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重四领旨寻尘心 烟凝梦魇遇夜修(本章共三回)
妖族一众人退至一处茂林,四下看看确实无人,便围坐一起,唉声叹气。
“怪咱们武艺不精,怨不得人家!”原无归看了看天,似乎快亮了。他便打了个手势,几个人便脱下了夜行衣束。“这事啊,回去就别跟老七提了!”
几个人随声附和,席向北歪了歪嘴,不屑的说道:“就好像咱们不说,老七就不知道似的!”
原无归狠狠地剜了他两眼,气鼓鼓的说道:“你倒是快点拿个主意啊,是回咱的地界,还是再一鼓作气走厚福居一遭?”
“还去个毛毛蛋,这会别说三支巡逻队伍了,九支都不在话下,自投罗网这活儿,我可不干!”席向北努努嘴,接着说道,“咱们这便回吧,晚了,只怕封了城门,加强了城门守卫,咱们却不好走了!”
原无归立刻松了姿态,笑嘻嘻的说道:“甚好、甚好,那咱们即刻启程!”
席向北皱了皱眉:“不急,咱们天不亮就出发,只怕打草惊蛇,这样,待天亮,咱们吃饱喝足,分批出城,都带些特产在身上,免得引起怀疑!”
“这是为何,找那麻烦!”老三于落星嚷嚷道,他这人平生最嫌麻烦。
“老四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你叨叨个啥!”原无归瞪了眼于落星,这家伙立时耷拉了脑袋。
席向北耐着性子说道:“哥哥们却也知晓,咱们这身商贾打扮,来了盛光城几日了,半点商品货物都不买,那还算什么商贾?!”
于落星豁然开朗,连连点头。
席向北又道:“大哥带领其他兄弟暂且回咱们地界,我去趟虞冷城,看看有没有生意!”
“我也去!”说话的是老十三,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雇主给的名字,大家伙便老十三这么的叫他!
席向北看了看老十三热切的眼前,便点了点头。
“哎,老四,那你啥时候回去啊?”原无归挠了挠脑袋,红着脸问道。
“咋地,你想他啊!”老三嘿嘿笑着,话才说完,就被原无归打了两下脑袋,并瞪了两眼。
“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这不老七神龙见首不见尾,好歹有个拿主意的啊!”原无归无奈的解释道,若说到法术,席向北定不是他的对手,可论谋略方术,他原无归却是半点不如席向北啊!
席向北从腰间摸出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擦了擦嘴巴,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回去吧,如今天下,仙、魔、人三族鼎立,眼下仙族、人族联姻,只怕要订下一举歼灭魔族的大略,我等小族,只消中立,便不会卷入战火,如此一来,咱们只等这天下掌事的能优待众生,安乐终老罢!”
“四哥说的不错,只是不输日前打听到,精灵族暗地里与人族勾结,为虎作伥,十分令人愤恨,周遭几个无甚势力的小族,几乎都是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精灵族上一任老族长却是正直、善良——唉,天意如此罢!”席向北又泯了口酒,看着原无归说道,“咱们妖族有老七一天,也便不会受人欺负,咱们也无须寄人篱下,找什么靠山!”
原无归点头,了然道:“要不是他不爱管闲事,这老大我断然不当的——我这老大当的也窝囊,没带着你们干件像样的事,要不然老九也不会——”
说到老九,原无归总是心里有些怆然,这妖族靠着与他人缔结契约,待时候到了,收取雇主寿命、魂魄、法力或是钱财。这便有些不妥,若雇主要杀妖族的哪个人,受雇的妖族人却也只能履行契约,生死只由个人法术高低来决定了!
如今四海之内无甚战乱,已经鲜有人再出卖自己的寿命或者魂魄了,于是妖族也只能做些生意买卖。大幅提升修为这种事,却也只能寄托到那世间罕有的仙骨之上。不过,这也并不是无奈之举,原本妖族的老七早在九百年前便要求族众,尽少取人寿命,摄人魂魄,因为只有这样,妖族尽管仍叫做妖族,但却可经过世代努力,完全脱离妖界。现在的妖族团结一致,才有了如今在这世间的小小地位,只不过人心复杂,难免出一两个败类,老九正是被这样的败类所杀。
“大哥你可别这么说,咱们来这世上一遭,快乐最重要,想那么多,怪累的!”于落星嘿嘿笑道。
席向北也点头:“咱们这时也不同往日啦,只待时势稳定,咱们把酒言欢罢!”他看了看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便说道,“咱们分头行事吧,时候差不多啦!”
