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门失火
察觉到这人对她略微犹豫的淡淡不悦，她再不敢多做迟疑，拱手应下：“请庄主放心，唐怡定全力以赴！”
男人眯眼，用一种判断衡量却又极为满意的姿态打量着的她。
眼中戾气渐渐退散，继而浮上一层赞赏，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他语气里是不容置疑，又暗含无奈的坚定：“若完不成，就以死谢罪。”
心下一沉。
四年的相处中，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之所以一直护她、重她，除过四年前云泽一战赤墨杀敌有功而外，就是欣赏她从容不迫、杀伐果决、不卑不亢的清冷性子罢了。
即便是女子，也毫不逊色于玄庄其他男子。
可假若有一天，她不能再唯他命是从，为他所用。
他也就没有再继续留着她的必要了。
月明星稀，紫云阁是清凉山的玄庄里位置最高的一座楼。
可观星辰闪烁，日月起落，更能看尽江山风云，湖海浪涛。
一进院门，就见小竹笔直的跪在院中。
他身后的白衫染了深浅不一的血迹，在朦胧的月色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念起那个男人的话，脚步一滞。
她想，那人之所以会饶了小竹一条命，不过是因为她先下手要了小竹半条命！
置之死地而后生，用二十大板，换剩下的半条命，很值！
在小竹身侧停下，唤他起身：“起来回屋去吧！”
小竹十岁，心性尚幼，见她和颜悦色，本是一脸求饶的憋屈表情，立即激动的乐了起来：“主子回来了，多谢主子！”
“疼吗？”她眯着眼，问他。
玄庄庄规厉害的紧，执行杖责的玉叔更是严厉，向来秉公执法，从不顾念私情。纵是她犯了事，也必定一杖不差，纹力不轻。
小竹包着一眼眶的泪笑着摇头：“多谢主子关心，小竹不疼！”
“不疼？”想起那个男人的话，又见小竹语气蹦跳如兔，毫无半点受过责罚的模样，心下一沉，敛了悦色：“既是不疼，想来必定长不了记性，那就再去令二十杖责回来，也好长长记性……”
“嗯……啊？”小竹当即傻眼，小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赶忙求饶：“小竹知错，小竹再也不敢了！主子饶了小竹这一次吧……”
看着那稚气的脸，尽是委屈，心口微疼。
虽然二十丈算不得重，可也得将养一段时日。
只是这孩子这般长不大的脾性，她当真不知道还能护佑他多少次。
遂冷冷道：“回屋去吧，让小兰来给你上点药，这几日你就不用过来伺候了。”
况且，这次的任务也不适合把他带在身边。
“少主不让小竹伺候，是还在生小竹的气不愿原谅小竹吗？”她刚要走，小竹噗通一声又跪在了方才跪过的地方，哭腔道，也不管身上的伤口又开裂了。
脚步一滞，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不过念及那人交代，遂也懒得解释：“按我说的做就是了，莫不是你真想再挨板子？”
“我……是，小竹遵命！”
小竹欲言又止，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拗她的意思，扭着身子起来，满眼委屈。
她心头又是一疼，转身就走：“明日起，在我书房读书，每看一本，写下评书，我回来之前，不得踏离半步！小菊自会送饭给你！”
她不希望她的人出现任何闪失，纵然伤痕累累，活着，总是好的！
因为没人知道，明天会有什么，说不定就如她重获新生了呢？
小竹咬唇憋泪：“小竹谨记，绝不再犯！”
鸿福酒楼。
落成不过一月，门槛已被三次踩断，老板欲哭无泪，不得不坐在门口一直盯着门槛，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客人，生怕再被踩断第四回。
只因：
一月前，北羌皇帝宠妃凰鸾忽然病重卧床，药石不灵，宫中太医，江湖郎中，皆无人能医，太师闫博献策皇帝屈尊至幻谷求鬼医救治，帝王不受，怒斥太师于九龙殿。
一个时辰后，此消息，不胫而走。
半月前，闫愫暗调闫家军于太白山西南，呈兵数万围守幻谷。后却因闫愫恋上一女子而撤军回京，其言此女可解圣上爱妃凰鸾之疾。
一日后，此消息，不胫而走。
五日前，皇帝宠妃凰鸾病情加重，忽然昏迷，帝王悲痛，传太师觐见，太师去后怒杀九龙殿数人，翌日却赐婚闫愫，唯不言新娘姓甚名谁。
半个时辰后，此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今日，新娘乃幻谷鬼医汣幽，此消息自然要再次不胫而走。
一楼大堂中心，一方桌上站着一个书生，书生大腹便便，油光满面，京话说的也不标准，乡土口音很重，可即便如此，听书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不减反增。
“……月前，闫愫暗中调遣闫家军去了幻谷，为当朝皇帝宠妃鳯鸾寻药，可你们知道后来怎么着了不？后来呀，他竟在途中与一女子好上了……”
“……”
见众人震惊唏嘘不已，说书先生略一顿，卖关子道：“这消息便让你们四坐皆起，那接下来若知这将军夫人，你们岂不暴跳如雷？”
“太师乃北羌开国元老，圣上感念太师之功，赐上位公主，何来震惊？若新娘是你这老头，倒足够亮瞎上京百姓的……眼！”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说书先生瞬间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转头，循着音源看去……
酒楼正北方的位置坐着三名男子。
中间白衣俊美温和，浅浅含笑。
左边的黑衣则低头把玩手中杯盏，看不清容貌。
唯独右边紫衫眉清目秀，脸上挂满挑衅。
说书先生撑着猪肝色的脸，嘴角蠕动两下，又极度压抑的轻哼一声，傲然回头，继续调食客的胃口。
紫袍敛了笑意，站起意欲上前，却被白袍伸手拉住……
二楼东南方向的雅室里，唐怡呡着玉杯中的清茶，透过半掩的窗户，将一楼吃客的情态尽数装入眼底。
见说书先生本想发怒，却在察觉说话人身份不凡的当口强压下心中怒火。
尽管知难而退，却还是送给那紫袍一副‘去你大爷的，老头我宰相肚大能撑船，懒得鸟你个愣头青’的有望搬回一层的表情。
她无语的摇摇头，继而转头看向那黑衣人，缓缓皱起了眉。
“主子既知那紫袍是当朝十公主千辰月，白衣乃六王爷千辰灏，为何独独不识得那黑衣人？”小兰抱着玉壶撑头看了半天，仰头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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