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惊鸿一瞥
夜里一只寒鸦扑棱棱地飞过瓦檐，惊扰了颜雪绯的梦，她只感觉这几日欧阳轩的身影像仍然燃着的明亮烛火在心头一直无法熄灭，她知道自己每天都会见到他的，因为他此刻就睡在隔壁的厢房，莲花阁内晚上寂静无声，可以听见那边他的呼吸声，但是她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那种的思念，微弱的，可是又有些强烈，她总是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场景。
与他初次相遇是在南山竹海，他在练剑。只见他坐如磐石，卧如栖风，气势如孤峰，他的孤独却并不带有那种凌厉的寒冷，像九霄之外的孤峰，那种感觉是干净的，天生的，没有任何杂质的……
潇洒的身影在竹林间跳跃，他挥舞剑的姿势那么自信，是势如破竹的那种自信。
“轩儿，这是你同族的妹妹颜绯雪，和你一样是魅族所生。”
听见这句话语，时间仿佛凝固了，他刚刚挥剑的动作呆住了一下，从竹间落到地面上，将剑收回剑鞘，上前走来。微风拂过，竹影婆娑，霎时间，他一步步所到之处仿佛开出了花朵，热烈如红色的，纯粹如白色的，温暖如桔色的，疯狂地生长汇成海流淌在他的背后，他仿佛是从画中走来，美得如此耀眼，美得如此不真实，好像从梦境的画中直接走到颜绯雪心里。
“见过花神。”欧阳轩向诸葛青莲低头谦恭。
“这是你的哥哥，唤他一声哥哥。”
颜绯雪望着眼前的少年，一身玄色绣有竹叶花纹的长袍，腰间佩戴着一把长剑，竟然脸上泛起红晕，她半天才从吐出两个字:“哥哥……”
然后，欧阳轩抬起身来，转身望向这一刻已紧张得说不出话的颜绯雪，嘴角微微上扬，轻轻说道:“绯雪。”
你永远不知道你眼前遇到的这个人以后带给你的是什么，正如欢愉和痛苦，不知道什么时候轮番上演，也许要经过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你才知道这一切的解释都叫做——命运。
我们都放弃过自己，却无法放弃宿命的相遇。
他望向她的那一瞬间，她的世界仿佛就开始改变了，如春风十里恣意生长的芬芳，如璀璨的星宇照亮漫漫长夜。
一张棱角分明的瘦削脸庞，漆黑的眸子大而圆，明亮如星，扑闪扑闪的像会说话。举手投足那么自信，眉目间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只一眼，就沦陷。
诸葛青莲救了她和他，若是这几百年没有诸葛青莲一直用魂力让冬樱花花魂在颜绯雪体内，也许就没有颜绯雪，更不会遇见欧阳轩。幻化成人形之前，她和他都住在莲花阁内被诸葛青莲抚养，命运将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欧阳轩是龙鳞竹花魂，发动他的魂技可以召唤青龙出斗，”莲神对我点头称赞道，“从小就特别爱练剑，读四书五经，真的是爱好广泛。”
在颜绯雪眼里这个哥哥确实是与众不同，作息时间特别规律，每日晨时便起床到南山竹海练剑，修炼花魂，傍晚时分困了便在莲花阁的书房、河边看看诗书。这些当然不是她有意跟踪他的日程，而是莲神让我每日与他一起学习，外出修炼花魂。
可是她没有一点练剑的天赋，常常把欧阳轩看得一愣一愣的，经常把剑给甩飞出去，有一次差点砸到他。
有一天欧阳轩独自被莲神召唤，她偷偷跟在门外小心翼翼。
“欧阳轩，你的魂技需要拥有魂器才能发动出来，正如有些花魂师需要辅助魂器才能施展魂技，有些花魂师不需要辅助魂器但是拥有辅助魂器可以让魂技更加强大。”
“莲神，那我的魂器是什么？”
“据说几百年前，青龙的魂魄曾被封印在一把神剑里，而那把剑曾经是属于一个四星战神的，战神与魔族的一次战役中被魔族势力困于冥界之牢，后来这把剑下落不明，不过我听闻是在蜀山的七星殿里，除了战神以外谁不都能启封青龙剑……但是——你可以。”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个秘密。”莲神的微笑浮现出几丝神秘，他继续说:“这个秘密早晚有一天也会被知道的。”
“秘密？”
“你身上有秘密，当然绯雪身上也有秘密，”莲神平缓地说道:“但是一天，会让你们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
她在窗外听不清他们之后的对话，想变成一只飞蛾进去，可是又怕被识出来，垂头丧气地趴在窗口，耳朵巴不得竖着仔细听着，可是什么都没听到。
……
刚感觉这动静欧阳轩是要出来了，颜绯雪赶忙捏作飞蛾飞旋到屋顶偷窥，随后飞回房间。
欧阳轩对她说:“绯雪，我要去蜀山有任务，大概在人间呆个三四天，你在什刹海独自修炼一阵罢……”他收拾好包袱系在背上，幻化成个剑士模样打扮。
……
——是要离开我了吗？
——去寻找青龙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去？
颜绯雪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那我也要去……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她撅起嘴，想着他即将离开不由自主拉住他的衣角，心里却暗暗地想:我要和欧阳哥哥在一起，他去哪，我就跟到哪……
“不行……”，他把头别在一边，眼睛看向墙壁，用手推开拉住他的我的手，随便找个理由搪塞道，“你是女子，蜀山是不收女徒弟的。”
