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尘子
“仙长!我李都一片至诚,为求仙道甘受万苦不辞!”李都语意坚决。
那道人却再不理他,只顾向观内行去,经过温良玉二人身边,淡淡道:“还不随我回观?”
温良玉叹了一声,不敢言语,垂首跟上。一旁的温柔望了望李都二人,一丝同情爬上心头,却也是摇了摇头,无奈随道人进观中而去。在这地方,她可不敢再使那刁蛮性子。
李都沉默下来,双拳紧握,一口钢牙都要咬碎。他经历这一路坎坷,终于访得仙家道府,却被一口回绝,如何叫他甘心。一时间心里悲苦,愤怒,委屈,不甘……各种情绪蜂拥而至,五味杂陈。
沉默良久,李都终于抛开心内杂念,直直跪倒在地。他只求仙人能念他心诚,将他收留下来。
如今已是六月,天气渐渐酷热起来。山间的晨雾一丝丝被阳光驱散,烈烈骄阳长驱直入,照射在李都笔直的后背上,不出片刻便已让他汗透衣背。
刘青儿数次上前想喂他些水喝,皆被李都默默推开双手。自茶棚里那番事后,两人至今未再说过一句话。刘青儿心下委屈,行至一棵树下,倚树而坐。望着那道倔强身影,心中既怨他心狠,又疼他可怜。
日头渐渐行至中天,越发灼热难当,李都犹如刚从水中出来,一身衣衫湿透,连膝下的泥土都被他汗水浸湿。这段时间本就奔波劳累,如今这般受酷热煎熬,他哪里还能扛得住,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再也挺立不住,摇摇晃晃栽倒在地。
刘青儿惊呼奔来,扶起李都一阵呼喊。李都却是双目紧闭,毫无反应,已然晕厥过去。
刘青儿心头慌乱,大呼救命,泪水已然泉涌而出。
少时,先前那道人又自观中行出,见此景象,摇头叹道:“又是个愚驽痴儿。”翻手取出一粒丹丸,走上前来,道:“你将他衣衫褪去,喂他服下此丹,片刻即可醒转。”
刘青儿依言将丹丸塞入李都口中,又喂下几口水。随即将李都衣衫解开,露出并不宽阔的胸膛。
“这是?”那道士却惊疑了一声,目光定在李都胸前的平安符,心道:“看这法力波动,是掌门师兄所炼制的镇灵符。”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李都幽幽醒转过来,见到眼前老道,正欲再度开口请求,却听那道人淡淡道:“你二人随我进来吧。”
李都心下大喜,跌跌撞撞爬起身来,“多谢仙长!”,刚欲施礼作揖,身子又不由自主打晃。刘青儿连忙扶住,二人随道人进得院内。
行了片刻,那道人将李都二人带到一间大厅,道:“你们且在此稍待片刻。”便又离去。
李都二人环顾四周,只见这厅内摆了些桌椅条案。正中悬一幅画像,乃是个白发长须的道士,腰悬宝剑,手拿拂尘,腾云驾雾,一副悠然之态。两边挂一副对联,曰:“光而不耀,道法自然;守一求真,相合天人。”
李都正参悟此中深意,却听门外脚步声传来。来者身穿道袍,头戴木冠,肩披霞披,鹤发童颜,一副仙风道骨。原先那老道则随在此人身后而来,神色恭谨。
“你便是李都?”那为首的道人问道。
“凡民李都,见过仙长。”李都施礼道。
“贫道玉蟾子。”那道人点了点头,又道:“你那镇灵符可否与我一观?”
李都愣了愣神,方才想起那日黄灵子曾说过他这平安符乃是什么镇灵符。于是解下项中平安符,双手递上。
玉蟾子手扬拂尘,那平安符便缓缓升起,散发出幽幽白光。
“你这灵符从何得来?”玉蟾子问道。
李都将镇灵符的由来如实相告,玉蟾子闻听,手抚胡须笑道:“果然是你,这镇灵符正是出自我手。”
原来当日那青年文士正是下山历凡尘劫的玉蟾子。修道之人毕生所求便是参悟天道,天道此物,虚无缥缈,只有遍历世俗凡尘,方才能斩断心中执念,超脱万物之外。那日玉蟾子游历经过李家,吃了流水宴,便还一个镇灵符以消因果业力。未曾想当年的婴儿如今竟寻上山来,因缘循环,天道轮回,当真难言。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你我自有一场仙缘未了。”玉蟾子收回法力,让镇灵符缓缓飘落在李都手中,又道:“你今日前来,是想拜入我耀真观门下?”
“正是!求仙长成全!”
“所为何故?”
“只为复仇。”
玉蟾子眉头一挑,“不为长生?不为悟道?只为复仇?”
