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出征
上京城。
城墙之上，看着浩浩汤汤的军队一路向西缓缓而行，千辰靖阴鸷的眼中满是得意而奸邪的笑。
唐心台站在他身侧，唇角也斜斜勾成一个弧度：“这一招棋，殿下不单将之前沾染的污浊全数洗净，还赶走了宸王殿下，实在是高妙啊。看来，要不了多少时日，这北羌的天下，就该变了！”
“哈哈哈……与本太子争，便该知道，他会是什么下场……哈哈哈……”猖狂阴狠的笑意随着墙头微弱的风，飘散在烈阳之下的空气里。
唐心台不再言语，只静静看着大部队像一条深黑的巨龙，蜿蜒而去，消失在茫茫山野之间……
翌日。
隐于西城闹市的一处宅院，是为唐府。
书案前，一白衣少年悠悠盯着四国地图，指着上面被人用朱笔描出来的地方，轻轻莞尔：“传令下去，春楼今夜三更行动！”
末了，外间急急走进一人，看着书案之后眉目清俊的人道：“大人，院外有个黑衣人吵着闹着非要见你？”
少年一愣，剑眉微皱，抬头冷眸看着来人问道：“他不是被赶走了吗？”此时的他不应该跟着那人一路向西，怎倒一个人跑回来了？！
莫非，是他？
闻言，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头委屈道：“先前是被属下给赶走了，可属下就是去了茅厕，那人就又出现在了院子里，他还要挟属下，让属下帮他带句话给大人……”
少年眯眼不语，半响才问道：“什么话？”
“他说，他知道大人一个天大的秘密，若大人今日不见他，他就将那个秘密……昭…昭……”禀告之人说着，不时借着眼睛余光，偷瞄书案之后坐着的人。
只见他本是沉静如水的眸子却在听到秘密时涌起一股子凛冽杀意，心头害怕之际，再也昭不出后面话。
此人看似面容儒雅，那双眸子却不似昨日明澈的杏目柔和，今日竟异常骇人。
看着跪地不语之人，少年冷嗤一声，勾唇落下一句，“哼，昭告天下？对吗？”
地上跪着的人早被他平静言语中暗藏的寒烈杀意吓得浑身打颤，冷汗直冒，哪敢再多说半句，只吱吱呜呜点头如捣蒜。
坐于书案后梨花木凳子上的少年斜扫一眼地上头快要垂到地上的人，便收了笑声，眉眼间尽是妖媚的邪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四国地图，继而放下手中朱笔，再次抬头，眸色已然一片冷肃，“你去告诉他，本官在此恭候大驾……”
那人闻言，赶忙连滚带爬，速度极快的消失在门口。
少年勾唇，抬头，眸色悠远的看着院中暗阵：好一个昭告天下，当真以为，他会怕么？
片刻之后，他收回视线，转眸，递给屋内一角一个极度示意的眼神，“你回去吧，按我说的做，万事小心！”
“属下遵命！”
随即，帷帐轻舞，窗叶微动。
片刻，静止。
少年捡起朱笔，继续看着四国地图，他在最西边的一处轻轻写下一字，继而放下朱笔，拿起地图一端，一点一点卷起。
末了，将卷好的地图放在身侧装有数卷画轴的青花瓷瓶中。
整理完书案上的一切，他走到一处，在水盆中洗了手，再用干净的手帕细心的将手上染上的墨迹擦拭干净，这才从书房出来。
“哎呀哎呀呀呀，你怎么出来了？你这才刚从冰室出来，不好好在屋里呆着，跑屋外头来做什么？快回去回去，回屋里去……”
唐怡刚踏出房门走到廊下，正想坐下来看看院中花草，呼吸几口炎夏热气，就被从不远处的月牙形门洞里钻出来的一个少女叫住。
此女一身碧色衣裙，见了她倏地杏目一瞪，完全不顾这并非在自家的山庄里，便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唐怡一叹，坐下不想理会。
少女见状一跺脚，端着药碗就飞快的走了过来。
待到近前，她将手中的药碗放在走廊两边的台子上，伸手扶住她胳膊，试图将她‘请’回屋中去：“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赶紧回屋去，不然我不好给谷主交代啊……”
唐怡看着一脸责备，大步如飞走来的清丽女子，尤其是那张与唐心台、还有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无奈摇头，又是一声轻叹：“放心吧，我就是出来透透气，不碍事。这十来天，我可是一点太阳光都没沾……”
