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简在帝心

　　徐钦二月初三向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简单地报道之后便进入司礼监学习御前事务和礼仪，司礼监也非常重视此事，派出了一个少监专门负责此事，和锦衣卫的李、肖两个锦衣五所千户共同给徐钦做岗前培训。

　　此时的司礼监还并不是那个历史上明朝中后期权倾朝野，甚至代替皇帝批阅奏折的天下第一衙门。而只是普通的内宫二十四监之一，甚至排名还在内官监之下，内部的职务也只有主官掌印太监，副手少监以及监丞等，职务也就仅限于宫廷礼仪管理方面。

　　因此徐钦的御前随驾礼仪，自然是要由他们负责的，后来甚至司礼监掌印太监黄福都一度亲自出马，参与徐钦的训练工作，可见朱元璋那边恐怕是对这个新的“棋子”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味。经过两天半的紧急培训，徐钦才像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开始在初六正式履行伴驾的工作。

　　初六一早不到卯时徐钦便起床了，这个时间甚至比徐辉祖上朝的起床时间还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因为徐钦今天必须要赶在朱元璋洗漱完毕之前，赶到华盖殿去候驾，然后跟着他去早朝站班，然后一路跟随，如果没有特别的安排，要一直随驾到申酉之交也就是下午五点左右，才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每天的工作时长超过十个小时，而且全程仅有两个一刻钟的用饭时间，其他的就算是上厕所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徐钦卯时四刻左右抵达华盖殿，在这里等了大概两刻钟，大概卯时六刻左右随着天武将军那一身甲胄铿锵作响的声音响起，徐钦马上和等在这里的其他人一起跪下迎接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

　　听着几十个天武将军越来越大声的甲胄声，徐钦心想幸好不是干这种事情，否则小爷怕是只能装死撂挑子了。

　　不过他也不想想，人家这些天武将军清一色的一米八左右的个头，目测误差不超过一两厘米，就他现在恐怕一米七五都悬的身高，他想做这份差事恐怕都没有资格。

　　此时距离常朝开始的辰时一刻还有大概三刻钟时间，朱元璋通常在这个时间会一边稍微吃一点早点，同时抽空事先浏览一下朝臣们先送上来的一些重要奏札，给早朝做些准备。但今天他进殿坐好之后，既没有吃早点，也没有看奏札，而是先跟徐钦聊了起来。

　　“子敬啊！你可是让朕好等，都这么多天了才来？！”朱元璋虽语气严厉，但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他脸上的笑意。

　　“回禀陛下，都怪臣愚钝，司礼监黄太监都亲自出马了，奈何臣还是不得要领，以至于这么多日才粗通了御前礼仪。若有不合礼制之处，还望陛下恕臣死罪！”在这位面前，徐钦可不敢有半点马虎，说完便深深地拜了下去，并将头磕在手背之上。

　　“好了，起来说话吧！你也不用如此拘谨，等过阵子你和江都成亲之后，也是要叫我一声皇祖父的！哈哈哈哈。”

　　徐钦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得微微暗喜。这种事情理论上是这样，不过不过有哪个驸马有资格叫他“父皇”？另外，徐钦和朱雨宁还并未成亲，而且现在还在履行公职，他却主动论起了这种私人关系，那情况自然是有些微妙的。

　　“谢陛下，臣有幸侍驾乃是福分，公职在身岂敢言私？雷霆雨露皆是圣恩，陛下宽宏臣已感恩不尽，必竭诚以报，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你呀！中山王、魏国公皆仁厚务实，偏出了你这么个小滑头！”听着徐钦的马屁，朱元璋虽然明白其中的意味，但偏偏心情极好，这种批评其实完全就是夸奖了。

　　之后朱元璋又问了一些寻常的琐事，徐钦都一一应答，不多时便有内侍过来通知时辰已到，朱元璋于是起身前往奉天门，徐钦也扶刀跟随在侧，一路跟随朱元璋去“御门听政”。

　　朱元璋时代，通常的早朝地点是奉天门，朱元璋的御座设在奉天门门厅中，而百官则站立于奉天门前至内五龙桥之间的小广场之中，除非是雨雪或其他极端天气，亦或者是大朝会，才会改在奉天殿或其他大殿中举行。

　　徐钦在早朝的过程中负责侍立在朱元璋御座右前方的位置。这个位置在规制中本来是该由锦衣卫堂官轮流值守的，但由于朱元璋钦点其专事仪鸾事宜，所以日后如果没有新的安排，那他就就得天天干这个了。

　　另外，通常来说每天站在这个位置值班的锦衣卫堂官，都是负责当天的早朝锦衣卫仪仗事务工作安排的。其中包括早朝的时候，锦衣卫当值堂官需要带领千户两人，百户十人，以及旗校五百人，在奉天门广场摆好仪仗，并监督百官仪态等。

