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大儿，看看歪不歪？”良爸踩在一个小凳子上，比划着手里春联的位置。
“再往上一点儿，恩，差不多，就这儿，贴吧。”许志良站在门洞前，帮良爸校正方位。
零一年的东北，冬天还很冷，即使快开春了，室外气温仍旧有零下十几度。涂了浆糊的春联必须趁着浆糊还有热乎气儿赶紧贴在墙上，否则浆糊冻上了，还得重新刷。
良妈轻轻把门推开一个缝，朝许志良和良爸说道：“你们爷俩赶紧贴，饭好了。”
“哎。大门的已经贴完了，这个也马上，几分钟。”良爸答应一声，然后朝许志良一摆手道：“儿子，最后的横批你贴。”
“好。”许志良和良爸一起回屋，在最后一张横批上刷好浆糊，又在下面贴上三张挂记。关于挂记，就是横批下面贴着的三张彩色门花，名字有很多，但似乎只有东北才有。
贴完春联，良妈早已经摆好了炕桌，桌上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个盘子，但无外乎大鱼大肉。
这会儿的安城，冬天基本见不到海鲜水产，就算有，良妈也不会买。
因为肯定很贵。
一条酱炖鲫鱼摆在正中间，意味着年年有余，周围排骨炖土豆、大骨头烩酸菜、心肝猪手拼盘等等，摆了个满满登登。
良爸提起自己的散装酒桶，给自己身前的就被倒满了白酒，良妈要给许志良倒一杯饮料，却被良爸拦住，拿过许志良的酒杯，给他倒了半杯，说道：“过了这个年，你就彻底十八岁了，在爸眼里就是个彻底的男人而不是男孩儿了。从今以后，可以开始喝酒，我也不会再拿你当个孩子。”
良妈白了良爸一眼，说道：“你就不能教孩子点儿好的。”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手上也没有阻拦。
良爸嘿嘿一笑，说道：“咱们老许家，他太爷爷喝，他爷爷喝，他爸我也喝，到他这儿不能断了传承。平时可以不喝，但量一定要有。”
良爸把酒杯推到许志良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熬夜而有些发红的眼睛似乎更红了。
许志良看得到，在良爸的眼神中，有骄傲，有欣慰，有歉疚，情绪十分复杂。
良爸这辈子值得骄傲的事情寥寥，唯独许志良这个儿子，排在第一骄傲。
许志良一时也有些红了眼睛。
他的父亲，他懂。
这个年轻时不务正业的男人，一直在尽他所能地去弥补他对良妈还有许志良的亏欠。
火炕被良妈烧的滚烫，良爸给良妈夹了一块儿排骨，给许志良夹了一块儿猪心，自己吃一口酸菜，才举起酒杯说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三个酒杯碰在一起，两杯白酒，一杯饮料。
生活需要仪式感，这话在许志良小的时候良爸就教给了他。
白酒的味道许志良并不陌生，后来的他如果不和啤酒两掺，也能喝个八两一斤，现在这具年轻的身体却是第一次接触白酒，虽然心理上不排斥这个味道，但身体还是做出了最忠实的反应。
于是许志良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良妈一边给许志良又倒了一杯饮料，一边给许志良拍背，埋怨良爸道：“你就霍霍孩子吧！儿子，听妈的，咱不喝了，让他自己喝。”
许志良咳嗽地眼泪都出来了，脸涨得通红，摇头道：“没事儿没事儿，妈，我就是一口喝急了。我爸这酒，太呛了。”
“慢点儿喝，小口咂摸，酒是粮**，越喝越年轻。”良爸说着又端起酒杯，呲溜一口，吧嗒吧嗒嘴，回味无穷。
良妈又白了良爸一眼，给许志良夹了个饺子。
“先吃点儿东西压压。”良妈说道。
良爸也不追许志良，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吃几口菜，喝一口酒，美滋滋。
良妈最近两年一直在控制他喝酒，一顿最多二两。
良爸说他得慢慢喝，慢慢品。
酒至半酣，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电视里都是关于春节的节目。
良爸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他又和许志良碰了一杯，放下酒杯和筷子，对许志良说道：“儿子，爸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许志良放下筷子，微微挺直了腰板，以示尊敬。
良妈也静静地看着良爸，等着这个一家之主说话。
“老话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你爸没啥能耐，这前三十年人家看我，肯定没人能敬着你。后三十年我能不能让人家敬着，就看你将来能混出多大出息了。”
良爸举起酒杯和许志良碰了一下，一口酒下肚，重重吐出一口酒气后说道：“从小到大，我和你妈对你基本属于放养，可你也从来没有让我俩失望过，我和你妈一直以你为骄傲。新的一年，爸祝你高考顺利，考上心仪的大学。”
“谢谢爸。”许志良双手举起酒杯，和良爸碰了一下。
良爸用力拍了拍许志良的胳膊，低声道：“好好整，爸相信你。”
“吃菜吃菜。饺子一会儿都凉了。”良妈给良爸和许志良夹了个饺子说道。
良爸一口喝尽杯中酒，然后把饺子整个塞进了嘴里。
许志良心情却有些沉重，第一关的高考，一定要搞定。
初四开学，他决定初三去朱大鹏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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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爷爷家里，莫念和她小姨刚刚吃完饭，一起躺在床上晒太阳。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内，和暖气的温度叠加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的俏脸儿都有些红扑扑的。
“这么说，这个许志良算是个潜力股咯。”莫念小姨听完莫念对许志良的描述，笑道。
莫念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些年她小姨经常会从燕京给她带东西回来，有吃的，有衣服，更多的还是书籍。
她小姨不希望她被安城局限了眼界。
毕竟，安城太小，而世界很大。
“一般买潜力股，就要做好亏损的风险，无论是前期再看涨的潜力股，未来都面临大跌的风险。输了，就血本无归。”
“哪个少女不怀春？可小姨希望你不要被这种朦胧的好感蒙蔽了理智，主与次，你要摆正。”
“你明白小姨的意思么？”莫念小姨笑着问道。
莫念点了点头，说道：“高考。”
“Bingo！”
“你现在经历的，都是小姨经历过的。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把它微微靠后。未来可能的天长地久，不要葬送在这短短的一百多天里。”莫念小姨轻声道，目光一时有些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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