“那也不行，谷主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寒毒彻底沉睡之前，不能让你出来见风。”玖灵儿黑着脸，拽她起身。
唐怡又是沉沉叹了口气：“你不用如此担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要不然，师兄又怎么会留下你而先行离开呢？”
这次她的伤势并不严重，主要还是回魂崖上那紫衣铁臂人打在肩上的那一拳有些厉害，其它倒都已然无碍。
只是没有料到，龙舟节一个不小心落水，会牵扯出寒毒提前发作，不过也因为寒毒发作的缘故，刚好让她可以从西楚唐家抽身出来，回到北羌，完成老庄主交代的事。
虽然此次寒毒来的突然，去的倒也很快。
原本他们计划的是十日左右到北羌，但因为才过了两日她的寒毒就自行蛰伏了起来，所以她自然不会再在路上耽搁行程。
玖幽原本是要陪她一起来北羌，但是因为之前答应了宋瑶雪要去给她的兄长也就是楚洛解毒，而楚洛又于昨日领兵去了边境。
是故今日丑时在淮阳城他们便分开了。
但分开之前，玖幽把玖灵儿召了来照顾她。
玖灵儿原名姓苏，本名苏月，是三十六谷的小谷主，玖幽的得力属下，差不多先鬼医还在时，玖灵儿就在幻谷了，算起来，玖灵儿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人。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回屋里去休息。谷主不在，你脑子这会子似乎也不怎么好使，你必须听我的……”
“额……”
听到玖灵儿强硬而怯弱的说，唐怡的嘴角抽了抽。
不过见她杏目明澈，却隐隐带了些执拗的着急，知道今日就算她当真一点事儿也没有，这家伙也不会让她在外头待的。
毕竟从小到大，她确实拗不过这家伙。
看一眼美人靠台子上瓷碗中冒着热气的药，只得再次沉沉的叹口气，由着她扶着自己往屋里走。
只是想到凤灵玉佩，便转头去问低头只顾拉她的人：“你什么时候回去？”
既然唐心台，不对，应该是这人的同胞弟弟苏泛才对。
苏泛已然将凤灵玉佩和楚洛的血弄到了手，那么就应该赶快将其带回幻谷才对，毕竟鬼医为了那东西都已经问过她几次了。
唐怡只顾着想玉佩的事，便没有注意到一直低着头拽她的人眼中划过的痛色。
玖灵儿吸了吸鼻子，抬头斜斜瞪了身侧的人一眼，而后不高兴道：“怎么，这么快就嫌我烦了，想赶我走啊？”
唐怡停住，定定看着脸蛋都皱成树皮的人，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心了，谁要赶你了？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再说了，从师兄开口提这东西，到现在已经过了多半年了。我也怕师兄有什么急用耽搁了不是？！”
玖灵儿松开拽住唐怡的手，抬手揉了揉眉心，掩饰住眼中一瞬翻涌而过的暗流：“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赶我走还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噗…那你倒是说说，我这理由能赶得走你么？”唐怡实在无语，她可真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啊！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玖灵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唐怡：“嘁，我的脸皮可没殊清脸皮厚，老喜欢赖着你不回南湘。我可是有远大理想抱负的人，早想好了，今夜就走！”
“今夜？”
“恩，天黑就走！”
唐怡虽然猜到她必然不会停留很久，最多也就是看着她安全从冰室出来后就会离开北羌回幻谷，但没想到她决定的这么快，一时倒也被惊住。
毕竟玖灵儿素来爱玩，只要一出谷，定不会轻易回去。