　　但徐钦因为是突然被当壮丁一样被抓来的，两三天时间让他熟悉御前礼仪都够呛了，这种事务性的工作肯定没法执行，所以暂时除了随驾之外，其他具体的事务性工作计划还是蒋献等人在负责，只不过每隔两天，徐钦随驾早朝站班之后，便要去锦衣卫衙门坐堂一天，慢慢熟悉了这些工作，然后再逐步移交。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而且直接获得了和皇帝差不多的视角，这种情况对徐钦来说无疑是非常震撼的。虽然这种常朝，参与的官员相对较少，但也有两三百人，而且可以说是这个庞大帝国最核心权力圈层的几百人。

　　再加上周围数百锦衣卫旗校，全都是衣袍鲜亮，待朱元璋在御座上坐好了之后，近千人齐齐跪拜，高呼“吾皇万岁！”徐钦站在奉天门门厅中，虽然尽量保持了纹丝不动面无表情，但明显已经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分泌在增加。

　　另一方面，徐辉祖官居一品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又是魏国公的身份，自然是在武班首位，他跪下去行礼的时候徐钦也看得清清楚楚。虽说在心理上对这个“父亲”的认可度还不够，但这种仿佛是老爹给儿子下跪的场面还是让他不免又略有些尴尬。

　　今天的朝会并没有什么重大而紧急的事务，因此仅仅半个时辰左右便散朝了，朱元璋也没有特意吩咐谁留下来。所以之后徐钦跟着朱元璋带着几十个他的近卫仪仗队和宫女、宦官若干，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去了乾清宫书房开始真正的工作：批阅奏札。

　　不愧为著名的工作狂皇帝，在几乎没有任何特别的大事发生的情况下，朱元璋也几乎用了整个上午来埋头批阅公文。徐钦也就只能纹丝不动地站在御案旁边，实在太过无聊，便开始默默地数他批阅的奏札数量，这天上午他批阅的数量超过两百封之多。而且大多数还给出了批复意见或处理方案，简直堪称工作机器！

　　“怎么样，第一天还习惯么？”直到午时三刻，传膳的小黄门来到御书房，朱元璋才从完全沉迷于工作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陛下勤政国家之幸百姓之福，臣深感钦佩！”徐钦趁此机会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并且说出自己的一半感受。

　　“哈哈哈，治国不易，为君者自当勉力躬行，才不负天下所托！”朱元璋自然能感觉出来他说这话的态度，而且中途他其实也注意到了徐钦不时撇向他的目光，大概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你先下去歇息一刻钟，然后再来陪朕用午膳吧！”

　　听他这么一说，徐钦连忙行礼谢恩，退出御书房后一溜烟儿的去解决了个人问题，近三个时辰的时间没有上厕所，之前更是连水都不敢喝，但他仍是已经感觉膀胱好像要炸了。

　　不到十分钟，徐钦解决完个人问题便由内官直接领去了乾清宫专门用于朱元璋吃饭的偏殿。

　　“坐下吧！陪朕用膳，朕也顺便问你一些事情。”朱元璋见徐钦回来，便指着主位侧下方一个已经摆了几样菜式的小几，示意徐钦坐下。

　　“谢陛下！”

　　“朕听说了一些你和江都的事情。”

　　听朱元璋这样一说，徐钦心里突然吓了一大跳，不过还没等他回话，朱元璋在微微一顿之后就开始继续说了下去。

　　“朕听说年前有一回，允炆请你进宫，而你在出宫的时候被江都堵在路上了？”徐钦听他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如果只是这件事，那倒没什么问题。

　　“回禀陛下，当时郡主只是想考校一下微臣，看臣是否是真如传闻中那样顽劣不堪而已。”徐钦当然也不会说朱雨宁当时是想叫徐钦一起来抗旨退婚的。

　　“确实，江都的性子外柔内刚，酷似其父，朕也是怕此事事先并未与她详说，怕她心中不满。那此事之后这么久，这丫头都老老实实的，看来你是通过了朕的这个长孙女的考验了？”说起朱雨宁，朱元璋的表情极为罕见地变得柔和起来，看来他确实把自己对长子的爱意又延伸到了孙儿辈上。

　　“承蒙郡主不弃，臣感激涕零。”徐钦可不敢跟他讲把朱雨宁约出去逛灯会顺便谈了谈恋爱的事情，只好这样模糊地说。

　　“嗯，如此甚好！江都是朕最宝贝的孙女，也是朕的嫡长孙女，朕将其许配给你，以你的才智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想强行把我绑上朱允炆的破船呗！顺便还给朱允炆留了一个后手，等他屁股坐稳了，想把我踢开就踢开，还踏马的不用撕破脸！想虽是这样想，但要是真说出来可就扑该了。

　　“臣明白，臣谢陛下厚爱。”所以表面上徐钦还是要做出一副受到重用之后感激的样子。

　　“明白就好，你要好好学习交给你的各项事务，才不负朕的期望和你一身的才智！用膳吧！”

　　此时朱元璋的午膳差不多也上齐了，于是便招呼徐钦吃饭。而徐钦看着光禄寺给朱元璋准备的御膳，虽然感觉有点太过油腻重口，但因为真的有些饿了，而且下午还要站岗值班，不得不勉强就着米饭吃了一些。期间他瞟了一眼吃得不亦乐乎的朱元璋，心想确实是吃过苦中苦的人，这么难吃的东西都能吃得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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