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诡异绿光

　　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山野一片绿意，湖水泛着粼粼波光。这般的景象，在别处未必也没有，却实在是没有江南这样诗情画意的。

　　生在江南是极好的。江南的水并不气势磅礴，却别有一番悠然滋味；江南的山并不高大巍峨，却别有一番清幽自在。

　　南山也是江南的一座山。它并非“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座南山。每个地方都有南面，南面若有一座山，一般都叫做南山。李都家南面的山就叫做南山。南山上有奇石古树，飞禽走兽，当然还少不了坟头。自古以来山上总是少不了坟头的，大的小的，有碑的没有的，新的老的，石头做的，泥土堆的……

　　此刻的南山上又多了一座新坟。刘青儿披麻戴孝，正跪在坟前流着泪。李都李天俩兄弟正在她身后垂首，脸上满是悲伤与愤怒。这座坟里葬着的自然是刘老汉。两天前刘老汉送到郎中那时，便已没了呼吸，李大龙为他安排了一场简单而不失庄重的丧礼，葬在了三月里绿树青草环绕的南山上。

　　“青儿姊姊，莫再伤心了，刘老爷爷见你这般，肯定也要难过的。”李天此刻也已眼角泛泪，来到刘青儿身旁安慰道。

　　刘青儿点了点头，仍旧泪流不止。

　　李都愈看愈是难过，一想到那赵虎恶狠狠的模样，心中愤怒便再难压下，大声道：“青儿姊姊，我这就去找那狗贼子赵虎，给你爷爷报仇！”说罢转身便往村里奔去。身后李天和青儿的呼声他早已听不见了，他如今脑中只有赵虎那丑恶的脸，耳中只听到那日刘青儿的惊呼悲泣和赵虎的冷笑。

　　“赵虎狗贼，你等着罢！区区十两银子，便夺了一条人命，在你眼中人命难道就值十两银子？那日爹爹不与你计较，还给了你十两银子。我李都可咽不下这口气，这就来取你性命！”

　　坟前刘青儿早已慌了神，李都若是去杀了人，必然也要被官府捉去，她既已受了李家如此大恩，如何还能害李都为他背上杀人的罪名！

　　“二少爷，这可怎么办？你……你快去拦下他啊。”刘青儿自被接入了李家，便以丫鬟自居，一心要报李大龙救济之恩，虽然李氏一家都待她甚好，她却硬要称老爷少爷，无论如何也不改口，李大龙对此也无可奈何。

　　李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哪里有什么主见，此刻被刘青儿问到，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呆住了。

　　刘青儿急得直跺脚，道：“你快去把你哥哥追回来，我这就去告诉老爷，无论如何也不能闹出人命来了！”说着拉起李天也向村里奔去。

　　幸好李都家就在山脚下不远处，刘青儿虽然不会武功，跑回去也要不了多久。李天此刻也总算回过了神，提起气力，甩开了脚步向兄长追去。

　　李都一路狂奔，转瞬便已到了赵虎宅门前，早已气喘如牛。却见那赵虎家宅门紧闭，也不知是出了门去还是躲着不敢见人。李都上前便是一记猛踹，大喊道“赵虎狗贼，给我滚出来！”。那老旧的木门哪经得起李都这凝聚了全身气力的一脚，“哐当”一声便是洞开。这般巨大声响，屋内却仍旧安静得诡异。李都此刻怒气也是平复了稍许，见此不免心生疑惑，暗道：“莫非赵虎这贼子真怕惹上官司跑路了不成？”

　　李都将几间屋子仔细探查了一番，屋中虽然杂乱，却不像收拾金银逃跑的样子，那床头甚至还放着几两碎银。

　　“想必是出门去了。”李都心道，又见这赵虎家中凌乱不堪，什么都有，东家抢来的锅碗，西家抢来的桌凳，李都心中刚欲平息的怒气又起，“这赵虎平日里打砸抢掠，今日既然未见其人，将他家里砸了也好出一口恶气！”

　　想及此处，李都一把抓住赵虎床沿，双臂一较力，将床铺便是掀翻。再一看那原先的床铺之下，却是让李都登时冒出一身冷汗。只见床下一人，七窍流血，死相极为凄惨，不是赵虎又是何人？

　　李都虽豪言要取赵虎性命，毕竟是一时怒火所激，这十三岁的孩子何曾见过这样惨状的尸首，当时脑中便是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莫非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李都心道。再忍住怯意打量赵虎的尸首，只见其双目圆睁，一脸惊恐之色，右手手掌紧握，似有幽幽绿光从指缝中透出。

　　“他攥着的是什么东西？”李都好奇心起，俯下身便欲将其手掌掰开，谁料这赵虎虽然身死那手掌也是紧握不放，一时间竟掰扯不开。正当李都费尽力气将那手掌掰开之际，一道绿光忽然自赵虎掌中疾掠而出，直直的冲向李都眉心之处。

