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星夜 三
联邦号的陆战队司令室里，气氛顿时高涨了起来。和之前必须要缩手缩脚的达成战略目标相比，这种全力以赴的消灭敌人的任务自然要更得人心。之前被按在司令室的两位大队长对视一眼，默契的各自划拉走谋算许久的作战计划。
至于在联邦号内部扮演“措手不及”、“惊慌失措”等等角色的灰鼠们，依靠内部网络的便利条件，早在命令签发的那一刻，就同时露出了獠牙。灰色制服的克隆人兵团在海丽的带领下高歌猛进。前一刻还在苦苦支撑的防线，在下一刻就掀起了反击浪潮。
“够狠，一丝喘息的机会也不要留给敌人。”司令室里，从一开始就关心着联邦号内部战场的吴铎语调满是赞赏，那看到自家学生表现优异的自豪感充斥在整个话语中。从防守到攻击的转换流畅得没有丝毫迟滞，所有参战人员就在一瞬间从防守转入攻击。
同盟军那边大概是来不及反应的，攻击状态下的军队遭到了强有力的截击，整个宇宙也不会有几支军队有机会立刻进入防守。大部分指挥官的选择是以攻对攻，或者抛弃部分争取时间。同盟军的选择几乎是可以预计的，短暂的惊慌之后，同盟军的先头部队拼死对攻。
矛对矛。
“第二预备队顶上去。”指挥系统里，海丽的声音依旧平静。在她看来，和同盟军在攻势中突然遭遇反击是极为不利的，毕竟自己这边可是早有预谋。况且，自己的部下自己了解，一旦进入攻击状态就很容易失控，现在想要进行大型战术动作根本不可能，还不如一直坚持下去。
在战斗中的灰鼠们想些什么鲁路不明白，但海丽在想什么他倒是知道。毕竟海丽是一个纯粹到绝大多时候选择硬碰硬的家伙。若不是之前陆战队司令部决定吊着敌人，恐怕在接战之初就是各种暴力碾压。好不容易司令部放开了缰绳，海丽现在肯定在完成“因为自己比敌人强，所以直接碾压”的思考过程之后，就真的全军碾压过去了。
联邦号是那群陆战队军人的主场，自由同盟军的兵力受限无法展开，并不意味着陆战队也会受到限制无法展开兵力。即便因为之前的战术安排，使得同盟军产生了自己有可能“攻陷联邦海军旗舰”的错觉。可是在联邦海军决定结束战斗时候，原本看起来旗鼓相当的联邦军爆发出远超之前的攻击力。
就在战争前线的同盟军面对突如其来的反击略显混乱的时候，一队联邦军从不可能的后方杀入了战场。同盟军那完全没有接战准备的后方防线顷刻崩溃，前方指挥所迅速陷落，缺乏正规训练的军队在调度中出现了严重问题，指挥混乱带来的恶果迅速从后方蔓延到整个侵入部队。
不管是撤退还是逃跑，对星舰内部的死斗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于是与敌接战之后，就只能在胜利或者死亡，这两个结果中选择一个。这便是残酷的登舰战，而作为联邦号陆战队的指挥官之一，海丽比任何人都明白。通常来说，别无选择的敌人，同样会爆发出与平时不同的战斗意志。而通常来说，陆战队那些深知部下的指挥官并不会让灰鼠们去面对这样的战场，这样的敌人。
现在的自由同盟军以生化技术克隆出来的人居多，这已经是联邦海军内部的共识，但并非所有的战斗人员都是克隆人。对自由同盟军的前身，数个宇宙知名的佣兵部队而言，尽管不知道高层出于何种考虑，使得生化技术催生的克隆人大量占据底层人力，但依旧有部分陆战部队是具有传统和丰富经验的作战部队。
于是，联邦号内部代号“灰鼠”的克隆人军团在面对自由同盟军精锐作战部队的时候，总是在应变失当中显得狼狈不堪。但是所有的狼狈，只是相对于陆战队过去所取得的辉煌而言，对自由同盟军那些入侵到联邦号内部的敌人来说，即便狼狈也依旧足够让他们大祸临头。
灰鼠的中下级指挥官陷入了某种可以说是奢侈的烦恼，敌人明明是那么的“弱小”。但这份弱小就仿佛只是错觉，灰鼠们轻易击溃了大队敌军，轻易的击穿敌军的防线，但是自身的伤亡率却同样居高不下。可这样的疑惑，对于自由同盟军的指挥官来说，的确是奢侈而且多余的想法。
联邦的克隆人与同盟的克隆人从各个方面来说都相差不远，不管是人格方面还是使命感方面也都同样的中规中矩。相对来说的话，联邦的克隆人和他们的自然人同僚就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他们在突击的时候往往步步为营，而遭遇偷袭时则会展开的防御战术。而他们的自然人同僚则不同，突击的时候一定是狂暴得如同风暴，而遭遇突袭的他们大多的选择是进行更暴烈的反击。