“正是!”李都语意坚决。
玉蟾子缓缓摇了摇头,叹道:“今日收你入我门下,不知对你究竟是福是祸。”随即一扬拂尘,那厅中画像放出淡淡金光,画中人像仿佛活了过来,双眼焕发出丝丝神采。
“祖师在上,今日玉蟾子收李都为徒,入我耀真门下。炼其心,正其行,守一求真,参悟天道。”玉蟾子向那画像深深一礼,朗声道。
“还不过来参拜祖师?”
李都心下大喜,忙倒身下拜,连磕九个响头。
“今日你入我门下,需脱去世俗身份,重塑新生。我与你起道号曰出尘子,你可接受?”玉蟾子以拂尘轻点了点李都双肩,口中问道。
“多谢师父赐号,出尘子知晓了。”李都伏地应道。
玉蟾子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辈修仙之途,需经四个大阶段,曰:气,丹,神,虚。其中又分为引气,凝气,化气;结丹,凝丹,淬丹;破神,养神,分神;窥虚,洞虚,化虚十二个小阶段。一旦最终晋入了化虚期,凝练法力,经历九重天劫,便可踏破虚空,得道飞升。”
“徒儿明白了。”李都应道。
“玉离子,将东西拿来。”玉蟾子向身后老道言道。那老道自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到玉蟾子手中。
“这是我耀真观气阶修炼之术,你且拿去好好参悟,三日后我会检验你的修炼成果。”
李都双手接过,恭敬道:“徒儿定当仔细参悟。”
玉蟾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欲携玉离子离去。
刚走出厅门,却听天上遥遥传来一道声音:“玉蟾子老友,许久不见,邀月上门拜访来啦!”声音轻灵悦耳,宛如林间清风。
话音甫一落地,一道翩跹身影便飘然而至,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此人身着白衣,腰悬玉笛,一头青丝用布带随意的绑了一绑,垂落而下,宛若仙子下凡。
“原来是邀月殿主驾临,贫道有失远迎,在此稽首了。”玉蟾子打了个稽首,将邀月让进厅来。
邀月入得厅内,却见李都二人立于当间。
“原来老友今日有客人造访,邀月不请自来,倒是唐突了。”
“无妨。”玉蟾子笑了笑,向邀月介绍道:“这位是我今日刚收的徒儿,道号出尘子。”
李都连忙恭敬施礼道:“晚辈出尘子,见过仙子。”
“这位……”
“凡女刘青儿,是随他一道前来拜山的。见过邀月仙子。”刘青儿见玉蟾子顿住,开口道。
邀月微笑向二人点了点头,对玉蟾子道:“那倒要恭喜老友了。”随即自袖中取出一个晶莹玉瓶来,笑道:“我今日临时来访,未曾有什么准备,这里有些培元增气丹,对引气筑基颇有益处,便赠与你这徒儿当做见面礼吧。”语罢轻轻一推手,那玉瓶便轻飘飘落到李都手里。
“谢过邀月仙子。”李都收下玉瓶,道了声谢。
玉蟾子心情大好,笑道:“听闻邀月殿主这数年来也始终想要收一个灵根过人的弟子,不知结果如何了?”
邀月摇了摇头,叹道:“机缘未到,终是不曾寻得满意的人选。此番我出来游历便是为了此事,今日恰好路过耀真观,方才前来拜访一下老友。”
玉蟾子正要回话,却见刘青儿跨步上来,倒身拜在邀月跟前,道:“仙子可否收凡女为徒?”
厅内几人一时愣住,未想到刘青儿会有这番言行。
原来刘青儿经昨日茶棚一事后,便始终觉得自己拖累于李都。如今李都拜入仙门,她只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怕更要愈来愈远。他日李都习成仙法道术,自己一介凡尘女子,又如何能够常伴他身侧?只有走上修仙一途,方才能有机会追随李都的脚步。又听闻这邀月仙子正要寻一弟子,如此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邀月沉吟一番,道:“既然在此相遇,也是因缘一场。且让我看看你灵根几何。”这邀月对弟子人选要求颇高,除非灵根过人,无法入得她眼中,不然也不会为寻一弟子游历数载之久。
邀月弹指射出一道法力,没入刘青儿眉心,却见那白色灵光一闪而逝,竟未起丝毫波澜。
邀月惊疑一声,她这射出的乃是一道精纯法力,没有任何攻击性,正如天地灵力一般可任由修士吸收炼化。灵根俞是不佳,法力入体受到的排斥便俞大。不过即使再好的灵根,那法力总会有些逸散出来。似刘青儿这般法力入体毫无排斥的,却几乎从未见过。
“莫非是……先天道体?”
邀月与玉蟾子对视一眼,皆是心中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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