“老四,我得嘱咐你个事,这趟去虞冷城,你好歹也带些头花簪子、胭脂水粉什么的回来,你喜欢十妹,咱们眼里都看的真真的,何必藏着、掖着,你不抓点紧,只怕人家就跑喽!”原无归凑到席向北耳边嘀咕着,看大家已然起身,便又朝席向北眨了眨眼,也起身,分了几队人,三两人一伙,各自朝着几个方向走去。
席向北愣了下,心里酸酸的,他自然是喜欢十妹的,已经喜欢很久了,可十妹却未必心里有他,这却让他心里有些苦。
厚福居正歌舞升平,南宫尉亲自设宴,为玄天郡郡主接风洗尘,昨夜里更是吩咐了下人快马加鞭,宣了泗襄王与荣济王前来商议要事。
欢歌盛舞之后,南宫尉便举杯向玄天郡郡主道:“郡主亲自前来,尉某感激不尽,尉某代族人敬郡主一杯!”
“尉王客气,自古以来,仙族与人族都团结一致,才压制那魔族妖孽不至吞并世界,让无数世人看不到光明,积雪此次前来,也是奉了信凌君之命,前来相助尉王,若那魔族卷土重来,尉王也不至损失过重!”万积雪起身行礼,衣段楚楚。
南宫承是看直了眼。
“谢过信凌君,郡主,请!”南宫尉饮了杯中酒,便接着说道,“日前,尉某这里收到消息称,尉某的小女——宫尘心尚在人世,听闻此事,尉某心里甚是难过啊……”
说着,南宫尉脸色悲怆,稍作沉默,忽而说道:“我人族大陆与魔界大陆隔水相望,泗城、容城都邻水而建,今,本王宣两位镇城王泗襄王、荣济王前来,亦是请两位替尉某找回小女,尉某感激不尽!”
宫重四与荣济王连忙起身,行礼领旨。
一杯酒下肚,南宫尉看了看坐在泗襄王身旁的海茯苓,和颜悦色道:“泗襄王妃可不要怪尉某硬要塞重任给泗襄王啊,你们成亲也有几日,听闻泗襄王每日处理政务,我这个孩儿,就是个闷性子,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海茯苓立刻起身行礼:“尉王严重了!”说完,她含情脉脉的看了眼泗襄王,又说道,“夫君政务繁忙,是尉王信任,如今尉王又委以重任,只盼夫君早日寻得尘心妹妹,了却尉王思女之痛!”
“哈哈哈,泗襄王妃如此识大体,温婉贤重,尉某没什么可送,唯有些鹊莹溪的碎玉,稍后叫下人送到你房里,做些耳环饰物,聊表心意!”
“多谢大王恩赐!”
宫重四却比此前沉默许多,王之命、不可违,酒宴之后,只回房稍作歇息,明日便启程回泗城。上任泗城,却也并无多少时日,回来这遭,却似故地重游,心中难免感慨。
辗转难眠,他便轻踱去了尘心的旧居,那里却已是空空如也,破败不堪,从前这里便简陋,如今更是难以入眼,泗襄王从门后拿了笤帚,正待要打扫,忽然身后传来走路声,近了,停了,问道:“夫君念念不忘的,是尘心妹妹么?”
“夜深露重,王妃早些回去歇息吧!”宫重四轻轻扫着蛛网,心里却是百般滋味。
沉默半晌,海茯苓的眼里却含起了泪光:“茯苓倒是希望夫君早日寻得尘心妹妹回来,茯苓却要看看这位妹妹,竟是何种姿色,却让夫君念念不忘!”
“我与尘心,只是兄妹之谊!”
海茯苓冷笑一声,低语道:“你道我海茯苓是邻家弱女子,我如今却也知晓,那宫尘心也并非尉王亲生女儿,只怕你早时便知道,暗付了春思吧!”
宫重四冷冷看了眼海茯苓,道:“红尘之事非我愿,你若不甘心,待有朝一日,抑或重四战死之时,你径自去罢,天涯海角!”
海茯苓低声啜泣,哽咽道:“夫君可知,茯苓自小便对夫君有意,如今了却心愿,夫君却说出如此冰冷话语,教茯苓心里何堪?”