也许是这样的差别，战斗中的同盟军很自然的开始逃避从后方杀来，气势极其锋锐的第一大队。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在联邦号内部的战场里。唯一的逃生通道在后方，但是所有的同盟军都在努力的攻击挡在他们前面的灰鼠。措手不及又或者是不习惯那样拼死的敌人，海丽要面对的情况比之前更麻烦了。
“比起以前的对手，的确是要难缠许多。”穆振东摸了摸下巴，他是第一个发现灰鼠困境的人。虽然穆振东的部下们同样参与了战斗，可他们与灰鼠们所在的位置间隔着整个敌人以及战场。
更何况，海丽几乎是立刻用骄傲到近乎傲慢的语调否定了穆振东的增援提议：“敌人只是垂死挣扎，而这是我们的战斗。”
“有时候特别讨厌这份骄傲，但也正是这份骄傲是我为之自豪的地方。”几乎所有的联邦军官都如此认为，部下服从的时候在担忧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而当他们选择拒绝的时候指挥官们就更加纠结，对大部分的指挥官来说那都意味着自己正在失去部下的信任。
在舰队已经投入战斗的时候，鲁路却难得的继续关注着联邦号内部理论上应该很快结束，但是却持续了一短时间的艰难死斗。这本不是一场艰难的防御作战，却希望能为后来者打出一场经典的教科书式战斗。可现在的战场已经很明显的陷入了混乱。
看到这样的情况，陆战队司令部里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另一种奢侈的烦恼中。
首先，前线的指挥官海丽上尉阁下其实是很擅长乱战的。但前提是丢开军团指挥官的身份之后，而以基层指挥官的身份进行战斗，一个不需要顾虑更多事情的海丽无坚不摧。其次，后方指挥部与前线的部队联系虽然说不是完全断绝，但在衔接上的确有着一个应对赶不上变化的问题。
有了这两个前提，作为更高层的司令部这边完全可以理所当然的要求海丽发挥个人实力。对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而言，这种表现就像是在质疑海丽指挥才能。于是，奢侈的烦恼来了，海丽并不是没有做好，而是没有做到最好。
尽管如此，在第一大队的两个中队和灰鼠军团的两面夹击之下，没有退路的同盟军选择了继续作战。他们那勇敢的选择使得特勤舰队始终心存顾虑，无法进入全面攻击阵型。对联邦这边的人而言，这些敌人比起那些在战场上溃散的、不服从指挥的同盟军高级官员来说要可敬可畏得多。
鲁路在卫队的保护下回到舰桥的时候，联邦号内部的战斗早已经结束，星舰损管部门甚至已经完成部分受损位置的修复工作。
“陆战队第一和第三大队在十五分钟前进入要塞。如果没有意外，战斗将会在三个小时内结束。详细的报告会在稍后送到。”隼见到鲁路在提督席坐下之后，就简单的向鲁路报告自己整理出来的战况。
“陆战队那边……”鲁路只觉得头疼。毕竟自由同盟军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太奇葩了，规模越大的同盟军越是脆弱，而小规模的部队甚至在绝对劣势下打出百分之百的战损。“至少看起来不失专业，只是希望伤亡报告出来之后，我们的司令官阁下不会生气。”
“她虽然理解你的选择，却不会原谅你。”鲁路的喃喃自语换来隼显得凉薄的声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是司令官，取得胜利和让更多人活下去都是她的义务。”
隼并没有同情凤轻吟，尽管这一次凤轻吟收到的刺激有点大。凤轻吟与鲁路是多年的好友，但她对鲁路的认知是比较浅薄的，当然也可以说是鲁路平时伪装太好。只是这一次的战斗，凤轻吟终于认识到真正的鲁路，冷漠冷酷冷血的鲁路。
鲁路无奈：“战争就这样啊，敌人和自己人都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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