用,实在睡不着了,不管有没有用,我们都想告诉警察。”
“注意安全。”安德头也没抬地对他们说,然后架着胡清波的胳膊,往台阶下走去。
“等等安叔叔,安醇怎么样了?”邝清甩开拦着他的李文,冲着安德大喊道。
“我们看到了,有人开枪,他们要抢安醇,安醇被抓上车了。安醇,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很对不起他,没有早点提醒……”
邝清呼吸急促,年轻的脸上满是恐惧和慌张。看到安德慢慢回头看他,脸色如霜般森然时,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像是忽然哑火似的,低下头不敢和安德对视。
“你们当时也在?”安德和胡清波都停住了,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
邝清霍然抬头。
他反应过来安德刚刚好像根本没听他的话,但已经无暇顾及,生怕安德不愿再听他说话,便一口气把话全说出来了。
“我们跟着安醇,是想跟他一起走。他身边那么多人,一定能很快离开离山。山上有炸药,我们很害怕。但是我们还没追上,就看到他们打起来了,有人在开枪。我们根本不敢上去,安叔叔,他们有枪。安醇,安醇到底怎么样了?”
安德使劲闭了闭眼睛才把心绪压下去,薄唇抿成一条窄窄的线,提起一口气,说:“他最近都不能去上课了,请帮他请个假,他,被歹徒带走了。”
邝清和李文所有的侥幸都被这句话浇得透心凉了。李文扑通一声坐在台阶上,神情看起来已经崩溃了。
安德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们一眼,正要走,李文忽然大喊一声:“是那个戴手套的对不对?我都看出来他不像个好人了,可是我没有说话。我不想多管闲事,我看不起安醇。”
李文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神直勾勾的,明显被吓坏了。
忽然,他的领口被安德抓住了。
安德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声音沉哑地问:“你说什么?戴手套的是谁?他为什么不像好人?”
李文已经快傻了,抬头看着安德,却答不上来。
“安叔叔,是一个戴手套的男人。他看安醇的眼神不对劲,手里还有个奇怪的东西。我们其实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万一对警察有用呢?我们不是故意不说的,安叔叔,你先放开他,我们马上去跟警察说……”
安德逼视着李文,手背上青筋凸出,胡清波和邝清一起动手才把安德的手掰开。
李文已经开始哭起来了,这个虽然很有点小脾气,但其实连杀鱼都不敢看的少年,今天不幸目睹了开枪杀人的场景。
他的世界已经混乱了,特别是想起安醇被带走前,他亲眼看到那个古怪的人做了些古怪的举动,而他竟然没有提醒安醇。
邝清眼眶也开始发红,在李文身边小声劝道:“不一定的,可能是咱们多想了。快起来,去找警察说说这件事,说完了咱们就回去,有警察在呢……”
“戴手套的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安德挥开了胡清波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邝清。
虽然安德站在矮一级的台阶下,但是因为常年居于决断者位置和身高的优势,他的气势压得邝清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邝清咽下一口唾沫,拼命回想那个人的长相,语无伦次地诉说他看到王原的场景。
安德边听边若有所思地打开微信登陆安醇的账号,正要打开王原的朋友圈时,却听到邝清说“他一直在笑,看起来脾气挺好的”,手上动作一停,转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李文。
他甚至都没有再让邝清确认一下,就把手机塞回兜里,语气说得上平和地说:“我知道了。其实你们说的这个人也被绑走了,所以不用自责。去和警察说明一下吧,说完了就赶快回家睡觉,A市现在很不安全。”
“是吗?我们,我们没有责任?”
邝清明显不敢相信,还想再问,可是安德已经拉着胡清波走向台阶了。
邝清和李文注视着安德的背影,直到他们已经上了车,才缓过神来。两人如蒙大赦对视一眼后,急匆匆地跑进了警察局。
“安德,我,我……”
“不必说了,我不想听。我先送你回去。”
安德手握方向盘,他的态度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强硬,让人无法说不。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宽敞通畅的车道,想起邝清刚刚说的话,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胡清波满心苦涩,看着安德坚毅冰冷的侧脸,使劲握了握拳,便不吭声了。
中途路过医院时,胡清波忽然想起来夏燃就在这里,虽然已经有人在陪她,但是胡清波一想起夏燃受了很重的伤,心里立刻不安宁起来。
他让安德停车,说要去医院守着夏燃。
安德将车子停在路边,胡清波走出两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安静黑暗的长街上,黑亮的迈巴赫散发着神秘又让人不安的气息。坐在驾驶座上的安德脸色苍白,眼睛布满红血丝,从黑色衬衫中伸出来的脖颈白皙如雪,远远看过去,他这个人,他这辆车,就像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幽灵专列,即将回到黑暗中去。
看到这样的安德,胡清波心里的不安一下子压过了懊悔和对自己的恼怒。
他快步走回去,急迫地握住了安德的手,却组织不起一句像样的话来。
安德把手伸出车窗,摸上胡清波的脸,说:“不用担心我。”
“安醇他一定是……”
“不用替他解释。”安德收回手,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虽然笑得让人直冒冷汗。
“他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可以选择相信谁。放心,我现在不会怎么样,等他回来再算这笔账。不过这次我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了,到时候你可别替他求情。”
安德语气听起来真是轻松,好像安醇只是赌气离家出走,跑到同学家过夜一样。
他又笑了笑,笑得胡清波胆都开始颤了,胡清波着急地说:“都是我没看好……”
“快去吧。”
车窗缓缓上升,隔绝了胡清波担忧的视线。
安德发动车子,在胡清波的目送下调转车头,朝着和安家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他戴上耳机,从通讯录里找出一个名叫“裘海”的人,拨通了电话。
凌晨时分,睡得正酣畅的人被叫起来了,但是他没有一丝的恼怒,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紧张和不确定。
“安德?”
“对,是我,你们该起床了。所有人半个小时后在安定桥下等我,记住,是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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