说完，用余光扫了一眼她，然后不说话。
“这还不简单？”，她轻轻笑道，泛起一个酒窝，右手随裙摆一摇，长发束起，变成一副俊秀男子的模样，“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
“那你可不要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才是……”
蜀山境内，静安县城。
四月是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整座静安县城弥漫沁人心脾的味道，这里依山傍水，近些生活像平静的镜子似乎没有打破。
永安酒馆到了夜深也还未打烊，凉风飘来阵阵酒香和嘈杂的人声。
“天府之国是在何处？是谓蜀山！天下第一修仙之地在何处？是谓蜀山！成为蜀山弟子等于一只脚踏上了修仙的这条路！”
“哈哈哈！那是那是！只是这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听到坐在旁边的两个人谈话，我又禁不住敲了敲欧阳轩的胳膊，小声说道:“你来蜀山一趟不会是来想修仙吧？”
“……”。他似乎喜欢用沉默这个一贯的方式来面对我的问题，或许是我的问题在他看来过于愚蠢。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瓷酒杯，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杯中的酒，脸上始终带着一种隐忍优雅不被人所察觉的笑意——那是我喜欢的微笑。
这时一个粗布褴褛的道士，满脸刀刻般的皱纹，一只眼睛像是已经瞎了用白绫缠着，银白色的长发裹搅在一起略微有点乱。
他说了一句:“今晚的月亮会是红色的，今晚的月亮会是红色的……”
听到话的几个人冷哼一声纷纷侧身:“老头子你说什么玩意呢，这天怎么就要有红月亮了？不是好端端的被你说的好像要出什么血光之灾！”
“莫要在意，一个瞎子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就是！就是！也可能是疯了的臭道士说什么胡话罢了！”
道士不慌不急地说道:“占天术，观天象，近日九星出现异象，怕是以后会有动乱……”
“呸！一个瞎子臭道士别在这装神弄鬼的！我才不信！你他娘的是不是找揍啊？”一个大汉凶神恶煞地站起来，一只粗壮的手臂猛的抓起道士的衣袖，把道士拽到了地上，“臭道士，别影响老子喝酒！”
顿时酒馆的很多人见状匆匆散去，只有道士，大汉，我，欧阳轩，还有两个一直坐在我俩背后没有说话的黑衣人。
“客官，有什么事好说好说，你们可以出去打，别在我的店里影响客人啊。”店小二赶忙上前去赔笑。
我看到这个情景有点坐不住了，没想到欧阳轩比我的反应还快，他冲上前去，一脚把那个大汉飞踢出门去，然后把颤颤巍巍的道士给拉起来，轻声说道:“道士，没事吧。”
老道士喘了口气，摇了下头，摸了摸白须，说道:“老夫曾在星云阁观测天象，发现九星有异乱的迹象，将来也许苍生会出现动乱。少年，我看你一表人才，仁心善目，告诫你几句话，珍惜现在，别让劫难和错误发生。有些错误这一生也许也无法弥补。”
不一会儿，道士一挥手，化作一团云影消失在视线中。
欧阳轩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想追问道士的话，可是已经没有人影。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跑上前去，问道:“发生什么了？道士到底是什么人？”
他低头蹙眉道:“没事。”
他把我拉到靠墙角一边，伏在我耳边小声说:“绯雪，今晚上我要去蜀山夺取青龙剑，莲神说青龙剑是我能发挥魂技的辅助魂器，我必须要去。你最好还是在这里住一晚等我回来，”随后他对店小二叫道，“小二，这姑娘在这住宿一晚。”
我抿了抿嘴，心里想道:这回终于肯跟我说了吧……
“好勒，安排——”
“我不要呆在这，我本来就是要和你一起去的……”
“听话。”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让我屈服，可是离开他我就感觉好像抓不到紧握的绳索，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为了我无法放开的一部分。我在南山竹海第一次见到他，在什刹海与他朝夕相处，我一直就像和他紧紧联系在一起一样无法分离。只是那时候我一直这样以为而已。
……
……
风掠过静安城，照亮一地灯影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外面繁华聒噪，可是仿佛这一刻都是静止的。
我望着他。
他的眼睛这么好看。
“我想去，我想保护你啊。”我望着他有些胆生生地说。
“……”他再次沉默，但是眸子里却闪烁着火一样的光，紧紧盯着我。直到后来他告诉我其实他有时候并没有想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对待我，只是每一次我总是让他不知如何回答。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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