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顽疾
千辰睿不置可否，只是垂眸道：“汣公子何尝不是明察秋毫，只看连轩一眼，便知本王怀疑你可能与太子有关？这便罢，汣公子明知本王带你去宴会别有居心，却仍在太子府冒险相救！”
收回视线，盯着随着夜风微摆的车帘，有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
她岂会不知千辰睿虽是坦白自己，又何不是在怀疑她搏命的真实目的？
何况，她相信，太师府的事，他已知晓。
好半响后，她才试探道:“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多问？”
千辰睿哼笑一声，突地又凑近她道：“你的人假借鬼医之名骗取为贵妃寻药的闫愫信任，又以赐婚为医治条件逼父皇赐婚。
父皇忌惮江湖势力与太师暗合，被迫下旨却不说新娘是谁，意图等闫愫回京后偷换新娘。
可你却在闫愫携假鬼医回京之际利用说书人将秘而不宣的新娘身份传开，促使上京百姓乃至整个北羌都知道太师府与江湖上人心颇盛的鬼医玖幽联姻，
且将那线人安插入太师府。百姓只道此事新鲜，可哪个帝王会允许这种潜在威胁存在？
纵然太师为两朝元老忠心不二，可皇帝心下已生芥蒂。
后来你设计太子出丑，鬼医失踪，太师府成功地成了父皇肉中刺，剔除之日已在眉睫。
忠臣被除，朝堂动荡，你的阴谋便可达成？”
耳边袭来热风，弄得她微痒难耐，心头微颤，却并没有避开:“太子出丑乃我所为，你的证据？”
千辰睿一愣。
饶是没想到她会这般问，略一沉默道:“太师府，太子恋你美色，借酒欲近你，那时你便生了杀意。”
说着，他展开掌心，细细睇看:“后你离席，太子瞧你瘦弱，忖必有机可乘。便让九皇子来绊住我，独自尾随你而去。
怕你遇麻烦，我命吴叔暗护，后吴叔回禀说你去了茅厕……
当时我未在意，但看到太子以新娘身份与闫愫在婚房出丑时，我便猜，去茅房可能不是你，直到王府见到殊清和那小童，一切便想通了……
太子未料到你暗处有人，并未防备。
你憎恶太子淫邪，此前太子意欲冒犯，你的人早存杀意，逮住机会，自是不放。
你懂医，让人迷情的药自然不缺。虽然你出去的时间很短，引太子入局却已足够。
殊清脾性偏邪，让太子出丑这种闹剧，自然再适合不过他！我说的可对？”
千辰睿说完，灿若星辰的眸熠熠生辉地拢着她。
她遂抬眸，望着他潺潺而笑，气定神闲道:“王爷智谋过人，既已看破，现下只需揭发于我，便可解皇帝太师之嫌隙，化闫愫太子于窘境。重得皇帝器重，太师也必感激于你，日后前程自是不可限量！”
千辰睿又是一愣，瞧看她好半响，似要看穿她心中所想。
末了，终于撤回几乎伏在她肩头的身子，坐好:“再入朝堂并不难，重得器重却也易。可若我以此为柄，挟你做事，岂不更划算？”
她一怔，遂抱拳冷哼:“王爷深谋远虑，倒让在下想明白一事，数年前宁可冒着被皇帝抛弃罪杀的危险也要护送西楚质子回国，用一命赌了北羌未来的天下，王爷当真好算计！”
闻言，千辰睿黑眸一敛，眼底一抹杀意一闪而过:“这，可算，要挟？”
她遂道：“若是，王爷可会让挟你之人活下去吗？”
千辰睿垂眸，修长手指把玩腰间玉佩，片刻后，徐徐道:“那得看，对方付出的是何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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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羌相较南湘的温湿显然多了些干冷，梨花盛开的格外晚，但满院纷飞的花雨，在这春幕的清晨，终是落尽。
遥看满院春泥，一时心中怅然不去。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距离她为贵妃治病，已有些日子。
贵妃旧疾得治，帝王大悦，赏她高官厚禄。
她不喜皇城深宫，更憎恶它尔虞我诈、机关算尽，只为一纸恩宠便舍弃一生无束自由……
驳了所有赏赐，她唯要了帝王一个承诺。
几日前，太师告病辞官，闫愫交了兵符请旨去边境，朝上多位老臣也相继辞官归隐。
太子一党势力被瓦解，他又发了狠的全城搜人，后为误会与几个王爷起了冲突，引起上京不小轰动。
这事一不小心又被数到奏折呈到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前，太子被当朝斥责，禁足一月。
一切，几乎都在朝着她设计的方向发展。
所以，今日一过，她便该起身返回玄庄了。
算算日子，她竟已在上京呆了一月有余……
将手中信鸽松开，看它展翅而飞，不觉有丝浅浅落寞。
回去吗？
是的，该回去了！
阡陌红尘，本就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少主，七王爷来了。”
待信鸽没了踪迹，她才回头：“要你暗查的事，可有着落？”
梅垂首道：“禀少主，除冬楼近日接了生意，数人不在上京，故未彻查，其余三楼一切正常。”
“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梅令命下去。
一撩衣袍，大步向着前院走去。
小竹传来消息，副庄主座下弟子冕月声称她在上京，且状告她与朝廷暗合，副庄主大怒，已派人前来查看。
她来上京，消息隐秘，无人知道，除过太子府为了救千辰睿，她玉萧传音，调派过一次人手。
由此可见，上京暗桩她的人中，必然已混入了冕月的人。
冕月入门最早，却因她的出现无缘少主之位。
故此一直对她颇多芥蒂，此次抓住把柄，必定是不会让她好过……
“何事让你如此烦恼，眉头都快皱掉了，嗯？”花园小径，数日不曾出现的千辰睿蹁跹而来。
听他磁性厚淳的声音中满是调侃，唐怡揉了揉眉心，认真道：“哪里掉了，不过是它们许久不曾交流，我便搭桥让它们互动罢了！”
“你这话是怨我这几日没有陪你去宫里麽？”千辰睿脚步一滞，抚额看她：“走吧，你说今日是最后一帖药了，我陪你进宫！”
她二人一路闲聊至皇城，不想却在皇城门口，遇上太子。
太子见她二人，话别一帮新提拔的朝臣，径直走来：“这不是七弟和汣公子嘛，贵妃旧疾得治，多亏了汣公子妙手呀！”
眼梢扫过宫强内数名守卫，眯眼望向太子，并未掩饰对此人的厌恶：“太子谬赞，汣某不敢当！”
“不敢当？汣公子真是谦虚，用千年毒蝎作引，银针入肤，磁石引渡。这般让人瞠目结舌，自愧不如的狠辣毒烈医治‘手段’，何不敢当？”太子说着，抬手向脖颈摸去。
只见他手到处，一道细细剑痕若隐若现。
那是那日，她为了自救留下的。
太子言外之意，怪她手段狠辣。
狠辣么？
若非他先意图不轨，她又何须刀剑相向？
不觉勾唇冷笑：“汣某向来偏执，对症下药，恶疾必用狠辣之方。贵妃毒侵肌骨，以毒攻毒乃对症之佳法，何况，是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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