“怪只怪,你错看了重四,错看了重四!”月影稀疏,薄云惨淡,越是孤影难眠!
荣济王正在卧室饮酒作乐,有三四女眷相陪,快活无边。原来这荣济王正在老族王去世之时,全力拥护南宫尉成为新的人族之王,立下了汗马功劳,封了这荣济王,享世代爵位。
南宫承推门进来,手里拎了一坛好酒。
见南宫承毫不客气的坐下来,荣济王连忙喝退左右连同女眷们,道:“你们且去门外候着,我与承太子对饮几杯!”
待三三两两退去,荣济王也不起身,醉眼朦胧的抱拳说道:“承太子深夜造访,可有要事?”
“荣济王真乃神人也!”南宫承说着倒了酒,笑道,“这是父王珍藏了三百年的上等女儿红,适才差我送来与荣济王,咱们快尝尝吧!”
荣济王倒也不客气,端起碗一饮而尽,咂吧了两下嘴巴,酸溜溜的说道:“唉,酒是好酒,可心里苦啊……”
“荣济王这是何话,只待此行任务完成,荣济大将军一职,岂不尽是囊中之物?!”南宫承倒了酒,便又说道,“荣济王现下可心安了?”
荣济王大喇喇的笑道:“多谢太子指点,只是……此番重任,虽不是剿灭魔族,却也要深入魔族内部,艰险自然不在话下,为何尉王却要派泗襄王与我荣济王共同执行任务呢?”
“荣济王却是糊涂,有泗襄王相助,荣济王一来可事半功倍,二来,这泗襄王自恃劳苦功高,谁都不放在眼里,若此行,荣济王一举寻着那宫尘心,这宫尘心可是那日泗襄王亲自下令投入乌土苦海——死了的人却又活了,你说,那泗襄王还有何脸面面对父王?到那时,荣济大将军你不但将那泗襄王一击毙命,还可以收归他的百万军队,荣济王何乐而不为呢?”
荣济王如此才恍然大悟,连忙起身作揖:“多谢太子明示,荣济封将军之时,定不忘太子提携之恩!”
南宫承和颜道:“荣济王快些请坐!”
荣济王虽坐了下来,却从南宫承的脸色里看出了些不寻常,便低声问道:“太子来我这里,莫不是另有要事吩咐?”
南宫承饮尽一杯酒,答道:“正是!”
“当讲无妨!”
“荣济王可知宫尘心一事?”
荣济王愣了下,四下看看,便低声道:“吃喜酒那日并不知晓,现如今四处传的沸沸扬扬,都说那宫尘心入了魔界,更做了什么释云宫宫主,可是当真?”
“当不当真,现下尤未可知,不过倘若那释云宫宫主,果然是宫尘心,荣济王可知道该如何做?”
荣济王呵呵笑道:“自然是要带回来,做我人族的公主啦,就算千般劝、万般劝——”
“却又糊涂!”南宫承连连摇头,“你将她寻回,岂不是告知世人,宫尘心并未身染恶疾,而是投了那魔族,父王的脸面何处安放?”
荣济王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小一女子,不理她便罢,尉王又何至于兴师动众?”
“还不是日前民间各种谣言四起,父王只为安抚民心吧!”见荣济王点头赞许,便低声道,“荣济王若想再封大将军一职,却要听本太子一句!”
“太子请讲!”
“无论那释云宫宫主真是尘心也罢、他人冒名顶替也罢,都不过是魔族蛊惑人心的傀儡,你只需将她人头砍将下来,献与父王,到时便是大功一件,任天下人也都毫无异议!”
荣济王这才全部明了,立时起身行大礼:“多谢太子明示,还请太子代话给尉王,请尉王放心,便是拼了老命,也定当将那魔族妖孽的人头带回来献给尉王!”
“那便静候荣济王佳音!”南宫承又喝了口酒,道,“明日一早荣济王便起身罢,荣济王可比不得泗襄王那般儿女情长,泗襄王妃总要见过父母面才可动身!”
荣济王敬了酒,心里暗自寻思:我可不能让重四那厮抢了头功!