这次从玖幽说她会来上京到见到人不过五日，按路程算，她差不多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到上京的。
这本就与玖灵儿素来习惯有所偏差，这次回谷她又这般匆忙！
不觉心头怪异突起，她却并没有问出来，只是道，“也好，早前我曾应了属下一个承诺，若有机会，让他去幻谷跟师兄学医。你既然要回去，就带着他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玖灵儿不知唐怡对她的异常尽收眼底，只道是巧合，便点头答应，末了猛地想起屋外的药，便赶忙转身向门外跑去，却是到了门口，冷不防的撞进一人怀中，惊叫出声。
书房并不是很大，不过因为里间有供休息的软榻，玖灵儿本是想拉着唐怡去里间软榻休息的，可因着想起药碗的事，到了里间垂帘处，她便反身出去了。
此时，正要去软榻休息的唐怡闻听玖灵儿一声惊叫。
心头一紧，疾步赶到外间，却见到如此一幕。
一身黑衣，头裹黑巾，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的人，手端瓷碗静立门扉，虽被撞到，却因他身材高大，手中瓷碗微动之下，竟无半点东西撒出。
然而，玖灵儿不懂功夫，又因小跑出门，经这一撞，一个反弹惊叫着便向身后倒去。
唐怡本想飞身去扶玖灵儿，黑巾裹头的人已迅疾伸出手，拉住灵儿胳膊，并将其往身前一拽，令其站稳。
心下一松，却迅速转身回了书房。
连轩怎么突然来了……
站稳后的玖灵儿先是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而后正准备开口致谢，却在她抬头看清来人时，心尖猛然生起薄薄怒气，手指来人一声呵斥：“黑头，怎么又是你？”
她不是将他给赶走了吗？还困在离云阵之内，他竟然逃出来了？
连轩被玖灵儿的话给惊住，微是一愣，随即眯眼将玖灵儿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顿时恍然大悟。
双目大瞪，指着玖灵儿的碧色衣裙惊讶道：“你竟然是女的？”
闻言，玖灵儿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碧色小碎花裙，而后偏着头嫌弃地看着连轩，很是不解道：“你眼瞎啊？本姑娘我从来都是女的好不好？！”
正当她要转眸去拿连轩右手中药碗时，一不小心又扑捉到连轩眼中划过的不可置信以及隐隐怒气，遂想起此人定是将她认成了胞弟苏泛，不觉杏目划过一抹光亮。
她抬手放在耳廓，食指顺着耳根勾起一缕垂发，打着圈绕在指上，继而又惊又叹地看着连轩，得意中满是不屑道：“怎嘛？你不会眼拙到，现在才知道我是女的吧？！”
“你……”连轩气的双目圆睁，怎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他本就现在才看出她是女的，她不是摆明了骂他眼拙吗？
想想他连轩，何时被人这般耍弄过？
想到自己以及那人近日来被这女的糊弄多日，今日又被她设计困在阵里险些出不来，想着都觉耻辱，咬牙切齿，一怒之下，一掌击出，碎了屋内桌椅。
仍觉不解气，便就着手中从走廊上拿来的瓷碗，将碗中汤药尽数喝下。
还觉不爽，又大步走到桌边提起茶壶一饮而尽。
玖灵儿看着连轩这一连串动作，直接吓傻了，呆愣在原地不动，她长这么大，阅人无数，何时见过这般奇葩之人？
生气之后，遇啥喝啥？
那碗汤药可不是简单的补药，那是她精心调配的去寒药呀？！
怎么能说喝就喝呢？
玖灵儿缓缓转头，去看屋中那不知何时已稳稳坐在书案后看起书来的某人……
“我重新去熬药……”
唐怡闻言，这才抬头，对着玖灵儿点了点头，继而转头看着一旁生气不已的连轩，也就是她的三哥。
曾暗中偷偷跟着梅来了北羌的连轩，那人最得力的下属，或者应该也算是最亲密的兄弟。
一双漂亮的眸子缓缓眯起：“原来吵着闹着要见本官的人，竟然是宸王殿下的左膀右臂连轩公子。只是本官好奇，公子此时不是该随王爷西去，怎倒跑到本官这里来搅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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