　　李都大惊，一侧身便欲躲过绿光，谁知这绿光仿似有灵性一般，也是中途一拐弯，再次射向李都眉心。李都仓促间扬起手掌便挡，却只感到一阵剧痛自掌心传来，那绿光竟一下穿透其手掌，速度却丝毫未见迟缓。李都大骇，此物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竟如此锋利，若是真让它射中眉心，他必然也要身死此处。

　　然而眼下李都再也来不及有任何动作，那绿光已然近在咫尺，李都双眼一闭，心道：“今日未能亲手杀了这贼子，反而要搭上性命陪他上黄泉路上走一遭，实在可恨又可笑。”

　　那绿光转瞬间已射至李都眉心，正当此时，却见李都项中那张从小带着的平安符悄然散发出一阵白光，这白光柔和之极，看起来虚无缥缈，那道绿光却仿佛受到了极大阻碍，再也不能寸进。

　　李都闭目等了片刻除了手掌的剧痛并未感到其他异样，不由睁开眼睛，正见到面前的异象。感受到此时那项中佩戴的平安符正散发出淡淡暖意，心中惊奇，这平安符他自小便带在身上，平日里只当是父母对他平安无事的一种寄托，未曾想竟真有护体之效。

　　李都惊疑间再凝神看那距自己不到一尺的绿色光团，只见那光团之中犹如火焰，吞吐游离不定，恍惚间似有一张人脸浮现其中。李都心头一跳，再定睛一看却不见光团中再有什么人脸，“莫非是我骇得眼花了不成？”

　　正当思忖间，却听屋外传来唤声：“哥哥！你在哪？”正是李天的声音。

　　“天儿，你莫要进来，我没事，你且在院里等我一会。”李都急忙回应道，此时情况诡异，若是李天闯来，谁知道眼前这绿光是否会转而袭击自己的兄弟。

　　李天自小便对兄长敬爱有加，最是听李都之话，此时听见哥哥的回应，虽然心中奇怪，也不敢有所违背，当下停住脚步，立于庭院之中，应道：“知道了，哥哥，我不进去。”

　　听得此言，李都方才放下心来，眼下必须要摆脱掉这绿光的纠缠，他自己虽有这平安符护体，难保其他人不受其攻击，若出现了什么伤亡，岂不让人揪心。

　　李都抬起脚步正要有所动作，忽见那绿色光团幽幽升起，霎时提起了速度便往门口射去。

　　“糟糕！它也听到了天儿的唤声！”李都大急，赶忙追去。奈何这道绿光犹如离弦之箭，哪里是他能够追上，刚刚跨出几步，那光团便已射出屋外。李都心中掀起巨浪，若是弟弟在此出了什么意外，叫他如何自处。

　　来不及多想，李都飞也似奔出屋外，却见李天正一脸焦急之色立于院内，一见兄长出来，大喜道：“哥哥，你可出来了，我…我担心得很。”再见到李都手掌鲜血直流，不禁惊叫出声：“哥哥你手受伤了！怎么回事？”撒起脚步便向李都奔来。

　　李都见弟弟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此刻方才感到手掌疼痛难当，却强忍剧痛，道：“我没什么事，倒是你，刚刚可曾见到什么异状？”

　　李天想了想，道：“方才似是见到有道绿光闪过，许是我眼花了，倒没其他异样。”言罢抓起李都右手，只见一道手指粗的洞口贯穿其掌上，鲜血汩汩而出。“你还说没事，这么重的伤，可是那赵虎干的？”李天言语间一把扯下一片衣角便给哥哥包扎起来。

　　李都心道：“哪是什么眼花，这绿光着实诡异，幸好未对天儿造成什么伤害，许是向别处去了。”这些话却未曾言讲，毕竟此事太过非常，还是莫要让李天接触到为好。

　　此刻却听院外有呼唤声传来：“都儿，天儿！”。原来是李大龙接到刘青儿报信，两人匆匆赶来。李大龙携青儿闯进院内，却见李天正为其兄长将伤口包扎好，地上犹有滴滴鲜血。

　　“大少爷！你…你受伤了…”刘青儿惊呼，赶忙上前，眼中却又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青儿姊姊，我没什么大碍。那赵虎贼子已然是死了。”李都忍着剧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刘青儿闻言却是一震，心道：“大少爷果然将人杀啦，若是官府追究起来，大少爷他……”想及此处，刘青儿再也止不住眼中泪水，李都杀了人，那总得偿命，又想到自己平白受李大龙一家如此恩惠：还债，葬父，收留，自己如今又害李都背上人命官司，这叫她如何不内疚自责。

　　“大少爷，你…你为我如此，着实不值当！”刘青儿泪如泉涌，紧紧抱住少年并不伟岸的身躯，“若是官府追究起来，便说是我杀的罢！青儿无以为报，唯有以命相抵！”

　　泪水滑落，滴入地上血迹之中，将那血滴晕染开来，这阳春三月却是盛开了一朵朵料峭寒梅。

　　李都心中震动，欲要解释，喉头却也是哽咽，双手不自觉的将刘青儿抱紧了几分。

　　“真是个傻姑娘…”李都心中泛起丝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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