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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Salvation


  夏原也许无法相信她所看见的东西。

  在这片树林的中心,正在进行着一场仪式(ceremony),而且,『她』便是『主角』。

  『她』的表情非常安详,身着洁白的连衣裙,双手合十,手上还捧着白色的百合花。她也非常喜欢那种淡雅而肃穆的花草。

  『她』静默地躺在白色木板构架而成的平台上。此时地『她』,脸上不再是一片惨白,『她』画了淡妆,唇色也显得一丝亮红。『她』的头发也是经过精心的梳洗,乌黑而整洁,落在肩上,十分优雅。『她』一直紧闭着双眼,让旁人无法看到『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一定是很好看的,『她』是一位美人,眼睛一定如宝石般璀璨夺目。

  可是,『她』无法睁开眼睛。

  夏原只是呆呆地站在『她』的身旁,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如同遗体般冰冷』的『她』。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夏原连忙跑到了不远的一棵枯树下,藏在那树干的后面。随后,她默默地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她进入树林的方向,一群身着黑色长袍的人,衣着统一,步伐一致,手握着不知名的器皿。他们在沉默中在这场仪式的中央(『她』)围成了一个圈。其中有一个人从人群中出来了,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俯视着『她』,良久,不知是出于何种情感。

  众人默然着,沉沦在死寂之中。

  他开始了他的工作。他拿出了手中的一部厚重的书(the  Bible),开始宣读:

  “现在我们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将『夏原』遗体的安放在这里,等候将来肉体的复活。阿门。“

  周围的人唱了起来,歌声弥漫在树林中,或如天使降临般的喜悦,或如故人散去的悲伤,一切复杂的感情都融入了一句句诗篇中。人们在歌着,而世界仍按照固有的规律而运作着,时间也在变化着。

  天不再是铅似的黑,它逐渐变得深邃,如深海般深邃,如同海鱼,从深处到最接近光的地方去。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树林又重回静寂。

  他又开始了他的宣读:”慈悲的上帝,你接了『夏原』的灵魂到你那里,进入永恒、光明、快乐的所在,列于天上众圣徒的团契之中。当主耶稣第二次降临的时候,那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被提到空中;我们就可以一起在空中与主相遇。这样我们将永远与主同在,得享永生。求主,使我们仍活在世上的人,信仰坚固,常常竭力多做主工。奉主耶稣基督的名。阿门。“

  他开始读手中的经文。此刻的空气不是几分钟前唱诗时丰富多彩而轻松,在古老的经文下,人们都站得笔直,神情严肃,给人一种压抑感。在经文中,是对神,是对上帝的尊重。每个人都如同信徒般,在这静谧之地渴望救赎着他们的灵魂。

  唱诗的声音又兴起了。他们的情绪又转变了,不再是或喜或悲,更多的是一种坦然与祝福。

  仪式(ceremony)终于到了尾声,这也是他最后的宣读了。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人们将手中的花轻轻地放在了『夏原』的身旁,算是对『她』的最后回馈。

  是的,一位洁白无瑕的少女,『她』伴随着身旁简陋却繁华的白色花园到天上去了,得到了救赎。

  ······

  夏原似乎才察觉到自己的眼泪。

  她的脸早就被泪水给打湿了,地上也零零星星地残留着泪水的斑点。

  『她』已经死了。

  这便是死亡吗?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拨开雪地和枯树枝时都有割伤,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仍在隐隐作痛,但她现在仍不知道这种痛觉的真实性,也不知道这场葬礼的真实性。

  人群草草地散去了,他们按照原有的路线离开了树林。

  在沉默下,树林又变回原来的可怖。

  夏原知道,她也该离开了。可是,下一步,自己该去哪里?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去担心自己的将来,她只是想去再看一看逝去的那个人。她探出头来,确定人都散空时,她踱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走到那处花园般的陵墓前,看着眼前的『她』,或者说『自己』,安详地逝去了。

  这不是我。

  死,是我最害怕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这么安详地死?