亲自将夜烟凝送回寝宫,凌夜修却又想亲自守在她身边,可却于情于理有些说不清。为免闲话,他仔细看了她两眼,便撤出了门外,静静坐在台阶上,看着夜色发呆。
唐渺的担忧不无正确,眼下也只有让夜烟凝修习唐渺的法术,才不至于压制不住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招致祸患,可如此一来,唐渺便与夜烟凝日夜相对——
凌夜修却有些酸溜溜的,细细想来,也不知是何时,他心里生了这许多滋味,挥之不去。
听得些动静,凌夜修才看到,小精灵灵儿正胆怯的站在门旁,眼睛试探的望向这边,凌夜修招了招手,努力现出个温柔的表情。
灵儿便欢快的跑过来坐在他旁边,问道:“姐姐怎么了,不是去学法术了嘛,可是那法术令姐姐身体吃不消?”
“却也有几分关系,你只管好好侍奉她就好,三五日之后才能下床了吧!”
灵儿凑近凌夜修的脸,仔细看了看那表情,却是怜惜里带了些心疼,便笑道:“你也如唐哥哥般关心姐姐?”
这话问的凌夜修有些懊恼,他反问道:“你唐哥哥是如何关心烟凝的?”
灵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这我倒并不熟知,只不过是一种感觉吧,再者说了,唐哥哥与姐姐也很般配啊!”
凌夜修忍了又忍,这小丫头真是招人厌烦,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你如何来到魔族的?”
“来寻我哥——就随便走着、走着就来了啊,那时释云宫还是一座废墟,反正也没人住,我便待着了!”
“这么说你来这里许久了?”
灵儿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很久了,不过十年吧,大概是吧,你呢?!”
凌夜修轻轻一笑:“那倒许久了,久到我想不起来了,久到,我想不起自己竟是何许人了!”
“你们记性这么差么,那也难怪,听说很久之前每日每夜都是战火,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
“夜深了,你不休息么?”凌夜修问道。
“正要去吸收点月光精华——你可不许趁机收了我哦!”灵儿机灵的说道。
凌夜修淡淡一笑:“你去吧,我守在这里,放心便是!”
灵儿欢快的跳起来,正要前去,想了想似乎不妥,便又说道:“凌殿主可是奉了魔尊的命令,在此守候姐姐么?”
“你便当是吧!”
灵儿连连点头,这魔界大陆,唯有魔尊的话,无人敢反抗,那她便也可放心离开了!
待灵儿去了约有一个时辰,凌夜修只听得墙头有些动静,便从旁边花坛里捡了两块石子,将房檐上悬着的两盏灯打灭。那动静忽然停了,又过片刻,只听得有人跳将下来,蹑手蹑脚的向着这边走来,也不管是谁,凌夜修飞纵过去,趁着月光,打过三个回合,来人见有人阻拦,便想着全力脱身,吹了声响哨,墙头又飞来四五个黑衣人,霎时打做了一团,却只是这伙人怎是他凌夜修的对手,不过以卵击石吧。凌夜修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干人等击败在地,待要上前看清楚时,这伙人却如训练有素的细作,个个破牙自尽,凌夜修撕开其中一个的黑色面巾,仔细看看,却并不相识。
他正提了气,待要将这些擅自闯入者击做灰尘时,忽听得夜烟凝房里有些动静,凌夜修连忙飞身过去,推开夜烟凝的房门,只见夜烟凝紧抓着床单,大声喘息,眼睛紧闭,似是梦魇。
凌夜修伸手将夜烟凝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抚摸,以缓解她的痛苦。
挣扎半晌,夜烟凝猛地惊醒坐了起来,梦里,正是那时她被投入乌土苦海,不能呼吸、不能喊叫、不能动弹,她那刻宁愿自己痛快的死掉,也不愿再经历一次这种绝望又惨绝人寰的惩罚!
夜烟凝像是见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凌夜修的手,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上落下来。
“没事了,我在呢!”
夜烟凝点头,紧绷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凌夜修却忽然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何夜烟凝会恢复的如此之快,若是常人,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才能恢复精神,可夜烟凝,她此时的身体,半点异样都没有!
许是凌夜修忽然疑惑的眼神有些朦胧,夜烟凝这才看到了自己被握紧的手,连忙羞怯的抽了回去,低语道:“你怎么在这里?”
“夜里你修习法术,险些走火,不过现在已安然无恙了,不必担心!”
夜烟凝点点头,此时的凌夜修,却也似暗夜里的光明使者一般,却让她一个弱女子,不至于无依无靠,胆怯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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