  不可能!

  夏原发出了痛苦的吼声,对眼前这个安然睡去的『自己』。

  她痛哭着,跪在了地上,任凭雨点般的泪水打湿了她单薄的病服。

  在这片死者的树林里,回荡着的只有哭泣的声音。

  ······

  “你的愿望呢?少女。“

  夏原的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那个声音很轻,很冷静。她转过头去,看见那个人就是刚刚宣读『自己』的『祭文』的人。他穿着黑色的长袍,身材高大却有些清瘦,脸上带着『没有表情的人脸面具』,不见他真实的模样。夏原一面恐惧着,一面装作镇定地瞪着他。

  他好像并不在意夏原热烈的视线,用他的低沉声线自顾自地说:”你看啊,她的脸上还带着微笑啊。“

  夏原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若不仔细观察,她只是安静的睡去了而已。此刻『她』的嘴角竟然有点微微上扬,『她』,好像不害怕,『自己』的死亡。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盯着那个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明明前方是死亡,她却能够安祥地面对。她难道就没有害怕吗?“

  他只是用手拂过了身旁的百合花,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对着那位花园中的『她』,喃喃道:”她应该没有留下遗憾吧。“

  他转过身,背对着夏原,坐在了那块白色的木棺上。

  他一直在重复着:

  如果可以的话

  你可以拥有七天的美好

  只要你愿意燃尽生命

  生命之火将燃放出漫天花火

  你将在花天之下

  感受真正的人生。

  你,愿意接受这份契约吗?

  夏原猛地一颤,这段话不断在她的脑中回荡,自己不断在揣摩着这段话的意思。但是她想不出来,她只是抱着脑袋,对这匪夷所思的人和话产生了隔绝感。

  他回过头,轻笑了一声,与他的面具形成强烈反差。他慢慢说道:”你认为你应当如何面对有限的人生呢?“

  ······

  我(夏原)自从12岁患上了『这个病』,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赫玛特里院了。刚开始时还可以在院(监狱)内活动,当病症加重时,我只能在病房(牢房)内看窗外的天空了。而现在,我好像在『重症治疗室』,我可能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东西了。

  我被『囚禁』了,被苦短的生命『囚禁』了。

  我隐隐约约听到,我只剩三个月的生命了。

  我只有三个月,就要去死了。

  ······

  他捡拾起一朵洁白的百合花,用手抚摸着。”生命不在乎长度,而是你是否过得有意义。现在有一个机会,你将会走过你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天,七天之后,你的生命会枯竭,灵魂会到达天堂。我问你,愿意接受这份契约吗?“

  ······

  是啊,他说得没错。

  我余下的生命不过是在没有风景的囚笼里暗无天日地度过,为什么不去追求一下自己从未看到过的时间呢?我想要去了解这个世界,我想要去知道『那个青年心理医生眼中的世界画卷』。哪怕只有七天,我也希望自己能够知道——

  我的生命里不只是赫玛特里院的恸哭和囚笼的束缚。

  还有我所渴望的一切。

  ······

  ”我再问你一遍,最后一遍。你,愿意接受这份契约吗?“

  夏原毫无犹豫地抬起了头,眼中的泪水不再是悲伤的印记,眼神中多了一分坚定和神采。

  ”我接受!“

  刹那间,离去的人都出现在这座祭坛的四周。在他们身上的黑色长袍上,浅浅的白色光晕在缓慢地流动着,而它们的颜色在不断的变亮,照耀着整片树林,使这个黑夜不再黑暗。

  夏原感受着那些不断涌来的金色光芒,那是不曾体验过的温暖。那些黑色已然不见,余下的只有那温暖的光将她环绕,直到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在光圈的中央,只剩下夏原和他。他起身,走向闭着眼睛的夏原。

  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上。

  他的面具变成了笑脸。

  ”契约成立。“

  他将夏原往后一推,直到光芒真正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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